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如今我既來
待蹇三興沖沖地帶人去了,長華便又叫過閻陟,道:「閻主簿,既你來了,便勞煩你一遭,將這營中的花名冊取了,對一對人數,再盤查點庫房與糧庫,可否?」
這是閻陟的老本行,他自無不可,爽快應了,便帶了人出去忙活。
長華這才示意江廉取下吳秋的口塞,道:「曹錕在哪兒?」
身為禁衛營主將,曹錕本該在營中坐鎮,可之前蹇三便說曹錕不在營中,至於在哪兒,蹇三卻是不知。
蹇三不知,吳秋不可能不知道。
吳秋已然明白大公主今非昔比,只他想不明白,以前那個任人拿捏的軟柿子怎麼突然就硬了?劉氏呢?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一個愣神的功夫,身上已挨了一腳,向來養尊處優的吳秋怎受得了?他痛得歪在地上,忍不住怒目瞪向身旁那冷臉侍衛。
江廉毫不客氣地又踢了一腳,喝道:「還不快說!」
這下吳秋的眼淚都流了出來,看著兇殘的侍衛冷酷的公主,他只覺得是在做夢,可夢中哪有這樣慘?眼看那侍衛又要來打,他忍著痛哼道:「我說我說……曹錕,曹錕在哪兒,奴婢也不知道啊……嗚嗚,別打別打,奴婢是真的不知,打死奴婢也沒用啊!」
吳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趴在地上,好不凄慘。
長華不為所動,這廝剋扣士卒餉銀時大約不是這般模樣,只她有些費解,都到這個地步了,吳秋還在堅持什麼?
難道他不說,就沒別人知道了么?
不過,吳秋這般一來,倒是叫長華更加好奇,他和曹錕到底有什麼勾當,成了階下囚還想著袒護對方?
「既然吳監軍不知道,那便拖下去吧。」看著吳秋眼中掩飾不住的一絲喜色,長華看向江廉,慢聲道:「別弄得太難看,給他留個全屍。」
吳秋雙目瞬間睜大,驚恐地看著一臉淡然的長華,少女目中的輕蔑坦蕩明白,她真的敢殺他!
吳秋癱在地上再無掙扎的力氣。
眼看就要被拖出議事廳,吳秋才驚醒過來,尖聲道:「曹錕在鐵山,在鐵山……」
「鐵山?」長華皺眉,這是什麼地方。
曹錕已被嚇破了膽,一股腦道:「鐵山是毗陵尚家發現的礦山,尚家在毗陵有鐵鋪,曹錕……曹錕將鐵山並那鐵鋪佔為己有,這些日子都在鐵山,看著尚家的匠人做活……奴婢絕無虛言,請公主饒命啊!」
「佔為己有……」長華面色發冷:「怎麼做的?」
「就……就派兵,曹錕看那尚家不過是個小小庶族,如今無人在朝,在毗陵也沒有什麼名望……」看著長華冰冷的目光,吳秋福至心靈,忙道:「沒有傷人!真的沒有傷人!奴婢以性命擔保!」
長華哼了一聲,「朱冶之發現了你們的勾當?」
吳秋不敢應,可他的心虛已是最明顯的答案。
長華也懶得再問,只道:「那礦山與鐵鋪的收益,你得幾成?」
吳秋:「……」
他的眼淚流出來,這回是真哭了,「奴婢,奴婢勸過曹錕,莫要與民爭利,是他不聽,還非要讓奴婢佔兩成利,還說奴婢不要,就殺了奴婢,奴婢都是被逼無奈啊公主!」
「我信你個鬼!」長華嘀咕了一聲,擺了擺手道:「拖下去,關起來。」
靜坐在一旁的穆元景聽得分明,一直緊抿的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吳秋的哀嚎又被噎在了嗓子里,等他的嗚嗚聲從外頭消失,長華才看向湯阿姆:「朱將軍醒了嗎?」
私採鐵礦可不是小事,這鐵礦還是搶來的……儘管吳秋說沒有傷人,但長華不信,曹錕與吳秋又不是什麼良善之輩,暴力才是他們最喜歡動用的手段,既有暴力,必有傷害,事情絕不會如吳秋說的那般輕描淡寫,她得再問一問朱冶之。
「多謝……公主關心,」一個沙啞的聲音在廳堂門口響起,長華抬眸去看,就見一個面色蒼白的青年被人攙著走了進來,正是此前昏迷的朱冶之。
他那頭亂糟糟的長發被稍稍整理了一下,臟污的面上也清洗了一番,雖然病得沒什麼精神,但仍能看出眉目周正,是個俊秀的年輕人。
「……罪人已醒,公主……可以審問了。」
朱冶之一臉平靜,可這淡漠的語氣,卻讓長華聽出了一絲隱隱的怨氣,看來,這次的遭遇讓他很是惱恨。
這也無可厚非,無端被人污衊,還差點死了,任是誰也沒那麼容易看開。
真論起來,她這個名義上的被守衛者也有些責任。
長華笑笑,向飴露飴沙道:「請朱將軍落座。」
兩人點頭,上前接了朱冶之,一左一右地扶著他入了議事廳。
朱冶之是年輕男子,常年與軍漢們廝混,被飴露飴沙兩個侍女一攙,他只覺得滿心不自在,等到落座,那點怨氣也就煙消雲散了。
這畢竟是公主的侍女,公主這般吩咐,已是極大的禮遇。
他便又站起身來,欲向長華行禮。
長華笑道:「朱將軍安坐,本公主的確有話要問,卻不是審。朱將軍一身正氣,霽月光風,卻被小人陷害,委實無辜,本公主也確有失察之責。此前我不知,如今我既來,必還將軍公道。」
朱冶之適才的怨氣也不過是太過憤怒,一時忍耐不住,將自己的怒氣撒向一個自身難保的弱女子,他不禁對自己鄙夷起來。
但鄙夷歸鄙夷,對眼前這突然現身軍營、不知道來做什麼的大公主所說的話,他還是有些懷疑。
「多謝公主,不過,需要公道的不是末將,是禁衛營里缺少餉銀,冬衣和吃食的士卒,還有那些被曹錕吳秋欺壓的百姓,以及那……尚家女郎。」
「尚家女郎?」長華心中一震,有些不好的預感。
很快她的猜測便得到了證實。
朱冶之握緊了拳頭,面上的怒氣難以掩飾:「不錯,曹錕不僅霸佔了尚家的產業,還強佔了尚家的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