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骨牌效應

「你有什麼意見？」見開口反對的人是李易，高總饒有興趣地問道。

作為閱人無數的公司老總，他自然能夠看出像李易這種人，絕不會無的放矢。而且，他也希望自己的團隊里能出現不同的聲音。

「高總，我不否認現在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但我們若這樣操作的話，恐怕達不到最好的效果。」李易一臉沉穩道。

「那你的意思是？」

「要我說，外部形勢既然如此之好，我們乾脆就再來一招『火上澆油』，把局面炒得更熱！」李易緩聲道：「具體到細節有兩點，第一，把現在的銷售價格往上提，給人一種不愁賣不出去的感覺。第二，統一口徑，盡量用沉默來應對外界的質詢。」

「價格不降反升，會不會造成別人的誤解？」聽完這話，不等高總有所表示，王姐就表達了自己的顧慮。

「此舉就是要迷惑大眾。」李易點頭道：「因為老百姓都有一種獵奇心理，越是神神秘秘的感覺，越能引發他們的興趣。況且，中國人買房，向來是買漲不買跌，我們降價促銷，反而會有冷場的可能。」

「那別人如果來問你漲價的原因呢？你怎不能說是在逗你玩吧？」於曉波也跟著問道。

「四個字，諱莫如深！」李易笑著答道：「盡量裝出一副欲言又止，非常為難的模樣，給出一個模稜兩可的回復，讓他們自己猜去！」

「好！就這麼辦了！」聽到這兒，一直沉默不語的高總忍不住拍案而起，臉上的表情更顯興奮。

坦白講，李易剛才說的這些道理，只要能靜下心來仔細去想的話，都是容易想明白的問題。只不過，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作為最主要的局中人之一，高總心態之複雜，根本無法做到足夠的冷靜。

幸好，李易的心很穩，思路也足夠敏捷，這才能敏銳地抓住關鍵點，給出最為正確的建議。毫無疑問，這是一個人能力的直觀體現，也難怪此刻高總看向李易的眼神里，會夾雜一絲微不可察的讚許。

……

……

「李哥，你真行啊，一個人就把大家的集體意見給推翻掉，最後還讓高總狠誇了你幾句，真是佩服、佩服！」散會後，徐克第一時間趕來恭喜道。

作為標準的愣頭青，他的話真實、直白地反應了他的心理，絕沒有任何夾槍帶棒的意思。

「客氣、客氣，我也是隨便提個建議，哪知道就這麼被採納了。」李易以一副江湖人的模樣拱手謙虛道，顧盼流轉間卻惹來於曉波的一頓白眼。

「別高興地太早啦！這事兒說到底也是場賭博，只要最後的結果沒出來，都還存在變數，誰也算不準會發生什麼。」

「我說曉波同志，咱們好歹同事一場，你對我要有點兒信心嘛！」

「嘿嘿，你們只是同事么？我記得王姐說過，你們來應聘之前就已經認識了，關係應該沒這麼簡單吧？」八卦不是女人的專利，像徐克這樣純潔的孩子，也難免受到荼毒，對兩人之間的「貓膩」有了興趣。

「當然了，我們的關係非同一般，……」生活壓力太大，李易自是樂得跟於曉波傳傳緋聞，權當放鬆一下自己的身心。

「曉波啊，前台有人找！」

不料，還沒等兩人的關係繼續「深入」下去，王姐就打斷了三人的說話，也順便替於曉波解了圍。

「李哥，於姐似乎不怎麼待見你啊……」

「小徐同志，你其他地方那麼遲鈍，偏偏在八卦方面悟性極佳，也算是個人才。這樣吧，咱們一塊兒去看看，如果前台來人是曉波的好姐妹，我就找機會讓她介紹給你，如何？」為了避免遭受打擊，拉一個兄弟給自己墊背，李易出言誘惑道。

「李哥！你可真是我的再生父母呀！」誰知，聽了這話，徐克那張滿是褶子的老臉頓時感動地一塌糊塗，摟著李易的胳膊一溜煙地跟了出去。

可惜，讓兩人失望的是，等在前台的訪客並非什麼美女，而是一個身材瘦削，戴著一副方框眼鏡，看上去斯斯文文的白凈「書生」。

而且，從目前的形勢來看，這個小白臉才真是跟於曉波關係匪淺，兩人甫一見面，就來了個熱情擁抱，把李易和徐克都看傻了眼。

「李哥，我總算明白於姐為什麼不待見你了。」

「廢話，只要不是瞎子，誰都看得出來！」

「那你打算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我們是清白的好不好？」

「身子清白還是靈魂清白？」

「我去……」

懶得跟徐克這個外表傻愣，內里蔫壞的「人渣」繼續扯淡，李易從藏身之地迅速遁走，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崗位。

