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綵排過的大義

第8章 綵排過的大義

「哎,你聽說了嗎?昨天俠盜在牢獄之中險些被人毒死了。」因為任俠入獄的緣故,這幾日外黃縣的輕俠要比往常更加頻繁地碰面。

「你聽誰說的?俠盜是聞名天下的義士,誰敢毒殺他?」圍在他身邊的輕俠紛紛一愣,訥訥出聲。

「我大表哥的三舅子的小姑子的老公在監獄里當獄卒,他說的還能說錯。」最先說話的輕俠,哼了一聲,傲然說道。

不過他自己面上也帶著幾分慌亂之色,說任俠天下聞名純粹是場面吹捧話,但在外黃縣這方圓幾百里,任俠還是有些名氣的。

「豈有此理。俠盜為民出頭,結果竟然還有人想要毒殺他。」這些輕俠本就是乾柴,被這麼一點,自然是燒起了衝天大火。

紛紛跨刀持劍,往牢獄而去,嘴裡嚷嚷著,「要是今天狗官還不放人,我們就闖進去將俠盜救出來。」

語出驚人,但是卻沒有人覺得不可以。

魏國雖然有成文法,但不過是上代魏侯剛剛制定的,沒有深入人心。而且律法本身也存在著很大的問題,就以任俠毆打官吏來說,可以只罰錢一萬,也可以淪為奴隸。

而這些輕俠本就是社會中最不安定的因素,更加不將這樣的律法放在眼裡。

「獄吏出來,出來。」刀鞘敲擊在門上的聲音,驚動了獄吏,連忙穿上鞋子就跑了出來。

「諸位,本官職責所在,不敢放人。」獄吏硬了一瞬間,就軟了,「前幾日陳敖公子不是說了嗎,他一定要救任俠出去,諸位何不等陳敖公子?」

「陳敖公子想救人,你這獄吏不放,公子能如何?」陳耳暗中培養的輕俠,連忙在人群之中出聲,將球又踢給了獄吏。

「這,只要陳令發話,本官豈敢不放人?」獄吏一攤手,做出無可奈何的表情,又將球踢了回去,「但陳令不發話,本官實在不敢放人。」

不同於輕俠,外黃縣的官吏更加喜歡稱呼陳耳為『陳令』。而獄吏也很巧妙地避開了陳敖,將球傳給了陳耳。

從禮法上來說,陳敖的確不能指揮他,但是陳敖的父親陳耳可以啊。至於陳耳的苦衷,輕俠會不會去體諒,那關獄吏什麼事?

「諸位,何不去請求陳耳大俠,請他出面救助俠盜?」為了博取輕俠們的認同,獄吏也跟著輕俠的稱呼喊道:「陳大俠一向急公好義,必然願意出面。」

「可是,陳公子說......」一眾輕俠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亂了一會後,才有人怯懦出聲。

只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另一名輕俠打斷了,「陳公子不願請求陳大俠出面,是出於孝,那時俠盜也沒有今日這般危險,不想父親為難。」

「但是吾等不同,吾等身為外黃大好男兒,豈能因為害怕背負『為難陳大俠』的名聲,就畏懼不前,不敢請陳大俠出面救人?」

獄吏聽了這話,都想給這輕俠一個大大的贊了,偷偷看了一眼,在人群之中將他找到,記下容貌。

也不知道他是真的聰慧,還是其他縣的豪右派來攪局的?

「諸位,陳公子的孝是一人之孝。但是吾等請命救俠盜,卻是為了無數貧者張目。孰輕孰重,請各位自行斟酌。」那輕俠許是感受到了獄吏的目光,索性也不在隱藏自己,三兩步走到人群前面,對著諸多輕俠躬身拜道:「願救俠盜者,隨我一同去向陳大俠請命」

說完之後,他便率先越過人群向陳府而去。

獄吏和外縣豪右,自然也是有所準備的,他們藏在人群之中的輕俠,紛紛跟上那人的腳步,一同往陳府而去。

一些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輕俠,眼見這般模樣,也紛紛盲從,跟上他們就往陳府而去。

得到消息的陳耳,端著茶杯的手只是一抖,便穩住了,轉頭見身旁的兒子有些慌亂,笑道:「敖兒,你的手,在抖。」

「回父親,我擔心我家的名聲會因此毀於一旦。」陳敖慌忙起身答話。

輕俠的立身之本就是名望,尤其是他們這樣的輕俠之家,沒了名望,影響力要削弱一半不止。

但是名望這種東西,不像辛辛苦苦修來的實力,是空中樓閣,今日名滿天下,也許明天就人人喊打了。

因此,各類所謂的大俠,才要經常拋頭露面,宛如一朵交際花般,四處與人交遊,還要時不時做些好事,傳播出去。

「你太小瞧為父半生打造出來的名望了。」陳耳放下茶盞,譏笑一聲,對陳敖說道:「而且,壞事也未必不能變成好事。」

「為父且問你,你覺得這些輕俠往我家而來,是何人指使?」

許是因為陳耳智珠在握,陳敖也沒有之前那麼慌亂了,沉吟些許,出聲答道:「黃氏中人,亦或是其餘不想見到我家做大的豪右?」

「誰知道呢?」陳耳輕笑一聲,重新端起茶盞,抿了一口之後,笑道:「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得出府。違者,杖斃。」

