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章 無關嗎?
第042章無關嗎?
梵殷原地抱著沐子卿遲遲不肯鬆手,無奈之下沐子卿只能將其抱回冥殿。本想找那些傀儡幫忙伺候著,才發現偌大的冥殿內除了自己之外再無其他。
一向喜歡熱鬧的梵殷,現下這般反應倒是讓沐子卿感到意外,莫不是真的發生了什麼事?
外面天色漸漸暗去,沐子卿看著榻上昏昏欲睡的身影,解開自己的外衫,去院內打水幫梵殷擦了擦額頭上的酒汗,不然這一夜怕是要著涼了。未成想伸過去的手被小東西一把握住,沐子卿隨之停下了動作,靜靜的看著她,沒有言語。
梵殷以為是小五,或者小八,讓她感到意外的是它們這手,怎麼如此纖細柔軟?或許是夢……才會將一切美化了罷!?自己給了自己答案的她並沒有睜開眼,而是牢牢的握住翻身枕在臉頰處,喃喃道:「心情不好,陪陪我。」
沐子卿任由她拉著,感受著她臉頰的溫熱,問道:「為何心情不好?」
這語氣好熟悉,外加小五跟小八根本就不會說話,要是夢也太不可思議了。喚回幾分理智的梵殷眉頭皺了皺,想睜開眼確認直接愣住,特別是當她察覺閣主的手正被自己的手牢牢握住時,馬上鬆開後退道:「閣主!」
「酒醒了?」沐子卿收回手,淡淡道。
「我……」梵殷先確定自己所在的位置,認出是自己的卧房,但是為何閣主會出現在這裡呢?下意識閉上雙眸回憶今日所發生的事,疑惑道:「我不是去先生那兒喝酒嗎?」
「你從哪裡來我不曉得,但是你走到了我的院外,我見你醉的厲害,就把你抱了回來,沒想到你一直拽著我不讓我走,我也沒轍。」沐子卿語氣淡淡的道出了實情。
梵殷光是聽著一直拽著閣主,早已無地自容,「是我沒大沒小,還請閣主原諒。」
沐子卿隨手撩了下衣袖,轉言問道:「原諒你也行,先說一說你心情不好的緣由罷。」
「嗯?」
「你不是說你心情不好嗎?」沐子卿語調溫和的重複道。
梵殷察覺自己還躺在榻上實在有失禮節,她先從榻上下來,站在屏風前理了理有些褶皺的衣衫,才將自己擔憂的事全部告訴了閣主,期間她一直有關注閣主的表情,只見她滿目淡然,全然不放在心上。
「難道閣主沒想過,這些人的目的嗎?還有那個始作俑者!」
「原來你在因為這些不開心?」
梵殷嘟了嘟小嘴,「難道閣主不擔心?」
「你初當冥殿大祭司,很多事或許你並不了解,不過你走一趟藏書樓,好好了解陰陽閣的歷史,你便會發現……這世間很多稀奇古怪的事,多半出自陰陽閣。」對於這些事,沐子卿並沒有打算隱瞞梵殷,看著眼前人的驚訝神色,唇角微勾,「怎麼,換言之我便是你口中的始作俑者,失望了?」
「我不信。」
這樣簡單清脆的三個字,到讓沐子卿不知如何回答了,輕笑一聲,「我沒有騙你的必要,可能你長在陰陽閣,對這裡的每個人都有感情,才會把誰都當做好人或者善人。但這世間的所有事均有兩面,你可以不懂,但要明白但凡有人朝拜陰陽閣,自然就會有人畏懼陰陽閣。」
「難道閣主就希望被人當成壞人,或者惡人嗎?」
沐子卿實在搞不懂這丫頭整日都在想些什麼,起身來到梵殷面前,目光淡然的看著她,反問道:「聖人又能好幾分呢?」
看著沐子卿如深潭的眸子,梵殷一時語塞的站在原地。
「惡人也罷,聖人也罷,這世間許多事都與我無關。」沐子卿無奈的搖了搖頭,「莫要把心思放在無關緊要的事情上。」
「那為何,我們還要幫他們解決問題?」
「解決問題?幫誰?人么?」沐子卿哼笑道:「是因為我要找到製造問題的存在,是否是背叛陰陽閣的舊人,不屬於陰陽閣的人,還用陰陽閣學來的東西去滿足內心的事,我並不喜歡,所以必須除之。」
「那他們為何來到龍山下避難,我們還……我們還收留他們!?」梵殷不依不饒的強調著,到最後就連她自己也無法確認自己怎麼了,到底想確認什麼!?
是確認閣主的態度,還是確認自己內心理想的陰陽閣?
