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外婆其實我不怕的

2010年，日食。

柚子一如既往來到由雲凜家玩耍，外婆提著一桶衣服去水庫洗衣服了。

烈日炎炎，然而由德全院子里的三個娃娃依舊是言笑晏晏，絲毫不受影響。由雲凜的爸媽給他買了一輛電動小車，此刻他正在壩子里騎著。

「柚子，你扒上來！」由雲凜踩一下油門又鬆開，小車慢慢地前進幾步，他突然扭過頭沖柚子喊道。

柚子踩在車後面的一個板子上，雙手緊緊的捏住由雲凜的肩膀，見柚子站穩了，由雲凜直接踩著油門開著小車往前跑，由佳在旁邊著急地拉著車也想站上來，她氣喘吁吁地：「哥哥！哥哥別開讓我上來！」

由雲凜沖妹妹扮了個鬼臉，然後一手握住方向盤，一手伸過來把由佳扒在車門的手給摳開，由佳眼睜睜看著哥哥開著小車走遠，氣憤地跺了跺腳，看見擇菜回來的奶奶姚玉琴，一個箭步跑過去，撲在姚玉琴懷裡：「奶奶哥哥欺負我。」然後淚眼汪汪地抬頭瞧著奶奶。

「雲凜！你是哥哥，讓著點妹妹。」姚玉琴沖由雲凜喊道，不過由雲凜壓根就不理，自顧自玩著，那愛哭鬼哭了才真棒呢！

「你再不聽話一會兒我打電話告訴你媽去！」姚玉琴使出了殺手鐧，由雲凜不情不願地停下車，打開車門走了下來，拉上柚子的手：「柚子咱們去樓上玩，讓愛哭鬼自己一個人去開這破車好了。」

眼看著哥哥要走了，由佳立即跑上前去拉住：「哥哥，我不搶了好吧，你別不理我。」由雲凜嘴角露出了陰謀得逞般的笑容，滿意地沖由佳點了點頭，嗯，第一次覺得這個愛哭鬼鼻涕蟲順眼點了。

他們剛要玩，結果這天一點點地黑了起來，大家一抬頭，看到這好端端的太陽此刻卻有一個角變成了黑色，黑色還在一點點不斷蠶食著太陽，他們還沒反應過來太陽就被遮住了三分之一，周圍黑了下來，就像黃昏時分一般，寂靜昏黃。

「哥哥……」由佳害怕地跑到了哥哥身邊緊緊地抓住了哥哥的手，由雲凜下意識把由佳摟在了懷裡。

妖怪把太陽吃了。只是柚子的第一個念頭，她還愣在原地傻獃獃地望著太陽，然後就聽到了外婆焦急的呼喊：「滿！快來！回家！」

外婆三步並作兩步，衝到柚子跟前，直接抱起柚子就開始狂奔，也不知道外婆哪爆發出來的力量，全聚腳上了，外婆抱著獃獃的柚子一顛一顛地跑起來，柚子被顛來顛去，終於回過了神。

「外婆……太陽會疼嗎？」太陽好像被誰咬了一口，黑黑的，肯定會很疼吧？

外婆一個勁跑著，哪有閑工夫搭理柚子。

跑到家門口，天已經接近傍晚了，外婆吼著嚇跑了擋在面前的母雞，放下柚子，哆嗦著打開了門，然後一把把柚子給拉進屋，外婆又把門關上，別上門栓，抱著柚子直接來到裡屋，外婆驚魂未定地抱著柚子坐在床沿，此時外面已經漆黑一片了。

剛才還是中午的，現在已經變成了午夜。

「外婆……」柚子拉著外婆的衣角不明所以。

「滿……別、別說話。閉上眼，別看，看了眼睛會瞎。」外婆一把捂住了柚子的眼睛用平生最嚴肅的語氣對柚子說道。

柚子被嚇住了，她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情況，真的這麼可怕嗎？眼睛都會看不見？

外婆死死的抱住柚子，勒得柚子都快喘不過氣了，外婆卻渾然不覺，只是戰戰兢兢地念著「收人了收人了老天爺要收人了」。

柚子和外婆靜靜地坐在床邊，柚子害怕地抓著外婆的大掌，她突然想起了母雞還在外面，於是小心翼翼地問道：「外婆……母雞還在外面……它們看見了，眼睛會不會也瞎了？那它們以後怎麼辦？吃不到東西了，也不能到處玩了，也看不見田野了，也看不見天空，看不見鳥兒，看不見小花小草……」

柚子一個勁地擔心著外面的母雞，喋喋不休地說著。

「好了滿，不要說話了。母雞不怕這個的。它們沒事的。」外婆拍了拍柚子的背安慰道。

母雞都可以沒事，那應該不是特別可怕。柚子這時的恐懼已經消了一半了，她睜開眼竭力想通過外婆的指縫觀察外面的情況，可是外婆捂得嚴嚴實實的，她的好奇心被死死的抑制住了，她癟著嘴，委屈巴巴的，這一刻她多麼希望自己也是一隻母雞，這樣就可以看到外面什麼情況了……

她多麼想對外婆說：外婆，其實我是不怕的……

幾分鐘后，外婆的手放下了，柚子睜開眼看到，一切又恢復如初，依舊是藍天白雲，她迫不及待地跑了出來，看到母雞若無其事地啄著地上的秕谷，她驚訝得張大了嘴巴，蹲下了仔細地瞧著母雞那黑溜溜的小眼睛，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

好神奇，原來母雞真的不怕這個。可是這個是什麼呢？

後來，她了解到，其實這也不過是日食而已。多年難遇的日食，她什麼也沒看到，被外婆拉著煞有其事地在床沿一直坐到了結束，柚子多年以後回想起來，又好笑又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