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對峙
牢房在營房之後,說是牢房,也不過是間四處透風的破敗屋子。
朱冶之就關在這裡。
看守自然是有的,但長華帶的人不少,很快便以壓倒性的優勢佔據了主動,這一場營救行動,順利的出奇。
唯一一點不足便是,朱冶之昏迷了,因風寒發了高熱,身上滾燙,人事不省。
好在長華帶著醫者,去了朱冶之身上的枷鎖后便立時醫治。
只那蹇三在救下朱冶之後便不知所蹤,也不知溜去了哪裡。
之後,監軍吳秋方才姍姍來遲。
吳秋是宦官,生就一張白面,頭戴烏紗帽,身穿黑皮裘,腳蹬鹿皮靴,光這一身穿戴,就不知價值幾何,端的是通身的金貴,別說那些士卒,就是長華如今的衣著,怕也不能比。
長華只看了一眼,便心中有數。
看來,那蹇三所言非虛。
吳秋這監軍並非要職,能被踢到這樣的職位上,可見他身後並無得力之人提攜,眼下他享有的,俱是從禁衛營搜刮而來,而禁衛營統共五百人,不知被他剋扣成了什麼樣。
哦,還有個曹錕。
長華冷冷地看著有恃無恐的吳秋,不待他行禮,便先叱道:「吳秋,你好大的膽子!」
吳秋並不知大公主已到,只知陵衛闖了營,乍聞長華這一聲斥責,先就愣了,他心中雖有所懷疑,但仍舊眯起眼睛,抬頭直視長華:「你是何人,擅闖軍營你可知罪?」
「大膽,不得對大公主無禮!」
「大公主?」吳秋不知靜齋中的變故,因此,就算已相信面前之人就是大公主穆長華,他也沒怎麼在意。
這般囂張,與那劉氏之前的態度無異,長華身後的湯阿姆並飴露飴沙先就憤怒起來,可那吳秋卻毫不理會,只看向長華,細長的眼睛里,除了質問便是滿滿的威脅。
長華懶得理他,只袖了手道:「冒犯本公主,來人,給我拿下!」
吳秋震驚,眼見有陵衛上前來擒他,他才意識到不對,只他也不是毫無準備,聽到有人闖入營地,他便召集了人手,就憑公主帶來的這些人,想拿他,還沒那麼容易。
「奴婢受皇命掌管禁衛營軍務,公主之命,奴婢不敢聽從,還望公主恕罪。」吳秋招了招手,他身後的護衛立時上前,攔住了上前的陵衛。
他帶人不少,不僅將上前的陵衛攔下,還隱隱有向前圍困長華的意圖。
江廉沒料到禁衛營中一個小小參軍竟也這般狂妄,他毫不猶豫地抽出了腰間佩刀。
畢竟,公主命令已下,那陵衛就是拚死,也要拿下眼前這宦官。
森寒的利刃反著白光,照亮了這雪地中的一場廝殺。
長華揣著手站遠了些,好叫陵衛們能肆意發揮。
眼下的局勢雖有些出人意料,但她也不是沒想到,她不認為吳秋指揮的禁衛能打得過江廉帶隊的這五十個陵衛。
即便吳秋那邊的禁衛看著衣著光鮮,可半分殺氣也無,想必日日跟著吳秋,也廝混的忘了本分。
反觀陵衛,步伐齊整目光堅毅,不管對面的喊殺聲多高,他們推進的步伐絲毫不亂。
對他們的實際戰力,長華毫不懷疑,而他們的將領,校尉江廉乃祝陵令一手提拔,治軍頗嚴,愣是將那陵衛當做正規軍一般的訓練,可以說,陵衛如今戰力比那真正的禁軍或許不足,但對付眼前這些,綽綽有餘。
更別說,穆元景身邊還站著他那位箭法如神的侍衛統領,必要時候,將那吳秋一箭射死也就完了。
想到這裡,長華不由得羨慕了穆元景一下。
不過,也就是羨慕而已,雖然她沒有這樣得力的人手,但她今年才十五歲,身子骨剛剛長成,長華覺得,她還可以再練一下。
尋個名師,將來成就高手,也不是不可能……
穆元景不知長華心中所想,見她一臉的漫不經心,似乎對身前的廝殺對峙毫不在意,他不禁將自己心中的一點躁動也壓了下去。
雪地上的戰鬥如火如荼,便無人注意到山上灌木叢里藏著的三雙眼睛。
蹇三縮著身子貓在灌木叢后,身旁還跟著兩個軍漢,一個瞎了一隻眼,一個少了條胳膊,三人都背著包袱,趴在灌木叢后的雪地上,目不轉睛地盯著下面的戰場。
戰場上勝負未分,那少了一條胳膊的漢子已「嘖」了一聲,道:「我就說,吳秋這酒囊飯袋能帶出什麼兵!看,以多對少,卻連陵衛都打不過。」
此時那獨眼漢子也看出了門道,跟著點了點頭。
「這閹豎定要倒霉!」蹇三面露喜色,隨即「哎呦」一聲,利索地爬起身道:「快走快走,我們回去,晚了叫人發現了,得說我們是逃兵。」
三人各有殘疾,動起來卻比山貓還快,不過一溜煙的功夫便消失在光禿禿的山林中,除了積雪上雜亂的痕迹,再無蹤影。
等蹇三再看到那位嬌花般的大公主時,已是在議事廳。
這禁衛營乃是軍營,自有議事廳,只閑置了很久,多少年沒有用過了。
長華與穆元景剛到時,所見便是一派破敗的景象。
議事廳內的溫度與屋外無甚差別,除了幾張矮几燭具更無旁物,火盆是沒有的,四壁是漏風的,案几上落了一層灰,將原本的漆色都蓋過了,只余了一層土黃,上面還畫著些彎彎曲曲的線條,不知是什麼動物留下的傑作。
這時就顯出飴露飴沙的能幹了,不過站了站的功夫,兩人便弄乾凈了案幾坐具,又將廳中一陣清掃,總算將這裡清理出了個能用的模樣。
湯阿姆從車上拿了的乾淨坐墊鋪好,這才叫長華和穆元景上前坐了。
長華裹著大氅坐在上首,見那蹇三出現在門前,便將他叫進來,也不問他之前跑到了哪裡去,只道:「你可知吳秋住所?」
蹇三哪能不知?連忙點頭。
「好,帶人去將財物取了,送到這裡來。」
此時那吳秋就在一旁押著,聽見這句立時掙紮起來,只不等他開口抗議,下巴便被人大力鉗住,一塊硬木塞進了他的口中,任何他再怎麼喊叫,也只發出一陣模糊不清的「嗚嗚」聲。
江廉辦事老到,難怪能得祝陵令的青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