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何氏的壽禮
收穫往往伴隨著危機,這話是絕對的真理。
閻陟是個能幹的,等到長華回了禁衛營,他已將營中士卒的詳情並查抄吳秋的財貨寫成了詳單,送到了長華的手上。
兩項數據都出乎了長華的意料,一少一多,讓長華升起了雙倍的憤怒。
禁衛營士卒的情況不容樂觀,滿員五百,如今在冊的卻只有三百二十一,其中還有不少的老弱病殘,這種情況朱冶之也清楚,但他身為副將,數次向曹錕反應,曹錕都不予理會,為的,還不是那一百七十九份空餉?
長華已無力吐槽,這個蠹蟲,虧的是放到了禁衛營,若是放到前線,還不得連累成千上萬的無辜性命!
還有那吳秋,不過一小小監軍,竟攢下了家財十萬貫,這個數字足以說明他的貪婪,如今雖便宜了長華,但她一點都不高興。
對曹錕和吳秋兩人,長華已是看待死人一般。
只因兩人並劉氏幾乎前後腳的落入長華之手,消息一時半會還未走漏,這一點優勢不用白不用,為長遠計,長華忍著憤怒先將兩人收押,待到春狩,自會給他們一個「轟轟烈烈」的死法。
如此,何氏的危機暫可忽略,那江夏王府,便成了長華暫需對付的敵手。
對江夏王府,長華其實沒怎麼在意。
江夏王多年以來坐鎮荊州,沒有大差錯,就算自己上書,僅憑几句話,父皇也不會立時拿江夏王怎麼樣,不管他的心中怎麼想。
對這一點,長華很是明白。
但一時半會的,江夏王府拿她也沒什麼辦法。
她畢竟是皇女,就算殺了幾個水賊,那也是為民除害,江夏王府即便知道是她做的,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什麼也說不出口。
況且,如今的江夏王府未必就知道。
雖說蹇三等人行動之時沒有刻意隱瞞身份,但這次行動頗為利索,倒也沒留下什麼明顯的痕迹。
長華也不指望如此就能瞞過江夏王府,這樣影影綽綽的更好。
反正她的軟弱無能名聲在外,這些事情說是她做的,怕都無人相信。
正好么,何氏不是對她處處插手,就讓他們繼續為她代言吧。
十一月初十,乃是吳郡顧氏太夫人的六十大壽,顧氏出了一個江夏王妃,在吳郡諸姓中便名望日盛,昔日能與之相提並論的陸氏、朱氏、張氏俱都靠了后,因此,顧氏太夫人的壽辰很是熱鬧,不僅將郡中大族全都邀請了個遍,與之交好的其他世家也都派了人來,這其中最叫人矚目的,自然是江夏王世子穆元崇。
穆元崇是提早一日到的,顧氏太夫人是他的外祖母,他的母妃本要親自前來為外祖母賀壽,可臨行之際妹妹病了,母妃擔憂妹妹,只得留下,叫他帶了一船禮物,早早出發。
還在路上時,穆元崇便知曉了自家豢養的那群水匪被人端了的消息,只是來人下手太狠,不僅殺了大半,沒殺的也都被俘虜了帶走,現場更是燒得一乾二淨,因此一時間不能確定那伙強人的身份。
直到找到了幾個僥倖逃脫的,這才得了些許的線索。
根據那些線索查探的結果,那天晚上夜襲水匪的,竟是奉命護衛在皇陵守孝多年的大公主穆長華的禁衛軍。
穆元崇一時都以為自己聽錯了,這怎麼可能!
誰不知道這大公主是個不中用的,雖擔著個皇長女的身份,卻幾乎是個隱形人一般,除了皇帝拜謁皇陵那幾次曾出來過,其他時候便如個死人,他甚至都不記得她的模樣。
就這麼一個默默無聞的公主,能叫人端了他那些悍匪的老巢?
穆元崇的第一反應是有人假冒大公主,畢竟,這麼多年可從未聽過大公主做過什麼,她的母家與她不親近,沒有任何憑恃的大公主,有什麼能力能做這件事?又有什麼膽量敢做這件事!
他可不是個傻子,此事必有隱情!
穆元崇叫人去查,果然又有收穫。
大公主那禁衛營中的統領曹錕與監軍吳秋,俱是何氏門下之人。
這就說得通了,何氏權勢滔天,做事向來霸道,別說端他那些水匪的老巢,就是端了江夏王府,他也敢信!
何氏功高,又有何皇后並太子撐腰,可他江夏王府也不是吃素的,今日被殺的若是別的誰,他篤定那人連屁都不敢放,但他不一樣。
何氏要那小礦場,他可以不爭,但這口氣他不能白白吞下!
穆元崇到達吳縣顧家宅邸時,心中還只是這樣的憤憤不平。
得知外祖母暈倒時,他也並未多想,只當人老毛病多,直到他的舅父顧暉之使人將他叫至內院書房,他還疑惑發生了何事。
若只是外祖母暈倒之事,他並非醫者,叫他有什麼用!
穆元崇心中嘀咕,踏入顧暉之書房時還滿心的不以為然。
顧暉之自然看得清楚,但穆元崇是江夏王世子,本就身份高貴,有些倨傲,他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舅父何事尋我?」穆元崇大喇喇地坐在如今時興的高足椅上,一臉的漫不經心。
顧暉之卻神色凝重,向一旁的侍者招了招手,那人便戰戰兢兢地捧著個盒子上前,顧暉之道:「世子,今日你外祖母過壽,何氏也送了禮來,是——」
穆元崇冷笑一聲,「他們還敢送禮!」說著便扯開了盒子上蓋著的綢布,他倒要看看,何氏一邊殺他的人,一邊又來為他的外祖母賀壽,到底安了什麼心!
綢布輕飄飄地落在地上,盒中之物頓時毫無遮擋地呈現,穆元崇嚇得手一抖,身子向後傾去,碰倒了高足椅,接著便狼狽地摔在了地上。
顧暉之沒料到穆元崇的動作這麼快,反應這般大,也嚇了一跳,來不及說的話也不需說了,他趕忙上前將穆元崇扶了起來。
那侍者已經知道了盒中之物是什麼,因此雖然瑟瑟發抖,雙手卻仍舊死死地端著。
貴重的檀香木盒中,一顆血淋淋的人頭死不瞑目,詛咒一般,瞪視著這間屋宇的畫棟雕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