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柳暗花明(1)
鍋子返身回到縣裡,卻隱約聽見一路上的行人都在談論一件怪事。
說的是有好幾位出海的漁民在昨日晨曦的薄霧中隱約看到一艘巨船。
鍋子心裡有事,對這種不置可否的傳言興趣不大。
他看著人來人往的馬路尋思道:「想要沿著紀寧這條線索查,卻還有幾個問題,自己不懂得武功,自然也不可能偷偷地翻牆進到人家院里找。若是在門口找附近的街坊打探,效率難免會比較低,而且長此以往肯定會被人當成可疑人物,這下該如何是好呢?」
鍋子轉念一想,計上心頭。恰在此時,他發現自己來到一家兩層酒樓門口,這酒樓正門對著東南方向,門口一左一右分佈著兩隻石獅子,看去十分氣派。門內的屏風上是一副巨幅的灶君年畫,門頭上方的牌匾上寫著「北園」二字。
此刻正是午後時分,酒樓里沒什麼客人,鍋子進的店裡說明來意。
「請問貴店可有炭爐?」
那店小二將鍋子上下打量一番,他在這北園酒樓幹了四五年了,第一次聽到上門的客人不要吃的,不要喝的,而是提出這麼怪的請求。
見那小二愣在原地,鍋子繼續道:「我想借貴店的炭爐一用,」他從口袋裡掏出幾枚銅錢「當然是有償的。」
自從鍋子在荀大胖的糧店住下,平日里除了幫糧店幹些雜務,還會在空閑時在糧店對面的街道上支個小攤,賣現做的米粑。背靠糧店做米粑,材料都是現成的,鍋子手藝又好,做出的米粑香甜可口。因此幾個月下來掙了不少外快,也算是給糧店「創收」了,此刻拿出幾個銅板於他而言並不是難事。
見那小二還是有些懵,鍋子補充道:「我只在申時以後借用,不會影響你們做生意的。」
只借個炭爐還有錢掙,而且還是在酒樓沒什麼生意的時候借用,天底下這樣的好事可不多。那小二道:「行吧,你同我到后廚去問問看,這灶具的使用都是我們大師傅說了算。」
鍋子隨那小二沿著酒樓後頭的小院七拐八拐來到后廚左近,卻見廚房的門口,一名大漢正翹著腿抽著煙斗,那身形遠遠看去竟有幾分眼熟。
二人來到那大漢身側,那小二恭敬道:「大師傅,有個事兒想和您商量一下。」
那大漢邊轉過身來邊沉著嗓子道:「什麼事?」
「鄭大廚?」鍋子看清此人面貌后奇道。
原來,這北園酒樓后廚的大師傅正是前日剛在張員外府上共過事的鄭小春。見此情形,鍋子暗暗叫苦,同行相忌,從當日的情況看,這鄭大廚對他可是心有芥蒂的。現在自己要借炭爐,卻無巧不巧剛好撞到了人家的地盤上,恐怕討不得好。
誰知,鄭小春此刻見了鍋子竟想見了鬼一樣,立即站了起來,顫抖著聲音道:「鍋……鍋師傅?」
原來,庖丁這個行當也是講究實力至上。這鄭小春雖然自視甚高,但那日親眼見了鍋子精湛的手藝,佩服得五體投地,所以現在的態度自是恭敬不少。
鄭小春又道:「鍋師傅親來小店,有何貴幹?」
鍋子瞪大了眼睛,那日張府亂作一團,沒想到隔日再見,此人的態度竟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轉彎。他拱手道:「鄭大廚,小弟想這幾日在申時之後借炭爐一用,一日五枚銅錢如何?」
鄭小春轉頭惡狠狠地對那小二道:「你管鍋師傅要錢?」
那小二連忙擺手:「沒有啊,沒有,絕無此事。」
這小二為人素來激靈,他知道鄭小春脾氣不好,因此一直小心應付。但不知眼前這年輕人是何來路,連鄭小春都對他客客氣氣的。
鄭小春又對鍋子道:「鍋師傅,區區一個炭爐,咱們廚房本來也不太用的上,你隨便拿去用,別談什麼錢不錢的,掌柜的那裡我自去分說。」
鍋子心道這鄭大廚想來是覺得自己有幾分本事,想交個朋友,這才客客氣氣的。他處事一向周到,便開口道:「那就多謝鄭大廚了,以後有什麼事情需要小弟效勞,請儘管吩咐。」
而後鍋子進廚房取走炭爐,再次與鄭小春道了謝,便自去集市上置辦其他材料。
到了這天申時,鍋子來到縣衙不遠處的路邊,支起小炭爐,將之前準備的材料在個簡易木架上一字鋪開。而後提起嗓門吆喝道:「串兒!烤串兒咯!」
原來,鍋子擺攤之處正是縣衙附近紀寧的住處。
