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有何不妥

第41章 有何不妥

朱載墐接下來自是邁步進殿,腳步卻是越發從容了些。

承恩殿仍是一般富貴堂皇模樣,太妃還是在正中坐著,四周侍奉著一些內侍宮人,濟濟一堂。

還有兩個小火者手中扛著水火棍子,上面套著黃封,朱載墐一眼便看見了,不由冷冷一笑。

若是剛到王府時,不免心慌意亂,現在的他已經打怪升級出了新手村,眼下這點場面,卻是嚇不住他了。

「孫臣見過太妃。」

儘管太妃面色不善,甚至是面如金紙,顯是外間殿門處情形太妃都一清二楚,加上奪內藏庫之事,更是氣上加氣。

但朱載墐還是神色從容,長揖行禮,動作禮儀是毫無可挑剔之處。

太妃忍到如今已經極為辛苦,當下一拍椅背,盛怒之下便是喝道:「混帳行子,跪下!」

朱載墐已經站直了身子,神色從容的道:「太妃恕孫臣不能從命,按洪武年所定禮儀,十日內見尊親長輩,但長揖行禮,十日不見,方兩拜行禮,孫臣與太妃這幾天可沒少見面,若孫臣以跪禮見太妃,怕是違制失禮。」

其實此時朱載墐倒是狡辯了。

相見禮儀,從洪武年間多次修改釐定,倒是真的規矩親族之間若十天內見面,晚輩見長輩長揖就行了。

這是改了胡風遺留,明初時受蒙古人影響,百姓見官長是兩腿跪下,下官見上官則是單腿跪行禮,類似後來的打千禮。

民間受影響也很重,動輒下跪。

其實唐宋時百官見皇帝,除非是重大禮儀,不然也就是長揖而已,沒有下跪的道理。

到了明初時,民間和朝堂也動輒下跪,其實非禮。

後來規定,品階相隔四階以上,下屬見上官才行跪禮,否則就是長揖,上官居中還禮即可。

民間親族,晚輩若超過十天未見尊親長輩,需行兩拜之禮,奴婢超過十天未見主上,則行四拜之禮。

未超十天,哪怕是太監見了皇帝,也就是按禮長揖即可。

不過,眼前太妃是在盛怒之下喝令跪下,這和平時見禮不同,按孝行來說,長輩有嚴命喝斥,跪下請罪才是符合禮法。

太妃在適才就聽了朱載墐滿嘴禮法,雖然心裡厭棄,卻也知道是正理,卻沒提防著,這朱載墐一進殿來,就給自己又講了半天禮法。

這太妃說是地位尊貴,其實也就是小門小戶出身,哪知道什麼禮法講究?

便是跟進來的永春王和貴溪王,這也是一對草包。

叫他們講聲色犬馬,怕是好歹知道一些,這些傳自洪武年間的禮法之事,他們如何知道端底?

太妃一滯,氣勢已經下去了大半。

老婦人氣的身上發抖,卻不好再叫朱載墐跪下,只抖著手指著朱載墐,怒聲道:「你凡事說要講個禮法,那老身便同你講禮法。你雖說是親王,未大婚就該是由老婦替你掌家,為何好端端的去打了庫大使杜泰,又強行拿走了內藏庫的鑰匙?這是什麼禮法,如果今日不說清楚,家法要你受著,老婦還要上奏疏告你忤逆不孝!」

「太妃容稟。」朱載墐呵呵一笑,說道:「可千萬不要輕易上奏疏,不然鬧了笑話就不太好了。」

朱載墐的笑容,在太妃看來自是要多可惡便有多可惡,可是忌憚之下,卻也是不敢立刻就發作,只是板著臉看向朱載墐。

「庫大使杜泰對我無禮,處置就處置了,不要說打一通,就是我令人殺了,報個病亡就完了,朝廷會為這點小事找我的麻煩?太妃也是想多了。」朱載墐越是神色從容,太妃等人心中就越是忌憚和害怕。

什麼時候開始,這位向來脾氣懦弱的親王,變成了眼下這般令人畏懼的存在?

「至於太妃掌庫,那是我年少時的事,現在我已經過了及冠之年,縱是沒有大婚也是成人,沒有繼續勞煩太妃的道理。」朱載墐繼續說道:「再者說,此次開內藏庫,是要從庫中挑一支上好的血珊瑚和一些寶石當貢物,為的是提前預備給皇上的萬壽節賀禮。每年到四五月份時,都是要從內藏庫中挑禮,這一次正好要派人北上,提前預備了送到京師那頭,著官吏用心看守著,待到了萬壽節時,可巧就奉入大內,不必等事到臨頭再著急忙慌的往京師趕,長史王文海已經奉命寫了奏疏,開具給大內的禮單……太妃,孫臣的決斷有什麼不妥之處,尚要請太妃明白示下?」

一番話說完,剛剛還氣勢洶洶的婦人頓時便是啞了火,一旁的兩個郡王,更是仰首向天,滿臉無話可說的樣子。

王府和宮中平素是沒有什麼往來,特別是那些立藩時間長的王府,來往就更加疏遠了。

但不論怎樣,宮中有萬壽節這樣的喜事,或是得了元子,又或是有太后在的話,太后祝壽,皇後過壽,還有每年的一些節禮,這些節禮貢物要是不上心,那就是自外於天家,全天下的親藩也沒有這般蠢法的。

更何況榮王府現在是近支宗室,朱載墐的曾祖父,當今天子的祖父便是憲宗皇帝,兩家還沒有出五服,就算在平民百姓來算還是一家人,何況是特別重綱常倫理的天家?

皇帝萬壽節是在九月,現在才四月,按理來說是不急,但朱載墐的話也是站在道理上,既然要派人進京公幹,挑一些好的貢物,順道送至京師先收著,有何不妥之處?

這也是朱載墐得了李富寧的提醒,提前令王文海準備,這便是凡事站在了義理之上。

「請問太妃,」朱載墐眼中滿是好奇之色,臉上也是輕鬆的笑容,他再次一抱拳,正色問道:「這一次開庫,請問太妃,到底有何不妥之處?」

太妃看著眼前朱載墐這模樣,恨不得立刻就叫人行家法。

最少是痛打一頓,要依太妃的本意,最好是把朱載墐給活活打死算了。

這嫡孫從小時看著平常,不吭不哈,對自己的諸多掣肘干擾,甚至是蠻不講理的各種舉措都是忍耐下來,而今這一陣子卻是一反常態,對自己一再頂撞!

當自己的面指責貴溪王,那可是她最心愛的幼子。

又是奪走內藏庫,現在太妃和貴溪王最要緊的錢袋子是被奪走,並且定然要不回來。

貴溪王身邊的近侍,說處死就處死了。

就是那後進殿的陳德,看那奴才面若死灰的樣子,顯然也是被唬的不輕。

這麼幾次下來,就算太妃是個粗蠢愚婦這會子也是看的出來,自己的威嚴權勢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削奪,從此之後,不要說拿王府公中的產業給幼子,就算是長久下去,自己也多半要自身難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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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15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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