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記憶的呼喚
楊嵩正準備一聲令下,抓人。一個人卻突然擋在他面前。楊嵩行禮:「邕王爺!」宇文邕說:「哎,這麼巧,你也來接人?」
楊嵩說:「卑職是辦差……」宇文邕打斷他:「我啊是來見美人的。毓王爺讓李昞在洛陽給他物色了個美女,準備獻給皇上……」
楊嵩的臉色突然變得難看起來。箱子過了關卡,李昞拉住伽羅疾走幾步:「今天多謝你給我解圍,李昞欠你的這輩子無以為報。大恩不言謝,你趕緊走,別人怎麼問你都不要承認今天見過我!」
伽羅只聽到李昞這個名字,到後面彷彿失聰了一般,什麼都聽不到了,幾乎陷入了萬籟俱寂。
伽羅的腦海里:一個女子在樑上懸了白綾,拿了腳凳,站在凳上,緊握白綾,雙目含淚:「李昞,你憑什麼!」說完,便將自己懸在樑上。
偌大的關卡,成千上萬的人來來往往,伽羅卻彷彿看不到也聽不到,突然眼前一黑,昏厥了過去。
這時候,三路人馬都主意到了,一起涌了上前。伽羅被十幾個男人圍了起來,楊堅從隨從那裡得到消息,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
氣喘吁吁地擠到昏厥的伽羅身邊,看到抱著伽羅的宇文邕,心裡突然有些不自在。楊堅說:「邕王爺,伽羅交給我吧!」
宇文邕的神情也有些不自然,一聲不吭將伽羅交給楊堅。宇文邕正準備起身離開,卻突然轉身:「你是騎馬來的,可以搭我的馬車回府。」
馬車上,楊堅將伽羅的頭安放在自己腿上,並沒有急著叫醒她。宇文邕時而看看窗外,時而看看伽羅。
又一次宇文邕望下伽羅,正好與楊堅的目光撞死。楊堅問:「邕王爺好像很關心我夫人?」
宇文邕有點尷尬:「哪有?我只是看她好像哭了!」楊堅低頭看看伽羅,她白皙的臉上是有兩道淚痕。
伽羅的鼻樑又高又挺,是那麼惹人愛,楊堅想伸手幫她擦掉淚痕,卻突然感覺有些不妥,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又遇到宇文邕的眼色。
兩個十五歲的小男人就這樣剛剛地沉默了一路。李昞的箱子裝上馬車,已經行到了一處荒林。
李昞早已經打開箱子,讓躲在裡面的蘭京出來透口氣。蘭京身邊坐著女兒蘭芷,正是準備獻給皇上的女子。
李昞問:「蘭先生,這次您肯助我大周除掉奸臣,我們皇上感激不盡,等待大功告成,他一定給您加官進爵。」
蘭京不屑:「宇文覺把自己放在火上烤,他現在受罪是活該!他奪了西魏的天下,卻讓宇文護給架空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啊!」
李昞有些尷尬,宇文毓和宇文邕本來對他的這個計劃有質疑,覺得這無疑是引狼入室。
好在有皇上宇文覺的支持,他才能順利進行。可是蘭京現在是這個態度,萬一把皇上惹惱了,到時候又功敗垂成,他就是裡外不是人,不死也得死了!
蘭京望向女兒:「只可憐我的女兒啊!你有我這麼個爹,想過平常人的人生活就只能是奢望。」
蘭京望著女兒想說什麼,卻又把話咽了回去。蘭芷說:「爹,你不必說了,女兒無怨無悔。」
說著看了李昞一眼,隨即又把頭低下。李昞怎麼會不知道蘭芷對他的心意,可是他做的事情不允許他考慮這些兒女私情。
對蘭芷,對伽羅,李昞有太多虧欠,李昞滿心的苦澀不知道該向誰去訴說。李昞掀起車簾,望向窗外,心裡想:她還好嗎!
怎麼會好!伽羅這一昏,就睡了幾個時辰,等她在醒來的時候,她的心彷彿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伽羅的心頭似乎缺了一塊,很想見一個人,彷彿有太多的想和他說,想聽他說。這難道就是一見鍾情,李昞?