自己去打探消息未免惹人懷疑,效果也未見得好。但如果擺個燒烤攤,就可以讓附近可能掌握消息的人自己送上門來,到時候鍋子只要按照「店家與客人」的關係隨意閑聊幾句,便可以自然而然地得到有用的信息。而且自己還能掙點錢,把這幾日住客棧的問題解決了。
由於這個燒烤攤只是臨時準備的,而且鍋子也不打算長期開下去,因此他只準備了幾種有限的烤品。
肉類烤品只有每個燒烤攤必備的羊肉串,而蔬菜,也僅有烤土豆,烤韭菜,烤豆乾等有限的幾種。另外就是太陵縣靠近海邊,海產豐富,貝類價格十分便宜,所以烤生蚝自也是必不可少。
攤子雖然設得簡單,烤品的種類也很有限,但鍋子卻很有自信,只要肯花心思在食物本身上,再簡單的東西也可以做的好。
鍋子的羊肉串,全是在市場上精選的羊腿肉串成的,雖然在市集上的羊已經被宰得面目全非。但鍋子僅憑肉的顏色和質地便可以輕易地判別出羊的年齡以及肉的新鮮程度。鍋子對這炭爐的火力比較有信心,因此選的都是兩歲以下的羔羊肉。
這種肉對火候的要求極高,若是吃火太淺,則不會斷生,若是吃火太過,又容易老。但只要將火候掌握到適宜的位置,只需配上一把海鹽,便可激發出羊肉獨特的鮮甜。
為了配合羊肉的細嫩的口感,鍋子所選的蔬菜也都以鮮嫩為第一標準。
唯一讓鍋子比較遺憾的是市集上的孜然粉和辣椒粉距離他的標準還有些距離,不是太粉,就是顆粒太大,本身的香味也有所欠缺。但匆忙之間,鍋子也來不及自己做,因此只能將就一番。
其實鍋子根本無需吆喝,夜幕降臨,烤羊肉的香氣便會越飄越遠,兜里有些閑錢的縣城裡的人沒人能夠拒絕這個突然出現燒烤攤。
沒人關心你從哪裡來,也沒人關心你將來會去哪,只要你烤的東西好吃,大家便願意圍過來。
不一會兒,鍋子就迎來了第一位客人,看身上打扮,此人很明顯是在旁邊的衙門裡當差的,現在下了班,腹中飢餓,因此來攤前光顧。
那官差將排出的菜品上下打量一番,然後道:「十五串羊肉,五串土豆。」
「好嘞,差爺。」鍋子答道。
那炭爐不算很大,但排開這些烤串依舊綽綽有餘。鍋子把羊肉放在炭火最旺的地方,把蔬菜放在火力較弱的部分。
他手上大約拿著五十串羊肉,手上不停地翻轉動作,讓每一根肉串都均勻受熱。
不一會兒,肉串上便滲出了油水,鍋子不等油水被烤乾,以極快的速度撒上自然辣醬。而後手持蒲扇用力扇了幾下,炭爐里的火勢便猛了幾分。這一把旺火逼出了羊肉和調料的香氣,使得攤子上排隊的客人又多了不少。
在香氣散盡之前,鍋子將肉串分給了點食的客人,這攤位前沒有桌椅,所有食客只能站著擼串,吃完之後再把竹籤還給鍋子。他看著那個官差嘗了一口羊肉,然後攀談道:「差爺,口味如何?」
那官差詫異地看了鍋子一眼,然後道:「師傅,你是從哪來的?這樣的好本事,怎麼現在才出攤?」
鍋子手上依舊忙著活,頭也不抬道:「讓差爺見笑了,今天剛來縣裡,也不知擺攤有沒有什麼規矩。」
那官差道:「誒,這你說對了,我太陵線縣旁的不行,但是民風淳樸治安極好,你在這擺攤絕不用擔心被人敲詐勒索。」
鍋子奉承道:「差爺這麼說我就放心了,治安能好還不都靠您這樣的人守護一方安定么?」
那官差道:「嘿,這不是理所應當的么?」
「敢問差爺在衙門裡如何高就?」
「沒什麼高就低就的,認識兩個字,幫咱們太爺處理公文。」
鍋子暗道,還好這人不是站在堂前的官差,否則可能會認出自己的聲音,到時候就不便貿然打探了。
他盡量把話題往自己需要的方向上引:「原來如此,不過我新近聽說衙門裡出一件怪事。」
「怎麼說?」
「我聽人家說縣丞紀大人勾結了強盜,現在已經伏誅,敢問差爺,此事是真是假?」鍋子詢問道。
那官差嘆了口氣道:「確有此事,而且不瞞你說,我早就覺得紀寧這個人成天到晚陰惻惻的肯定不憋好屁,現在一看,果不其然吧。」
鍋子接著問道:「那這紀大人怎麼會和強盜攪和在一起呢?」
「誰知道呢?不過我聽說,是他主動找上的那伙強盜,而不是強盜找上的他。」
「怎麼會這樣?」
那官差攤了攤手:「我也不是親眼所見,只是聽同僚說起過,也不知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