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天人和鄉巴佬
李昞說:「被抬走的不是真的七小姐對不對,你現在趕緊回去,把獨孤小姐留住,用獨孤小姐和獨孤家談判。那獨孤小姐也不會聽我的,我怎麼讓她配合我?」
李昞說:「她聽我的,就可以讓她聽你的。」楊家大堂,皇上的鑾駕已經回宮了,宇文護卻仍然留在這裡。戲班主的身上插滿了銀針。醫官說:「大冢宰,如果再在心口扎一針也許犯人就沒命了。眼下犯人是根本不可能醒來的!」
一十五歲的宇文邕帶著人風風火火地到了楊府門口,卻遇到了守將的阻攔。此刻,楊堅已經從柴房到池塘而後又沿著那一足寬的屋基從後窗爬回屋裡了。
被綁地嚴嚴實實的獨孤伽羅已經醒了。楊堅走到她面前,取出堵在伽羅嘴裡的布,伽羅破口大罵:「楊堅,你個不要臉的東西,我是一片好心幫你,你卻狗咬呂洞賓!」
楊堅一聽,又把布塞回去了。楊堅說:「獨孤小姐,我們心平氣和地談談怎麼樣?」楊堅說:「如果你能讓獨孤家救我爹,救楊家,我就讓你見見李昞。」
伽羅聽到這個名字,心裡一震,她剛剛醒來的時候,說自己遇到什麼意外而昏迷的都有,有人說是溺水,有人說從閣樓掉下來,有人說撞到了頭。
可她自己知道真正的伽羅是上吊,一息尚存,身體與魂魄分離,自己才會附到伽羅身上,那時候脖子上深深的勒痕就是鐵證。
多方打聽才知道,獨孤七小姐上吊就是為了這個李昞。伽羅從來沒有見過李昞,只知道這個李昞今年一十八歲了,在獨孤大人手下有一個閑差,實際卻是毓王爺的人。
伽羅心裡想:這個李昞還不知道自己已經害死了真正的獨孤伽羅,卻仍然藉助七小姐的情分,想認七小姐幫他,真是無恥!
但越是這樣,伽羅卻越來越想見他一面。伽羅從下人的口中得知,從前的七小姐也是個剛烈的女子,為什麼會對這樣的小人動情以至於喪命?
伽羅想想自己看到的真正的七小姐寫給李昞的信,自己居然淚水湧出,不情不願地留了一把心酸淚。
楊堅見伽羅流淚了,心裡就有了底。楊堅拿開堵在伽羅嘴裡的布:「那我們就這麼說定了,你幫我救我爹,我幫你牽姻緣線。」
伽羅當然不會為了見李昞就無怨無悔地幫楊堅。但是伽羅也知道,自己能不能回到未來,與楊堅密切相關,楊堅,她不得不幫。
這時,門外傳來通報聲:「邕王爺駕到!」伽羅說:「還愣著幹什麼,這是要把我抓回去的人,快幫我躲起來啊!」
楊堅豁然開朗,卻更加手忙腳亂,拉著伽羅不知道要躲在哪裡。宇文邕剛剛在門衛那裡受了氣,一臉的不高興。對守門的官兵說:「本王爺要和楊公子好好談談,你們站遠點。」
守門的官兵面面相覷:「邕王爺好像和楊公子並不相識,不知道要談些什麼?」宇文邕大怒:「反了你們了,本王和什麼人說什麼事難道也要和你商量商量?不知道深淺的東西!」
官兵趕緊退讓開。「嘭!」一聲,門被踹開了,宇文邕邁著大步走進來。隨從在外面帶上了門。
宇文邕從客廳直奔卧室,楊堅趕緊迎上來:「邕王爺駕到,不知所為何事?」宇文邕也感到自己有些冒失:「楊公子,是這樣的,毓嫂子讓我把她妹妹帶到毓王府去。」
楊堅彬彬有禮:「邕王爺,您不用再說了,獨孤家有苦衷,小人都知道。」宇文邕只等著他說出新娘的下落,楊堅卻彷彿全沒有自己的事情了,靜靜在一邊站著。
宇文邕的大話已經在哥哥嫂嫂面前說下了,不把人帶回去,自己以後也沒有臉出來見哥哥嫂嫂了。
宇文邕見楊堅不說話,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在洞房裡掃視每一個角落,都看不到人,宇文邕又走過每一個犄角旮旯,還是不見人。宇文邕忽然彎下腰,仔細瞧了床底下,還是沒有人。
宇文邕也不顧忌什麼禮儀了,彎下腰半跪地上仔細瞅床底下,仍然沒有。楊堅明知故問:「邕王爺好像在找什麼?」
宇文邕說:「實不相瞞,嫂嫂讓我把七小姐身邊的那個丫頭紅玉給帶回去。七小姐可是一刻也離不了她。」
楊堅恍然大悟:「哦!這麼說起來,好像是有個丫頭,一直跟在新娘身邊的。後來,帶走新娘的官兵硬闖進來,我就嚇傻了。神遊了好一陣子,回來她就不見了。」
宇文邕望著楊堅,看似憨傻,實際上卻……楊堅明知故問:「這我可得說說毓王妃的不是了,一個陪嫁丫頭,毓王妃怎麼也不該讓邕王爺來接啊!直接告訴小人一聲……」
