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可理喻

鏡思的裝修進度很快，因為我們有些迫不及待了。我一隻手揣在兜里，檢查著地磚的情況，這樣蹲著多少有些彆扭，但我實在不想把我的左手拿出來。

淼淼和小涵在前台處吵吵鬧鬧的聲音忽然安靜了下來，我起身想看個究竟時，一身黑風衣黑靴子的何思思已經俏生生的站在我的面前，把一個小硬紙袋遞到了我手裡。「大叔，我看你這幾天老把手揣兜里，是不是冷啊，給你買了雙手套。」

我接過盒子，雖然我對奢侈品的logo並不熟悉，但包裝上面的英文拼出來正好是蔻馳，這點我還是能認出來的。「這個，是不是太奢侈了點？」

「小見吧啦的，有什麼奢侈的。」思思沒好氣的一把拖回盒子，欻欻的打開了包裝，拿出一雙黑色皮手套，一雙美睜等得大大的看著我，一副我不把手伸出來就要吃人的表情。

我笑一笑，把手伸了出來。「啊。腫這麼大！」思思捂著嘴，難以置信的看著我的手。

「很多年沒長凍瘡了。」我擺擺手，不以為然。此刻，思思已經在自己的小包包裡面翻來翻去，然後「嘻」一聲，從裡面拿出一隻手霜來，也不在意淼淼和小涵的目光，就那麼自然的拉過我的手，塗抹起來。

那一刻，我感覺心快要融化了，但我不知道那時候的思思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好，我和她就是那麼平淡的認識，又沒有什麼驚天動地的故事。我只有用一句「謝謝」來表達感情。

「大叔，你別這樣看著我，你要更優秀，格局要高大尚起來，不然怎麼做我的好大叔。」思思扭過頭，舉手對一邊噓聲的淼淼和小涵做打人狀。

這種日子讓我有些沉淪，彷彿鏡思成了我的一切，工程要成為我的副業。可是我的本職工作我不可能不記得。

這一天，我組織召開了第一場圖紙預審會，會議之前，我已經就圖紙存在的問題和我們想要變動的地方與相關人員做了充分的溝通。

其中最大的變動是根據上級在不允許我們封路的前提下，採用新的方案進行保持交通施工。這個方案，周大智是同意的，因為這會為現場的工作節省不少時間和減小施工難度。

我原本以為，這次只是開個會走個流程，於是歡快明了的彙報完情況，然後請設計院發表他們的看法。

因為設計院的項目負責人趙總臨時有事，他委派了技術負責人李鳳前來。這位李鳳是一位和我年齡相仿的女子，短髮圓臉，皮膚很白，身著幹練。但她說的話卻與我事先和趙總溝通的不太一致。

她的原話是這樣的「我們初始設計時，已經考慮過不封路的情況，原方案安全可行，我覺得沒有必要變動。」

他這樣說不要緊，我頭一下炸了，我明顯看到孫力和周大智的眼神殺人一般的看了過來，意思很明白「你怎麼溝通的？」然後又看怪物一般的看著李鳳。

但此女還是不緊不慢的繼續說道「新的方案當然也可行，但會增加一筆費用，政府投資方早有規定，不得出現增加費用的變更。」

我這才聽明白其中的癥結，剛入職到社會投資方的大智明顯也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搞過多年施工的他，嘴角掛著一副陰森森的笑，但我知道，此刻他的心和我一樣在罵「這是個什麼狗蛋規定。」

但我不想和李鳳爭論，因為和女子爭論無異於自找苦吃。我只從專業的角度再次強調和闡述了老方案存在的巨大風險和施工中的困難，並表達了我們要按新方案執行的強烈意願。

李鳳的原則很強，政府投資方既然有此規定，那就得先取得他們同意，不然她沒有膽子出圖。

好不容易在我的誘導下，她才說新方案從技術上可行，但她走不了變更。

我趕快打斷了她繼續說下去，讓大智發表意見。大智移開想要殺我的眼，慢悠悠的講到「舊方案，我們社投一致認為風險過大，控制困難，新方案的優點顧總已經彙報過。我就不多說了。至於李總考慮的費用問題，我想問一問，設計院是先講安全原則還是先講費用原則，要是為了省錢可以犧牲安全，我們還設計什麼，乾脆出個結構圖，其他的措施都不要好啦！」

大智作為上級單位，第一次開會就被人否了方案，而且是他提前支持的方案，自然心頭全是火。

李鳳明顯沒想到，溫文爾雅還比她年輕一些的大智會當面懟她，臉上清一陣白一陣，但還是沒忍住插了一句「那你們兩家投資單位溝通好，我們就是做事的，我等通知辦事。」

大智不想深論，只道和政府投資方的事，他會去溝通，你們回去按新方案先出詳圖。

李鳳明顯還有些不樂意，設計院的工作我們也知道，他們每天有畫不完的圖，李鳳的不可理喻和她想要為下面的設計員省些事也不無關係。

為此，大智第二天又找了另一投資方的主管人員開會，核實李鳳說的情況。沒想到，他們的說法更加直白和無恥，我氣得差點跳腳罵娘。那邊說「既然新方案能減少風險，想來施工方也能節省一些費用，原來的方案會虧損，我們是知道的，新方案即使不增加費用，你們也會減少損失，那不就當盈利了？方案我們本身沒有什麼意見。」

對於這樣的無賴說法，我一時語塞，不知道怎麼去應對是好。但孫力的臉皮還是比較厚的「首先，每個企業做事都是為了盈利，不然企業怎麼生存。但是呢，為了安全和工程推進考慮，費用的事我們先不提，本身也不多，我們可以考慮自行承擔，方案先定下來。」

「既然孫總這麼說了，貴單位願意為鏡誠建設出力，我們自然同意新的方案……」

有時候，我們想起自己面對的事情，的確窩火，甚至想逃。孫力這邊承諾了少要費用，那邊就得馬上打電話給公司彙報情況，把風吹起來，免省得被人穿了小鞋。

這個事情，讓我們對鏡城的好感打了一個大大的折扣。那兩天，因為這個事，我的心情一直不好。我總嘟噥一句話「別把工作的心情帶到下班。」這是我剛上班時給自己定的目標。可是隨著職務的提升，這越來越不現實，不光心情不能控制，有時候想下班都成了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