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子不孝
從孫婆娘家回來,一路上還算順風順水。從孫婆娘那裡搭上了一個東北軍的軍官,這下參軍有希望了,而且是一舉兩得,加入了東北軍,既能為秦妍報仇雪恨,家中糧食緊缺的問題也一併解決了;張瓜子走路帶風,傍晚的斜陽暖暖的,彷彿只屬於張瓜子一人。
到了院前,張瓜子提了提精神,撣卻一身塵土,激動的敲擊著門栓「嗵嗵嗵」,門被敲得顫抖,聲音震破鼓膜「妍妍!妍妍!快開門,有好消息告訴你!」
屋裡的秦妍聽到瓜子的叫門聲急匆匆地跑了出來,丈夫中午一點飯都沒吃就跑出去弄糧食,村裡都不富裕,他又能從何處討來糧食呢?隨著天色漸晚,秦妍的心愈發的緊張,生怕瓜子有什麼閃失,而此刻的叫門聲無疑是一劑強效定心丸。
「妍,我可以參軍了!到時候不僅咱們家的米面有了著落,你的仇我也能幫你報了!」張瓜子雙手拉住秦妍,話音一落,便緊緊的抱住了她。
秦妍一把推開瓜子:「你不許去!「
「為什麼?這一舉兩得啊!又能報仇,還有錢和糧食能拿,幹嘛不去啊?「
「我說不許,就是不許!咱家不差那點糧食,省著點都能應付。「
「不可能!我難道眼睜睜地看著你吃懶菜和菜幫子做的菜粥嗎?你已經為這個家付出太多,也遭受太多苦難了;以前的我沒有能力讓你過上幸福的生活,但是現在,機會來了,我怎麼能不抓住機會!「
秦妍揮手打了張瓜子一記耳光;瓜子震驚了,同床共枕也算有些時間了,為什麼秦妍會打自己,而且他將要做的並非錯誤,雖然愛,但內心卻也止不住的怒火和疑惑,佇在門前,看著秦妍哭泣著跑回屋中。
畢竟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況張瓜子男子漢大丈夫,豈能因妻子的一記耳光就大動肝火;他平心靜氣,走到裡屋看望母親。
「娘,孩兒要去當兵了,孩兒有出息了!我一定給你報仇,把那群小鬼子殺個片甲不留。」
卧床的張母,已一月未動的病軀不斷顫抖,頭一個勁的向上抬,想要坐起。
「娘,您別管他,他就是這倔脾氣,您不是不知道;我也勸過了,他不聽,那就任由他去吧,早晚有一天他會後悔。」秦妍安撫著張母,話語里依舊帶著怒氣。
也未過多久,張瓜子順著孫婆娘給理的線路順利的當上了兵,秦妍依舊盡職的照顧著張家老小;而地里的農事算是荒廢了。
張瓜子初入兵營很多事都不懂,規矩上差很多,不過因為常年在地里幹活,身體素質還是很好的。
出入東北軍,首要的是對於文字的學習,以便於在作戰時前線和後方的通信;當然,當兵槍是要拿的,敵人是要殺的,良好的槍法和對各類槍支的使用是必要的。
孫婆娘連線上的軍官是直接管轄張瓜子所在部隊的,因為這層關係,張瓜子得到了優待,漢字,語言學不會私下開小灶,槍法跟不上同屆新兵,被拉出來單獨訓練。
當年的誓言張瓜子銘記在心,從來沒摸過槍的他,根本不懂得瞄準和壓槍,每一次打靶都是提前把槍向下瞄一點,然後鉚足了勁穩定住槍身,所有精力都放在了穩定槍身上,以至於完全沒有瞄準,除了第一發以外全都脫靶。張瓜子自知天資不足,於是經常到軍官院里獨自練習,然而獨自練習始終是掌握不了技巧。