「那是他們的事,只要不擾我,大可住著。」沐子卿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結,走過梵殷又停下腳步道:「你若有閑心關心這些事,不如多了解身為陰陽閣大祭司的你,需要做些什麼。」
……
……
……
時間彷彿被凝固,又隨之快速的遊動,轉眼間沐子卿已經不在冥殿。而梵殷赤著腳獃獃地站在原地,一口提起的氣息,忽然鬆了下去,導致她整個人都無力的蹲了下來,環抱住自己的雙腿,陷入了沉思。
或許正如閣主所言,自己確實管的太多,這世間有很多事,自己都沒辦法改變,包括自己的命運。
梵殷嘗試性的說服自己,可不管怎麼說服她依舊相信,在這些無可奈何間,閣主有些許善意。想到這裡,腦海中不自覺浮現的全是以往,在自己危難時出現的閣主,在自己受傷時保護自己的閣主,還有奄奄一息時安撫自己的閣主。
想到這些歷歷在目的例子,這讓梵殷的嘴角掛起了微笑。
——「惡人也罷,聖人也罷,這世間許多事都與我無關。」
但當這句話再次浮現,就像一把劍貫穿了她的整個身體,讓她不自覺的抿起了嘴角,緊緊的抱住自己。
「無關嗎?怎麼會無關呢?」
……
回到院子里的沐子卿,看著手邊的琉璃瓶,輕嘆道:「阿姐,關心與自己無關的人,不累嗎?為何這樣的人總會出現在我身邊呢?你是這樣,她也是這樣。」
琉璃瓶映著窗外淡淡的月光,輕晃了一下,似乎在回應著什麼,只是無聲無息。
「我若是始作俑者,那誰成就了我呢?又是誰傷害了你?」沐子卿深沉的望著琉璃瓶內的仙草,多想聽見阿姐再開口跟自己說話,哪怕是被訓斥,她也值了,可是自己執著之事卻總是事與願違,想到這裡沐子卿又繞回了方才的話題,更像是自問自答,「阿姐,雖然很多秘術是由我研製,但是利用這些秘術殘害生靈的卻不是我,我不屑無緣無故的去殺人,而殺人的通常都是人,為何這筆賬非要算在我的頭上呢?就因為我創造了陰陽閣?」
沉靜下,一聲冷笑。
「若你還在,你也會這麼覺得嗎?」
沐子卿單手托腮,望著窗外晃動的樹影,再回看琉璃瓶,繼續自言自語。
「並非是我推託,而是我從未忘記你跟我說的那些話,我也會遵守,不會濫殺無辜。」說到這裡,沐子卿目光遲疑,糾正道:「但若有一日,我失去所有時,阿姐就不要怪我不守信了。」
……
「罷了,反正懂我者,這世間本就沒有。」
……
那晚之後,梵殷有半個月未曾看見閣主的身影,在陰陽閣東轉西轉的梵殷,不知不覺來到了三青算安輕的院前,看著那滿園的紅葉,若有所思。
「阿殷,你來找我可是有事?」安輕一身奪目的紅衣走出院子,「今日我卜卦說有貴客,原來是阿殷。」
「先生……」
安輕瞧出梵殷有心事,想著龍山外的景緻正是美景時,提議道:「要不要跟我到外面走走?」
「外面不都是來這裡避難的百姓嗎?」
「他們在山下,我們不下山。」安輕說完已經先一步朝著陰陽閣外走去。
走出陰陽閣莊嚴的大殿,看著撲面而來的日光迫使梵殷先眯起了眼眸。
「你來找我,可是有心事?」
梵殷看了眼身旁的安輕,感覺事事都瞞不過先生這雙眼睛,悶悶的點了點頭,將那日與閣主的對話告訴了她,同時也看的出,先生對此早已瞭然。
「先生難道也覺得,我的想法太天真,或者與我無關嗎?」
安輕雙手背在身後,站在崖邊的觀景亭,望著龍山下的風景,深吸一口氣,才道:「並不。」
梵殷不解的「嗯?」了一聲,「還請先生指教。」
「阿殷,你喜歡眼前的風景嗎?」安輕用目光指了指,回看梵殷笑問。
「喜歡。」
安輕轉身回看身後的陰陽閣,再問:「若我們站在山後,還能看見這麼美的風景嗎?」
梵殷眨了眨眼睛,搖搖頭,「當然不能了,不過後山的風景……」後面的話沒說完就看向眼前的先生,恍然大悟,「先生是覺得,我看的問題與閣主或者先生看的問題不同?」
「每個人都有出發點,我們方才是從正門出來,看見的風景是這龍山的正面,若我們從陰陽閣後門出去,看見的便是龍山背面景色。但這正面與背面,就像是問題的對與錯,到底是由誰來規定的呢?」安輕耐心的說著同時,看向似懂非懂的梵殷,認真道:「難道這世人認為的聖人,就真的是聖人嗎?」
梵殷微微愣住。
「世人認知的惡人,就真的是惡人?」
梵殷:「……」
「他們並不了解這個人到底經歷過什麼,為什麼會做這些事,只是單憑自己的認知,去評定出自認的善與惡,在我看來這無非是他單方面的判定,而非事實全部。可無奈的是,卻沒有人為了這個不準確的判定而付出代價。」安輕望著這雙清澈見底的眸子,微微一笑,「阿殷,你跟我都不了解閣主,更不了解這陰陽閣的背後,所以我們無法準確的判定出是非對錯。」
「好像懂了,又……」
「來日方長,你若真心想了解閣主,我想終有一日,你會明白,更會理解。」安輕說到這裡,總感覺還有哪些沒有說完,補充道:「但有一事,你要謹記,那便是不要在乎與你無關的人如何看你,你只需要關注你在乎的人,就夠了。」
「我懂了。」梵殷抬手抵在胸口,慚愧道:「也是,我的心就這麼大,哪裡裝的了那麼多呢!」
「沒錯。」
就在兩個人聊的正開心之時,遠處出現了一個身影,是陰陽閣的下人,他見大祭司與二算先生,俯首道:「越城五門堂副堂主狄魯求見大祭司。」
梵殷一聽是狄魯,回看安輕,笑道:「先生,我去去就回。」
「不忙,你先去罷。」
梵殷露出一副釋然的微笑,「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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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梵殷成長的過程。
也是走近閣主的必經之路。
要真的走近閣主,就要了解她,理解她。
就像阿姐那樣。
但絕不是阿姐的替身。
因為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