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靈族
漆黑無光,除了走路時的腳步聲外,格外寂靜。
這是走進去時眾人的第一個感覺。
水師似乎對這裡十分了解,扶著蘇陌,朝著某個方向走去,屋外的陽光只照射到門口處,絲毫進不了屋內,彷彿被某種特殊力量隔絕似的。
雖然房屋看起來不寬,但眾人憑著前方水師的腳步聲,摸著黑暗繼續前行了一陣,感覺走不到盡頭。
走著走著,水師突然停下腳步,對眾人說道:「你們先閉上雙眼原地就坐,除非我呼叫你們,否則無論出現任何情況,都不要去管他,也不要出聲,明白了嗎?」
十二名水行者,彼此看不到對方,在無邊的漆黑中,都覺得有些瘮人。
不過,水師的叮囑,他們自然會遵循,均出聲應答。
隨及,眾人坐了下來,一股冰寒頓時從地板上湧入身體,但他們沒有亂動,閉上眼睛,靜坐在地上。
水師說完后,對身旁的蘇陌說:「你能行嗎?」
蘇陌首次置身於徹底的漆黑之中,說沒有心悸之感是不可能的,他不知道為何這裡會如此,不過水師既然帶他來這裡,想必有一定的理由。
因此,他回道:「無妨。」
水師說,「既然如此,你身上的傷勢尚未好,還是躺下為好。」說著他就將蘇陌抱起來,再緩緩放在地上,接著說:「你記住我所說的了?」
在得到蘇陌的肯定回應后,水師最後發話:「諸位,開始吧!」
說完后,他便走到別處去了,不久,徹底安靜下來。
剛開始,蘇陌還算鎮定,聽著自己的心跳聲,「噗通噗通」的。
但大概過了兩個時辰,蘇陌有些忍受不了,感覺,四周無邊的黑暗,要將他吞噬掉。
後來,不知過了多久,蘇陌不知是不是出現幻聽了,一陣陣凄厲的慘叫聲,不斷回蕩於四周,堅硬的地板,也逐漸消融似的,感覺身體,正不斷下墜。
若不是水師叮囑過,他恐怕就要大喊大叫了。
這種感覺,沒有體味過的人,根本不知道如何恐怖。
一個人躺在無邊的黑暗中,身邊群魔亂舞,身體不斷下沉,最後高速往下掉,如同掉進漆黑的無底洞里,下面沒有盡頭……
彷彿,身後有一個魔頭,要將他吞噬掉。
這種感覺持續了不知多久,蘇陌心想,太過漫長。
後來,蘇陌在極度的緊張狀態中,意識越發渙散,最終,深度昏迷過去。
「醒醒……」
「醒醒……」
……
陣陣呼叫聲,傳入蘇陌的耳朵,躺在床榻上的蘇陌緊閉的眼皮微微抖動一下,隨後又靜下來。
近一丈寬的房間里,床榻旁,頭上只有幾縷蒼白髮絲,滿臉褶皺、額頭隆起的老頭子微微搖搖頭,看著屋外的斜陽,暮色已降臨,血夜終將再次到來。
「不知還能堅持多久,血夜就要吞噬掉大虞了……」
他藍色的眼珠,閃著點點微光,看著窗外的天空,久久不動。
一臉黑斑的水師,此刻正坐在老頭子的身邊,他看著昏迷不醒的蘇陌,說道:「離千年時刻,尚有十二年之久,如果再也沒法開啟通天城,恐怕,美麗的大虞,將失去了所有生氣,在無極海的侵襲下,整片大陸,終將葬身海底……」
他身旁的老頭子卻久久注視著窗外,此時外面的世界,在他的眼中,一片血紅,血幕中,偶爾有陣陣黑煙一閃而過。
「無極海水,此刻已不受控制了,沙洲高浪萬里之外,海浪滔天,一幕水霧,直插霄漢。看來,末世已提前了……」
老頭子雙目疲憊地閉上雙眼,久久,才睜開,眼珠恢復為黑白二色,臉上的皺紋,正在逐漸消失,直到最後,他變成一個中年男子,看著水師,說:「觀天十年,法力大減,我的時日堅持不到那一刻了,末世降臨前夕,能不能開啟通天城,就靠你了!」
水師神色複雜,一閃而逝,轉過頭來,看著培育他的師尊,說道:「靈法一消,恐怕您最長只有三年時光,後面的世界,將會更加變化莫測。可惜……蘇陌的成長,你將無法看到了!」
老頭子卻沉默了,許久,他才嘆息一聲,說:「緣分吧,沒想到你將他帶到這裡來,最後一眼,算是見到了。」
水師盯著師尊,一陣后,他才說:「你變了……變得越來越真情流露,想必,你已經知道,你的身份,在九洲中,不小心暴露了,恐怕,三年時間,也維持不了了。」
水師的師尊元儔,是靈族之人,除了少數特殊種族的人能夠推測出他的存在外,九洲中,其他任何生靈都不知曉。
若是說上神秘感,蘇子湛與之相比,差得太多了。
不過,這十年來,他頻繁地動用靈法盯住無極海深處,自然會留下一些痕迹。
元儔對此,無所謂了。
世界早晚要消亡,早十年和晚十年,沒太大區別,除了讓人懷著一絲自欺欺人的希望外,別無用處。
反觀,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與其在恐懼中度過,何不坦然面對呢?
