第35章 【八】這是回放之:熄滅這滿天的星光5
姚恩澹一直以為兩人不必再相見了,沒想到很快再見,而且還是在醫院。更離譜的是,明明已經是前女友,還要逞強地衝出去。
姚恩澹從心底里長長嘆出一口氣。可能鄒起這輩子都不曾被人動過一根手指頭。當他跪在那裡承受笞撻時,她第一反應就是護住他。衝出去了才發現自己的荒唐——衝出去了,就沒有辦法全身而退了。鬼才知道她怎麼會說出那一番話來。
正是白天,門診樓里人來人往。鄒起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說那麼多傷害人的話,是因為咬定我離不了你,還是擔心日後我會對你糾纏不放?」
情勢就此急轉直下。一直被姚恩澹牽引著的話題方向發生急劇轉變。
好似她帶著他,駕著一架飛機在遍布危機的高空中航行。她掌著舵,昂然向著她的目標飛速航行。就算前方是黑洞,是屏障,她也要直直撞上去。她視死如歸。
但在這一刻,舵突然被鄒起搶了去,他強勢掌著舵,轉了一個大彎,偏離了她設定的航線,向另一個方向疾駛而去。他心裡藏著什麼方向,他想帶著她飛向哪裡,她全然不知。姚恩澹突然感到恐懼。
又好似她發現了他的致命傷,且發現此傷無甚良藥。這真是上天給她砸了一個黃金大烙餅。她一生只需那麼兩三次,假裝無意卻精準無比地戳破那個位置,他就會如遭電擊,方寸大亂,幾乎不戰而降。所謂恩寵和把柄是一個性質——限用一次,一次就是全部的劑量。但姚恩澹從來只顧自己戳得過癮,沒成想日積月累下來已經戳了他千萬次,就這樣就戳完了她的幸運。狗急還會跳牆,別說人呢。
鄒起盯著姚恩澹,變得咄咄逼人,臉上的表情極其古怪,「你過慣了自由的生活,不受管束,不受羈絆。你習慣了愛取厭棄。所以你會主動靠近我,也會在離開我的時候希望我同時不再煩你,是嗎?」
她——似乎沒有這麼想過。但既然目的就只是為了分開,很好,事情反而容易解決了。姚恩澹微微一笑。圖窮匕見,她要亮出她的武器了,「原來你知道。知道還跟我在一起?不怕遭雷劈嗎?」
鄒起也微微一笑,很疲憊:「要遭不早遭了么。而且就我知道的,遭雷劈倒不太會,遭天譴倒是大有可能的。
「誰遭天譴?」
「我。」鄒起咧了咧嘴角,看著她,安靜的眉眼之間帶著一絲淡然。
姚恩澹的心口一窒,「就當是我們都做了一場夢……」
「對你來說是什麼樣的夢?」
「對你來說應該是一場噩夢吧。」姚恩澹答非所問。
「你到底有沒有愛……」鄒起眼裡的波紋蕩漾,改了口:「有沒有喜歡過我?」
「沒有。」姚恩澹直視著他的眼睛,毫不猶豫,毫不遲疑。
鄒起眼裡的波紋終於有點粼粼的亂開,「可你親吻我,抱我,說挑逗的話,包括剛才你的出現,難道不是因為對我有一點點感覺?」
「沒有。」姚恩澹又一次否認,語氣快到讓人沒有辦法感覺到她的真心實意:「我原本只想讓你變得跟我一樣糟糕而已。但好像你很有定力,就試著誘惑你。沒想到成功了。幸好你的高考成績很好。你還有很好的前途,畢竟我對你還沒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傷害。」
什麼才是不可挽回的傷害?
原來,她真的是沒心的。
她故意給他愛的錯覺,然後再為她的故意道歉。她贈他如此不幸,再勸他堅強。她贈他如此惡意,再勸他寬容。她贈他如此刀光劍影,又勸他絕處逢生。
多麼可恨。
鄒起從嘴角勉強拉出一個僵硬的笑容,淡淡地看著姚恩澹,細聲慢語:「那你一開始設定的誘惑底線在哪裡?跟我上床為止?」
「沒有底線。如果……」
鄒起頓然拔高了聲音打斷她:「姚恩澹,你想清楚了再說,別撒謊。今天你說的每一句話,是好是壞我都會記得。」
「如果上一次沒用,那就上多次,三次五次都沒問題。」姚恩澹看著他,痛痛快快地撒謊。
大概這就是飲醇自醉的感覺。鄒起牙關緊咬,細嫩的雙頰綳出了剛毅的稜角,額頭上的青筋暴起。他一瞬不轉地死死地盯著姚恩澹的臉,雙手在身側緊握成拳,彷彿下一秒他就會撲上來將姚恩澹打倒在地。卻在下一秒突然輕輕笑出聲來,低著頭,從睫毛縫裡抬起眼睛,細細地看著姚恩澹:「謝謝你的坦白。」
他表情、語氣、眼神里盡顯釋然,全無責備。然而一句話,卻讓姚恩澹如遭雷擊——什麼情況下,人能在暴怒之時倏然平靜?
原來最平和的致謝詞才是真正的、徹底的結束。她有些無措,有些喘不過氣,想挺起胸脯來應對他這出乎常規的反應所帶來的傷害,剛想說些什麼,就看到他轉身決然而去,大步流星,再不回頭。
且不說此刻難以為繼的呼吸,那姚恩澹就是大獲全勝的。
我們不是走到了必須分開的路口,而是從來不該有相遇的最初。一開始就錯了,就不能再奢求什麼好聚好散。那就一打兩散吧,用上我最大的火力發起一場戰役。
但殺敵一千,自傷八百。這一戰役,鄒起,你損了八百的兵力,我方全軍覆沒。
李杉煮好了雞湯要送去醫院,卻不知怎麼的,與在她的麻將館里打麻將的麻友發生了口角。
她雙手抓起桌上疊好的麻將,用力朝對方擲去。擲了一把又迅速抓起一把,下手毫不留情。一邊打還一邊罵:「知道老娘是誰嗎?老娘有個了不起的女婿,他就是當今從名門望族走出來的理科狀元爺,你敢惹我?他一彈手指頭就能把你彈死!叫你惹我!叫你惹我!叫你惹我!」
麻將房不大,對方避無可避,當場被她得頭破血流。
對於「我的女婿是狀元」這件事,鄒起並未否認,也並未逃避。接到警局的傳喚,他與鄒望二話不說就趕往警察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