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紅色鬱金香（10）

十月接近尾聲時，連續多次的見面陪玩，我和蘇澤皓那個名叫「囡囡」的小鬼已經成了「朋友」。

她最喜歡的遊戲是用拼圖拼各式各樣的城堡，同樣也喜歡用畫筆畫各式各樣的城堡，手工和繪畫恰巧是我所擅長的兩項活動，憑藉一雙慧手，我很快建立起在她心中牢不可破的「最厲害的人之一」的形象，與此並列的，自然是她的爸爸蘇澤皓。

除此之外，我和蘇澤皓兩人單獨相處的時間並不多，因為每一次約會，他媽媽都會找各種借口把女兒塞給他，而作為父母心中的孝順兒子，他幾乎對此無法提出異議。

「或許，他父母是藉此培養你和他女兒之間的感情，這等於在無形中承認了你在他們心中的位置，不是嗎？」戴文娜安慰我道。

她說的話有些違心，因為在這之後，她便主動替我向蘇澤皓表達了心中的不滿。

正因為此，我和蘇澤皓的關係進入了一段「冰河期」，借出差的時間，我和他幾乎有半個月的時間未曾見面，最初我每天給他電話，聊上半個小時似乎不成問題，話題比較泛泛，但那之後更多的是沉默填充著那些時間。

直到有一次，他主動掛斷了我的電話，一道巨大的黑影穿過我的身體。

那段日子有些難熬，就如沉入深水，而頭頂坐著蘇澤皓和他的女兒。

生日當天，依然沒有接到蘇澤皓的任何問候，我一如既往一個人過了一個稍顯落寞的生日。

去了曾經欲對蘇澤皓告白的地方，樓依舊，站台依舊，燈光依舊，一股巨大的悲愴感撞擊著心臟，內心深感刺痛，沿著人行道，我朝前一路奔跑，一直到凌晨時分，才回到家裡。

那晚，拖著疲憊的身體，我蜷縮在床沿一側，腦子裡飛過閃過蘇澤皓的臉，想起他曾經無限溫柔的捧著前妻的臉，他對她都說了些什麼？或許什麼都曾經說過，那些話他或許再不會對生命里除她之外的任何一個人再說起。

一個人只能往前走，也應該往前走。

又或者，蘇澤皓只是在怪我，有些話沒有當面跟他說，而通過第三者的嘴，這令他感到不堪，他曾經對自己那不幸的婚姻諱莫如深，礙於面子，他不想將自己的私事公之於眾。

三天後的晚上，遠遠便看見蘇澤皓站在樓下等我，是上次戴文娜所站的位置。

「你回來了？」我若無其事朝他打著招呼。

他很自然的拉過我的手，然後跟我上樓。

「最近忙嗎？」他隨我身後進門，並將門關好。

「嗯，新的產品目前正在開發包裝，找了一個非遺傳承人，過些時間可能要出差一段時間。」

我一邊回答他的問題，一邊往廚房去泡茶，他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他沒有主動提及掛我電話之後，發生的所有事情，那次之後，我們便不再電話聯繫，偶爾他會給我發條信息，互相回復的語言也都相當簡潔，沒有了以往打情罵俏的心情。

「去多久？」他問道。

「一二個月，也可能更久，順便發掘一些別的產品，找基地合作。」我替他倒了一杯紅茶，然後在地毯上坐了下來。

茶几上花瓶里的花已經乾枯，那還是之前蘇澤皓送來的那一束，之後我便沒有再換過，我們的目光不約而同的投在它身上。

他拍了拍自己身邊的空位，然後問道：「為什麼坐那麼遠？」

我輕輕抿了一口茶。「習慣了，這裡坐著舒服，沙發太高了，佝僂著身子，背不舒服。」我辯解道。

「你最近怎麼都沒有給我打電話。」他語氣里稍帶不滿。

「也沒見你打給我呀。」我翻了他一個白眼。「是不是遇到更漂亮的小美眉，樂不思蜀了？」

他再次指了指自己身邊的位置。「坐過來，好不好？」

我站起身，走近他，直視他的雙眼，指了指他的腿，說道：「我想坐你腿上。」

他用力捏著我的脖子，一副欲將其扭斷的氣勢。「想要嗎？」他輕聲說道，喉結涌動。

我雙手撐住他的肩膀，不讓他的臉靠近我的臉，而他的手一直捏在我脖子上，兩人就這麼僵持著，互相對視卻又沒有出聲。

「為什麼掛我電話？」良久，我開口問道。

「什麼時候？」他像是不明白我在說什麼。

「你裝蒜。」

「對不起，這段時間真的太忙了，今天一下飛機便來看你了，家還沒回，你看我連鬍子都沒時間打理。」他揚起下巴，替自己辯解。

我沒有了想再問下去的信心，每個問題不管是否有答案，若要找理由，那一定可以找出成千上萬個。

「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嗎？」他帶著勝利者的表情望著我，「問吧，我照單全收且保證知無不言。」

「你媽媽嫌棄我的背景，對不對？」我問道。

「她跟你這樣說了嗎？還是道聽途說？」他臉上沉鬱，沒有一絲溫情。

「什麼是道聽途說，她一直在打聽，不就是事實嗎？」

「那我告訴你，和你在一起的人是我，你是更在乎我對你的感還是第三者的感受？」他沉靜的問道。

「你的感受是什麼？一聲不吭掛電話，心情不好幾天不打電話，回個信息一個字能解決的決不多說一個字？這便是你的感受？」

蘇澤皓一聲不吭，卡住我脖子的手突然發力，我瞬間感受到他唇齒間的溫度，也感覺到來自他體內的渴望和貪婪。

正當進行到忘情之處時，再次被手機鈴聲打斷，我們的手機，幾乎在同一時間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號碼歸屬地為浦城，我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那是影子君打來的電話，除此之外，別無他人。

蘇澤皓率先接過了電話，我拿起電話走向陽台，正欲接聽電話，對方卻掛斷了。

我沒打算回撥，走進房間，蘇澤皓耷拉著腦袋坐在沙發上，一臉疲憊。

「怎麼了？」我問道。「家裡有事嗎？」

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緩緩起身，然後攬我進懷裡。

「要走了嗎？」我問道。

「捨不得我嗎？」他低著頭，俯在我頭頂，「如果是，我便留下。」

我沒出聲，電話再次響了起來，還是剛才的那個號碼。

「我要接個電話，剛才斷了。」我伸出手機在空中晃了晃。

他一把搶過我的手機，然後看了看來電顯示。「很重要的電話嗎？」他問道。

「不知道。」

「你想接嗎？」他又問道。

我點點頭，他把手機還給我，並放開了我。

「囡囡不舒服，我得回去一趟。」他一邊冷冷的說著，一邊朝門口走去。

如出一轍的場景，只是換了個時間節點上演。

我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