宇文邕仍舊七下張望尋覓,忽然望見旁邊的一個大衣櫃,隱隱約約能聽到一些聲音。宇文邕一邊走向大衣櫃一邊說:「楊堅啊,這次你們家是麻煩大了,恐怕還得拉上獨孤大人給墊背!」
說完,立即一把將櫃門打開,新娘竟然穿著丫頭的衣服被牢牢地五花大綁。伽羅一雙幽黑深邃的大眼睛望著宇文邕,一閃一閃亮晶晶,宇文邕被這一望竟然有點出神。
這個女子宇文邕不是沒有見過,這個女子簡直就是圍棋界的神話,身為女子不但能夠以棋博士的身份自由進出太學,還是棋聖鴻臚寺鑒禛大師的關門弟子,翰林院九品棋待詔。
獨孤伽羅與她的同輩人鴻臚寺的學僧道惻在三年前的御覽棋中,伽羅與道惻對戰九局,八次以半子而敗,當時戰局的精彩被圍棋界稱為「刻骨銘心的失敗」。
宇文邕還去看過她在太學講學,雖然只是十二三歲的女子,但是孔孟老莊詩書禮樂,無所不通。晶瑩剔透,才華橫溢,堪稱天人。
而當時的宇文覺還沒有稱帝,宇文邕卻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世家公子,在她面前甚至有些自慚形穢,只敢遠遠看她幾眼。
伽羅卻一臉焦急:「我爹怎麼樣了?你是誰?」一連問了好幾次,面前的這個少年才回過神。少年好像很靦腆:「我是宇文邕,獨孤大人現在還好。」
宇文邕看到伽羅被綁著,心裡居然有些生氣又心疼,想上前幫伽羅鬆綁。伽羅卻不領情:「你騙我!」
楊堅一時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硬著頭皮:「這是誰幹的?」宇文邕並沒有搭理他:「來人,趕緊把紅玉帶到毓王府,王妃還等著呢!」
官兵來拉伽羅,伽羅拚命掙扎:「我不走,我已經拜堂成親了,我是楊家的人,我決不走!」
宇文邕的倔脾氣上來:「紅玉抽風了!堵上嘴,塞到轎子里!」楊堅突然站出來:「等等,邕王爺,這個女子到底是什麼人?」
宇文邕說:「是獨孤府上的陪嫁丫頭。」楊堅說:「這個丫頭您不能帶走。楊家和獨孤家的婚約還在,這個丫頭就是我府上的人,您雖然貴為王爺,卻也不能將我的人說帶走就帶走。」
宇文邕瞪大眼睛,一時間有點說不出什麼。又看看五花大綁的伽羅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自己氣不過甩袖奪門而去。
幾個官兵也跟著邕王爺走了,楊堅有點傻眼了,自己本來是想借七小姐逼毓王妃出手救楊家。現在毓王妃的人沒有請到,還得罪的邕王爺。
楊家思忖自己這個女婿還沒有和丈人獨孤信說上一句話,獨孤信這個人一直愛惜自己的名聲,到底會不會幫楊家?
楊家大堂,宇文護沒有絲毫要離開的意思。沉默了這麼久,獨孤信終於說話了:「大冢宰,既然皇上已經下令讓下官來查,小女也已經接走,下官就當仁不讓了。」
宇文護心裡激靈了一下,這不像是獨孤信平時的作風,這個人最喜歡明哲保身,不管是誰倒霉,他都第一個腳底抹油,這次居然主動攬事情。
楊堅黑著臉直視伽羅:「到底怎麼回事?你爹也不管你,你姐姐也不管你!李昞還說找你肯定管用,這個人簡直放屁!」
伽羅扭扭脖子,活動筋骨:「你這個人著什麼急啊!我爹這個人就是愛惜名聲,怕事。可是有一點,他絕對不會不管我的。」
楊堅臉上滿是質疑:「獨孤大人有七子七女,你算老幾?」伽羅怒氣沖沖站起來:「你這個鄉巴佬,沒見識,我十一歲的時候就在皇上面前下御覽棋,九局之中八局只輸小棋聖半子!」
楊堅仍然無所謂:「那又如何!」伽羅簡直氣死了:「如何?棋聖作古之後,小棋聖就是天下第一,那我便是天下第二!小棋聖是學僧,無法與世家深交。而我卻可以借向皇族女眷教授圍棋之機,溝通聯絡……」
伽羅忽然意識到她完全不需要向楊堅解釋這些。伽羅如此誇耀自己,並非只是吹牛無中生有,獨孤家的兒女中,她最受疼愛。獨孤信還曾經親口說,若伽羅是兒子,家主之位便傳給她。
伽羅嘆了一口氣,雖然在遙遠的二十一世紀她也參加過全國青少年圍棋大賽,但是自己的水平遠遠趕不上獨孤小姐。而當自己成為獨孤小姐之後,居然能夠憑藉直覺,下出許多玄妙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