「家主,那些輕俠又該怎麼處理?」身旁的老管家,遲疑些許,出聲問道:「是趕還是伺候著?」

「伺候舒服了。」陳耳笑了一聲,在老虎的身邊跟的時間長了,也能染上幾分虎威。老管家跟了他大半輩子了,也跟著他這頭狐狸,學了幾分狡詐。

「諾。」老管家領命而去,差人去著重叮囑了府中的門客,不讓他們外出。又差人去廚房之中,燒了熱湯,做了些簡單的吃食,搬到了府外,由著那些前來請命的輕俠隨意吃喝。

這些輕俠大半都受過陳耳的恩惠,陳府又擺出這般姿態,他們也不好強闖,也不好叫嚷,只能默默將府門堵住,反倒如同護衛一般。

「接下來,就看你外祖父的行動了。」聽了老管家的回報,陳耳轉頭對陳敖如是說道。

而被陳耳寄予了厚望的黃曦風,得到消息不比陳耳慢多少。只是他比陳耳多出了幾分遲疑,當年他本欲找陳耳入贅,不得成之後才選擇嫁女。

那時黃氏嫡系男丁凋零,急需一個能鎮住旁系,與其他虎視眈眈的豪右之人,因此他不得不選擇與陳耳聯姻。

但是這麼多年下來,嫡系已有了男丁。而陳耳也借著黃氏的扶持日漸壯大,有了自立門戶的趨勢。

若是雙方能好聚好散,自然是極好的,權當雙方做了一個交易罷了。但是黃曦風擔心的是,陳耳不想就此離去,而是要反噬他黃氏。

黃曦風估摸著自己活著的時候,陳耳是不敢有所動作的,但等到自己死後呢?

「要是我放任不管的話,陳耳會不會因此名聲掃地?」黃曦風起身,在屋內緩緩踱步,隨即搖頭一笑,自問自答,「只怕不行,陳耳這是在試探我這個老傢伙呢。」

「也罷。」嘀咕了一聲之後,黃曦風出門讓管家備好馬車,喊上那日的子弟,往牢獄而去。

「拜見黃公。」獄吏連忙出來迎接,腰都快彎成九十度了,比見陳耳這個外黃令還要誠惶誠恐。

而這個『公』字,自然不是周天子分封的『公侯伯子男』的公,而是對年老德高望重之人的尊稱。

「我家女婿有個門客,被你關了起來,我來接他出獄。」黃曦風也不扶獄吏,直接邁步往牢獄走去。

無人敢擋他,畢竟鐵打的黃氏,流水的外黃令。在外黃縣是寧願得罪外黃令,也不能得罪黃氏。更何況,他們是連外黃令都得罪不起的小人物了。

黃曦風雖然走得匆忙,但是也不忘帶上幾個門客,開門放人這種粗活自然是門客去做。

而這些門客,事後喝醉了酒,將今日的事情誇大幾分抖落了出去,也是可以理解的。

畢竟,輕俠好酒嘛。

「依我先侯法令,我出萬錢給任俠抵罪。」出來黃曦風看了一眼還在躬身下拜的獄吏,這才滿意點了點頭,自然有人將萬錢奉送上。

雖然他不給這萬錢,獄吏也會自覺墊上,但是大家都是一個縣的豪右,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做事也不能一點餘地都不留。

「多謝黃公。」獄吏再拜,此事就算是這麼揭過了。

而黃曦風在救出任俠之後,上下打量了一眼任俠,拍著他的肩膀笑道:「太瘦了,不像是能縱橫齊國北境的俠盜。」

「黃公也知世間有俠盜?」任俠擺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真假不論,單是這個姿態,黃曦風就覺得很受用。

與任俠同乘一輛馬車,車夫又趕著馬車往陳府而去。趕在馬車前的黃氏門客,將堵住府門的輕俠驅散,留出一條道,靜候自家主人的到來。

「拜見黃公。」在一連串的問好聲中,黃曦風在任俠的攙扶下走下馬車,朝著眾人還禮。

「去告訴吾婿,就說我來給他還任俠了。」黃曦風環顧一圈,笑罵道:「以後少讓陳敖那小混蛋來煩我。」

「黃公大義。」一眾輕俠再度彎腰下拜,口中稱頌黃曦風恩德。

「哈哈,吾婿都求到我頭上了,我這老骨頭可不得出面。」黃曦風捋須大笑,受了這一禮。又順帶將陳耳也提了出來,一同受惠。

「是吾等錯怪陳大俠了。」等到陳耳出來后,一眾輕俠又宛如排練好的一般,齊齊彎腰向陳耳致歉。

「諸位快快請起,陳耳不敢當此大禮。」趁著陳耳扶人的這會功夫,又有輕俠發問了,「陳大俠既然已讓黃公出面救助俠盜了,何不早早告訴吾等,不然吾等絕不會來陳府鬧事。」

「壯士言之有理,此事是陳耳疏忽了。」陳耳正色一拜,戲是做的足足的,起身展顏笑道:「不過未曾做成的事,陳耳不敢四處言說。」

「陳大俠大義。」又是一陣宛如綵排過的稱頌聲。喜歡覓俠請大家收藏:(shouda8.com)覓俠手打吧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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