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紅色鬱金香(11)
打來電話的是影子君。
「嗨,你好。」我擦了一把不自覺掉下的淚水,深吸了一口氣,輕聲問道。
「是我,穆寒羽。」他說。
「嗯。」我努力調整蘇澤皓剛剛帶給我的不良情緒。
「你怎麼了?」他問道。
「沒事,抽煙嗆到了。」藉機假裝咳了幾聲。
「你不打算回來浦城了嗎?」
「目前來看,是回不去了,」我淡淡的說著,情緒開始回歸正常,「不能說是回吧,那個城市本來就是別人的城市,跟我沒有多大關係。」
「對不起,我一直想讓我的生活回歸正軌,如果對你的關心不夠,請你原諒。」
我有些驚訝,驚訝於他突然對我說這些話,驚訝他會跟我說「對不起」,即使是在並未得到他的任何錶白,便以情侶關係和他同居的日子裡,他對我有任何過分行為,亦沒有主動說過這三個字。
我啞然失聲,從他的聲音分析,他不像是喝醉了酒,又或者情緒低落之類的。
「喂,大哥,你沒事吧?怎麼突然跟我說這個,搞得我好惶然,我們之間不早就沒有關係了嗎?這都哪跟哪,你真正關心不夠的,是你的親弟弟,那個寄養在我家裡的嘉羽。當然,如果你非覺得對姓安的有所愧疚,那個人不是我,是我那個好管閑事的老爸。」
我連著說了一大串,不管對方是否有聽明白。
影子君沉默良久沒有出聲。
「沒事我掛電話了,我男朋友還在等我,見我這麼久沒回去,他該生氣了。」我故作輕鬆的對他說。
沉默。或許他身邊此時也有別的女子,他和喻易安還好嗎?
「我在雲洲,歡迎你有空來玩,我電話你現在知道了,來了給我電話便是,我會把你當親哥哥招待的。」
依然沉默。「那麼,再見了!」我對他說完,掛斷了電話。
因為蛋白質過敏導致發燒,蘇澤皓的女兒住進了ICU,以至於那晚他不得不匆匆離開。
他有些愧疚,但我已經完全想通了。
出差前,我去他家裡,連同陪他女兒囡囡玩耍,他媽媽也在家裡。
她幾次欲找我說點什麼,卻又欲言又止,一直沒有開口。
囡囡拿著梳子欲替我梳個公主頭。「你這頭髮,太像男孩子了,我給你梳個漂亮的公主頭吧。」她有模有樣的說道。
「公主頭長什麼樣?」我問道。
「像我這樣。」她伸手抓住自己的髮辮尾,指給我看。
「行,那你替我梳吧。」我坐在地上,把頭交給她。
她和我一般高,開始用那把玩具梳折騰起我的頭髮來。
她的奶奶不放心,每過一刻鐘或更長一點的時間,便站在門口觀望幾分鐘,蘇澤皓則在房間處理工作上的瑣事,無暇顧及家裡三個女人之間的角逐。
囡囡的技術不算好,但強在有耐心,幾乎要用力扯下我每一根頭髮才罷休,無論我如何叫痛,她都沒有要停下來的打算,直到最後她厭倦了,終於罷手,接著轉向其他玩具。
我坐在原地,拿過蘇澤皓替囡囡買的繪本,裡面便有我曾經的那本《蘿莉與巨人》,根據其新舊程度,我確認它剛來這個家裡不久,又或者是特意給其作者看的。
我苦笑著搖搖頭,再次翻閱這個故事,關於創作的點滴緩緩湧上心頭,沉醉其間的我渾然忘了自己身處的環境,直到被哭聲驚醒。
率先反應過來的不是我,而是囡囡的奶奶,蘇澤皓的媽媽,她幾乎是在聽到哭聲的第一瞬間衝進的房間,又或者那會她正路過門口,正欲像之前一樣站在門口觀望我和好孫女之間的相處。
囡囡似乎磕到了某處,嘴角有被划傷的痕迹,罪魁禍首其一便是我送的那盒玩具,其二當然是身處她身旁卻沒有將其看好的我。
囡囡哭得很傷心,但更心疼的顯然是她的奶奶,待蘇澤皓走到「案發現場」時,她已經抱著孫女離開了房間。
「你沒事吧?」蘇澤皓走到我身後,看著正坐在原地發獃的我。
在我身旁,《蘿莉與巨人》正翻到與惡魔鬥爭的一個篇章。
我睜大眼睛盯著蘇澤皓,他有些不明就理。「那個,剛才的事情,你會怪我嗎?」我問道。
他俯身親吻了一下我的額頭,沒有出聲,離開了房間。
之後不久,蘇澤皓媽媽帶著囡囡離開了,廚房還有她正坐到一半的甜品。
儘管,我內心並不因為這件事情而怪責自己,但當時及至那天的氣氛已經完全被破壞,蘇澤皓依然埋頭工作,我坐在客廳,無聊到玩起了連連看。
二個小時過去了,我去敲蘇澤皓的房門。
「怎麼了?」他看著我。
「忙完了嗎?」我問道。
他回頭看了一眼工作台。「快了,收尾工作。」他說。
「你要打電話問問囡囡好些了嗎?」我試探道。
他拿過手機,及時的撥通了他媽媽的電話,電話那頭的語氣明顯不悅,一開始他摁的免提,在意識到媽媽的情緒有問題之後,他取消了免提,安慰了幾句之後便掛斷了電話。
「囡囡睡著了,別多想了,待我忙完,咱再好好聊聊。」
「好吧,你忙吧。」我有些沮喪,轉身朝沙發上走去。
他看著我的背影,嘆了口氣,接著回去繼續忙自己的工作。
我拿出手機,無意中翻到影子君的號碼,不知道此時的他,又在忙什麼。
那晚,他突然對我說對不起,到底是哪裡出了毛病,還是說他的生活再次出現了變故,想找個人聊聊心事,翻來覆去發現通訊錄里竟然沒有可以說真心話的朋友,於是想到了我,卻沒想到好不容易打聽到我的號碼,我的態度卻幾乎讓他陷入新的絕望?
如果真是這樣,那我或許太不應該了,一味只考慮自己的情緒,而完全不聽對方說完。
如此糾結之中,時間又過去了很久,天色漸晚。
想到蘇澤皓此刻依然在忙碌,我有些不忍心再去敲門,如若不辭而別,或許在他看來,這是極其不禮貌的行為。
一時心生厭倦,竟拿不定主意是去是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