軍官看張瓜子實在是愚笨,於是親自教學;左手手肘向外支撐,右手虎口側向前方,將槍拖抵在鎖骨下方和右臂所形成的凹槽處,肩部可稍向前頂,以更緊的夾住槍拖穩定槍身;重心盡量向下,不能直立射擊,當做馬步,通過力的傳導,將肩部槍身施加的后坐力下傳至腰部,臀部,最後由腿部卸力;瞄準時應考慮視差,風速,距離等因素,掃射時槍口盡量向下壓低幾度,以配合后坐力更準確的擊中目標。並手把手教張瓜子開了幾槍。
平時的練習和私下裡自己的刻苦已有半月,張瓜子對於掃射依舊無法掌握,而點射和定向狙擊能力較好;隊里缺少兵力,軍官等不了那麼長時間,同屆戰友都接連畢業,只剩張瓜子一人。
「不如,你放棄機槍步槍掃射吧,試一試狙擊手的位置,也許能有所收穫。」軍官掐住洗了一半的香煙,煙霧緩緩從嘴裡吐出。
「沒關係,我還能練,一定能成!」張瓜子不願服輸,他相信別人能做到的他也一定能。
「死腦筋!仗隨時要打,有時間等你?掃射是用來殺小卒的,你可知一個隊伍中最重要的是什麼?」軍官將煙摔在地上。
「槍!」張瓜子脫口而出。
「你真是榆木疙瘩,我放一挺機槍在那他自己會開槍?」
「不會。」
「那不完了嘛,我跟你講,隊伍里最需要的是弄夠率先對敵人動向作出反應,掌握全局動態的人,更要能團結隊伍,鼓舞士氣;而這個人也就是我現在的位置!」軍官瞥了瞥張瓜子,「不過呢,現在是打仗,誰也保證不了自己不會死,所以要時刻為自己準備一個接替者。」
「那一定是副官吧!」張瓜子沒多想。
「我都說這麼明白了!你真是蠢到極致啊!副官以後不在咱這破廟裡呆著,人家有背景,過來只是走個形式罷了;而接替我的人必須,也只能是你。」軍官眯著眼睛偷瞄著瓜子。
瓜子盯著軍官,顯然他很驚訝,一個剛進入軍隊,連槍都用不好的新兵蛋子,軍官是如何放得下心的。
「驚訝?」軍官拍了拍張瓜子的肩膀,「這支隊伍是我一手操辦起來的,我不想它未來變質成為軍閥割據的工具,它只被用來對抗倭寇,而你是我的老鄉,同樣認識孫婆娘,我信得過你。」
「我?槍都打不好,不合適。」張瓜子知道軍官想要搞獨裁,自孫先生宣揚三民主義以來,雖有袁世凱復辟,然民心所向皆為民主自由;張瓜子不願與軍官同流合污。
「你不要有所顧慮,我會幫你樹立威望,籠絡人心。」
「這是獨裁啊!袁世凱是怎麼死的你我都清楚,現在民心所向,這無異於刀尖上跳舞。」瓜子小聲叮囑。
「我知道,但咱這不是獨裁,而是要守住軍魂,抗擊倭寇,永不內鬥。」軍官義正言辭,轉身離去,「我還有其他事情要處理,你自己考慮吧。「
不過幾日,隊上來了個陌生人,說是張瓜子老鄉來傳信的。一別已有個把月,張瓜子忙於練習槍法、語言,不得空來寫家書,也未曾收到一封家裡寄來的信件,這是第一封。
接過信件,張瓜子辭了這位所謂的老鄉,回到屋中。
「與君別有足月,妻不賢,過,母親病危,數日不醒;已請郎中看過,不盡人意,唯兩三日之壽命;君若得空,速回,以免終身遺憾。「
信里滿是親眼的怒火,雖然有自責,然不過是聊表歉意,而後「過「、」君若得空「、」速回「、」一面終身遺憾「皆在表露秦妍因張瓜子一意孤行,而致使張母病危的憤怒。
然此刻,軍官正處理要務,之後還有軍政會要開,不免要耽擱一日,若是張母能挺住三日尚可,若挺不過,怕是張瓜子連母親生前最後一面都見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