楊堅騎馬從縣衙到雲居寺的大門,已經累地滿頭皇上了。楊堅望望這八十一道台階,實在有些心有餘而力不足。
可是,楊堅實在太想見見畫扇了。這幾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太多的人突然出現在他的生活里。
一直對楊堅不管不問的爹、奶奶,從天而降的夫人伽羅,本來幾乎不可能相識的毓王爺、邕王爺,虎視眈眈的堂兄楊嵩。
這時候,一個滿臉油光的胖夫人的轎攆停到他前面。胖夫人鑽出轎子,滿是橫肉的臉上全是汗水。
胖夫人好像很不高興:「哎喲,要不是聽說這家靈驗,我可不會跑這麼遠啊!」胖夫人瞥了楊堅一眼,好像很看不上的樣子。
胖夫人說:「喲,男人也跑來這裡求,求子啊,還是求姻緣啊?」楊堅不想理她,胖夫人卻仗著胯大腰粗橫在楊堅面前。
楊堅又一躲閃,胖夫人以為楊堅要撞她,趕緊閃身,卻把腰給扭了。胖夫人氣急了:「喂,你給死小子,你害你丈母娘扭到腰了!」
楊堅卻不想理她,只往前走。楊堅只想趕緊甩掉她,不管胖夫人在旁邊怎麼叫,他就是不回頭,最後乾脆跑起來了。
身邊的婆子對胖夫人說:「難怪我聽說小姐進了他楊家門以後一直不如意,這錯根本就全在這楊公子身上。這個公子心裡有別的女人了。」
胖夫人咬咬牙:「哼,臭小子,等你落到老娘手上,要你好看!」楊堅急匆匆趕去,卻被拒之門外,楊堅獃獃在禪房外立了兩個時辰,畫扇都不肯見他。
楊堅失落而歸。就在昨夜,那個戲班主突然醒了,還沒有來得及讓宇文護問出一句話,就口吐白沫,死了。
大夫說,戲班主醒來是迴光返照,宇文護雖然不相信,找仵作驗屍,卻也沒有毒殺的痕迹。
沒有戲班主指證的危險,楊忠應該暫時沒有性命之憂,可楊堅卻不知道自己這個做兒子的究竟該怎麼把爹給救出大牢。
隨從問:「三少爺,還有明天就是老太太的八十大壽。老爺讓人從大牢帶出消息,無論如何都要讓老太太舒舒服服過好這個壽,哪怕是他大後天就要死了。」
楊堅滿臉愁容,沒有說什麼,悻悻地回去了。出來的路上,卻又遇到剛才的那個胖夫人。胖夫人說:「哎呀呀,跑到尼姑庵里來私會小情人,少爺好雅興啊!」楊堅被氣地說不出話:「你……」
楊堅才剛剛回府,就被夫人宇文氏叫去了。宇文氏開門見山:「後天就是老太太的壽辰了,你有什麼想法,可做了什麼準備?」
楊堅說:「回太太,還沒有。」宇文氏氣地跳腳了:「還沒有?你做什麼吃的!人家二房的楊嵩可是早就準備好了。」
楊堅不出聲了。宇文氏說:「每年二房的大小姐都會在老太太壽辰親自給老太太做長壽麵,去年冬天大小姐出閣了,不知道能不能在壽宴趕回來,讓你媳婦給老太太做長壽麵。」
楊堅張大了嘴:「什麼?她一個千金小姐,怎麼可能會下廚呢!」伽羅自從關卡回來之後整個人就沒了精神,對誰都愛答不理的,時不時還要發一通脾氣。
楊堅最近總是躲著她,可是宇文氏的任務得完成,楊堅也只能再一次不要臉了。楊堅一臉討好地笑著:「七小姐,三少奶奶……」
伽羅沒好氣:「幹嘛?」楊堅拉住她的衣袖:「跟我來一個地方吧。」楊堅連拉帶拽,一路上連哄帶騙終於把伽羅帶到了廚房。
楊堅語重心長:「三少奶奶,明天就是老太太的八十大壽了,老太太本來就為了爹的事著急上火,你說我們這些做小輩的是不是該為她盡點孝心?」
伽羅不搭腔。楊堅說:「我知道,你雖然看著凶,但是人還是很善良的,那天晚上奶奶拉著你說了好些不靠譜的話,你也耐心聽了……」
伽羅忽然想起老太太那天神神叨叨地說嬰兒身上長鱗片,頭上長角的事情,忍不住笑了。
楊堅說:「你也算是個女中豪傑,難道沒聽過花木蘭代父從軍的故事,難道不想當巾幗女英雄?」
伽羅笑著說:「你這前言不搭后語的,說什麼呢?」楊堅說:「算我求你了,給我奶奶過好了生日,我什麼都答應你!」
伽羅說:「你什麼都答應?那你能做到嗎?讓我見李璋。」楊堅想都沒有想:「沒問題,李璋,我爹的部下,我熟地很。」
說完這句話,楊堅才開始後悔,自己才見過李璋一次,怎麼就敢說熟地很?終於把伽羅拉進了廚房。
李璋嫌廚房二十多個丫頭婆子太礙事,只留下了一個穩重的。那婆子說什麼伽羅都愛答不理。
楊堅說:「三少奶奶,你不是答應我了嗎?」伽羅環顧四周:「我是可以學,可還有一個條件,我這個人笨,你先學會了,我再學!」
伽羅乾脆拿個小凳子在一邊坐下,只等著看楊堅行動。楊堅穿上圍裙,挽起袖子,按照婆子的指令,挖麵粉,兌水,和面。
伽羅在一邊開始指點:「水太少了,加水。」楊堅說:「你又不會,瞎指派什麼?」伽羅言之鑿鑿:「沒有吃過豬肉還沒有見過豬跑嗎?」
伽羅對婆子說:「行了,你下去吧,我在這看著。」婆子還等著楊堅的指示,卻看到伽羅拿起瓢舀了一瓢涼水,「嘩」一聲把灶里的火澆滅了。
婆子趕緊無聲無息地消失。楊堅有求於人,又知道伽羅的暴脾氣,不敢說什麼。伽羅說:「喂,水太多了,都成糊糊了,加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