說不上是種什麼感覺，當他看到於曉波投入到別人懷裡時，似乎有一點兒心愛玩具被搶走的苦澀和不甘，又隱隱有些如釋重負后的輕鬆。

這種情緒聽起來相當複雜，也有一些荒謬，畢竟，像李易剛剛說的那樣，他和於曉波之間簡直是清白的不能再清白了。

可問題是，這段日子相處下來，李易對於曉波的欣賞絕對是與日俱增。她的溫柔善良，體貼大方，還有那種處處為他人著想的難得品質，都給李易留下了深刻印象。

如果條件允許的話，李易非常願意跟於曉波發生點兒什麼，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坐在辦公桌前看著日曆發獃。

「世事難料啊，我為什麼就沒早點兒問她有沒有男朋友？」想到這兒，李易突然間又笑了。

人生之於他的意義，如同坐公車一般，錯過了一站，還有下一站可期。況且，路旁尚存風景能賞心悅目，自己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收拾心情，下班回家，對普通人來說，這一天的工作已經基本結束，剩下的就是吃飯、睡覺，以及自己的娛樂時間。

可是，對李易而言，一天的生活才剛剛結束上半場，下半場自然要從那個熟悉的頂樓陽台開始……

「老和尚，你的靜心術的確管用，我用完之後睡覺都不帶中途醒的，一覺直到天亮，比安眠藥還好使！」

「你這是在挖苦我么？」

「不，我是在諷刺打擊你。」李易一臉認真道。

「咳，先知這個行業吧，越往深了走，來自第四空間的力量就越神秘，越讓人摸不著頭腦。」布考卜大師麵皮一緊，接著說道：「所以，偶爾出現你理解不了的狀況，實屬正常。」

「我總結一下你的意思，你是不是想說，先知這玩意兒，越往後就越難，別說中彩票了，連賣個樓都得燒香拜佛，求上大半年才行？」李易言簡意賅道。

「不、不，這事兒不能這麼理解。」布考卜大師連忙糾正道：「應該說，先知得到第四空間的能力越強，他對於未來的改變就越發微小細緻。可這種不易察覺的變化會如同多米諾骨牌，推倒了一張，便跟著倒下去一大片，你懂我的意思嗎？」

「讓我想想……」摸著下巴沉思片刻，李易突然又開口道：「如果說，我之前的願望只是一張骨牌，那麼我只需推一下就能實現。可現在，上頭的領導卻要在我的那張骨牌後面放上N張其他骨牌，然後用推倒最後一張的方式，來最終實現我的願望，是這麼回事吧？」

「好！悟性極佳！」

「好個屁！你們家佛陀是不是吃飽了撐的，非得用這麼迂迴的方式來玩兒我？」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童言無忌，大風吹去，佛祖啊，請原諒他一時的有口無心吧……」被李易的反應嚇了一跳，布考卜大師連宣佛號，總算為他挽回不少口德。

「我說臭小子，第四空間的神靈們跟我們的思維方式是不一樣的，他們的目光能夠掙脫時空的束縛，看到無限遠，你妄圖用自己的境界去理解他們的想法，豈不是像螞蟻仰望蒼鷹一般無趣？」

「那我該怎麼辦？渾渾噩噩地像個傀儡一樣過活嗎？」李易仍舊忿忿不平道。

「從神的角度出發，人的確只能這樣了……」頓了頓，布考卜大師話鋒一轉繼續道：「但從人的角度去看，這未嘗不是件好事。」

「哦？我倒想聽聽你的高見。」李易撇嘴道，覺得這個胖和尚越來越像某種傳銷組織的頭目了。

「我之前跟你說了，先知的能力越來越強，他能改變的事情也就越來越多。如果說，你之前只能推倒一張骨牌，成就的事也就一張骨牌那麼大，但當無數張骨牌轟然倒下時，形成的可是一整片藍圖，這豈不恰恰證明了你的實力？」布考卜大師耐心解釋道。

「我還是有些不明白，既然能夠省點兒力氣，幹嘛非要白費力氣？」

「這是兩種概念。」布考卜大師搖頭道：「佛陀把這些骨牌都交到了你的手上，你願意只推倒一張，當然也可以。只是，如果你能一次性推倒更多，取得的成就自然也會越大！」

「推倒越多，成就越大？」

布考卜大師的這番話，猶如一道晴天霹靂在李易的腦海中炸響，讓他隱隱把握到了此次事件的關鍵，更因此而聯想到了某種先知能力的應用訣竅。

從頭分析，當李易前一天夜裡寫完那段情節，第二天報紙上即開始討論起財富中心的問題時，上天就已經預備了一副「好牌」給他。

接下來，李易當然可以像眾人討論的那樣，直接來場促賣活動，將手中的骨牌簡單推倒。但另一方面，他也可以像現在這樣，編織一張大網，將所有骨牌都一網打盡……

顯然，這是一種考量個人能力的選擇。

第四空間的所謂佛陀，並沒有直接成就，而是利用這種方式凸顯個人意志的重要性，不得不說，這很符合李易的性格。

只是，人的自由意志究竟能發揮多大的作用，這仍是一個值得深入去討論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