但世界即將被血夜吞噬的事實,只有他們師徒二人知道,九洲已經無藥可救了,說出來,只會加速了眾生覆滅進程。
作為靈族唯一存世的正式成員,元儔即使能坦然面對自己的死亡,但還是為靈族的血脈延續去主動爭取一絲出路的。
蘇陌的真實身份,並非什麼蘇仙司後代,恰恰相反,他是蘇仙司的仇人靈族後代!
但是,這個真相只有始作俑者元儔知曉了,莫不是他暴露了一些痕迹,恐怕水師也一直被蒙在鼓裡。
十八年前,元儔動用靈法,在千里之外,調動了九陽之力,打下九陽玄功,將蘇家孕婦也就是生下蘇陌的母親元靜嫻肚子中的胎兒直接暗中抽掉蘇仙司的血脈之力,並注入靈族的血脈之力,封印起來。
此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覺的,連被囚困在鎖天城地宮下的蘇仙司都沒有絲毫察覺。
若不是修得一絲靈族秘法的水師在東城區走路時有所感,再加上元儔正動用靈法暗中監視蘇子湛,恐怕水師也不會從少許蛛絲馬跡中,做出一系列看起來幾乎與事實不搭邊的推測。
但善於發現細節的水師,自然不會放過任何可能性的猜測,結合蘇陌踏進通靈陣法后昏迷過去的那一幕,他心中的猜測瞬間確定下來。
進入通靈陣法中的人,要麼成功堅持過去,從此意志堅定,要麼徹底走火入魔,成天陷入幻境中,連對周圍基本的感覺都沒有,行為癲狂,徹底成了一個廢物。
就好比他帶來的十二個水行者,因忍受不了無邊的恐懼,瘋了八個人!
這是什麼概念?想必沒有經歷過的,永遠也想不出,為何漆黑會使人癲狂。
堅持下來的四個人,回憶起那兩天時間的折磨,無不心有餘悸,相比,世間給他們降下的痛苦,也沒有比那種痛苦來得猛烈。
因此,內心經過打造的他們,意志力最為堅強,世間絕大多數痛苦,對他們再也不會產生多大的影響,人格也在那短短的兩天中徹底改變。
平時尚有說有笑的,踏出通靈陣后,都不苟言笑,彷彿世間一切,與他們無關。
而蘇陌,本來不出意外的話,他也會瘋掉,連兩個時辰都堅持不住,何以堅持二十多個時辰?
與他相比,另外八個已經瘋掉的水行者,至少都在四個時辰后才開始出現掙扎跡象,任何一個的表現都比蘇陌好得多。
通靈陣,是靈族的一種特殊陣法,陣法師通過靈法,構建成一定領域中的黑暗囚籠,走進陣法之人,心中之恐懼,將會被無限放大,隨著時間的流逝,在無任何進食的情況下,身體自然逐漸虛脫,意識越發渙散起來,恐懼程度卻漸漸加大,到了最後,人不瘋才怪。
此種陣法,是根據天地異象而打造,對天地的認知必然要有超高的造詣。
元儔作為靈族的一員,必然不會如同仙龍閣的人士那般,經過常年的勘察積累,對天地進行系統性的分析,他更多的天賦,其實歸根結底,還是源於血脈傳承。
靈族,泛指對世間無法發現或判斷的一切現象擁有特殊預知能力或不學而化為己用等特殊能力的一類生靈,簡單地說,就是對種事物有預知未來或者在不需要思考的情況下,就能夠化天地力量化為己用的一種生靈。
如果據此定義,九洲中靈族必然太多了!就連武人,從某種意義上講,也是靈族。
畢竟,武道中內氣成場的武皇,據說在突破境界時,靠的不是主觀意識,而是七感之外,也可以說,靠運氣。
運氣好的話,天地力量就降臨體內,從此改善自身的某種束縛,突破了某種天人界限。
但嚴格意義上的靈族,預知能力和擁有某種特殊能力都是必要條件,此外,最主要的是,對天地靈氣分佈擁有某種調整的能力!
這種能力,與仙人的區別,僅僅在於靈氣能否融合自身的區別,後者恰恰能和靈氣完美融合在一起,而靈族,只能是個「中轉站」,而無法「化為己用」。
仙人不會再出現,因為世界靈氣性質和分佈場都變了,而靈族,不需要直接受到靈氣場的影響。
作為一個靈氣轉化的「中轉站」,並非一定要求體質該如何、悟性該如何。
就好比一陣風,穿過大門是穿,穿過窗戶還是穿,帶不走也留不下絲毫,但風來臨前夕,大門和窗戶可以關閉或打開,至於門窗,是由哪種木製造的,重要嗎?
重要,也不重要。
對於壽命來說重要,但對於「無法留住風」這樣的事實來說,都是一致的。
因此,靈族靠的不是體質,也不是天賦,而是運氣,卻不僅僅寄託於運氣。
如果運氣降臨在一個行為癲狂的人身上,又如何證明自己是靈族而為此做出一系列靈族獨有的秘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