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個賭

「清瑜。」深夜裡葉琛的眼神帶著深不見底的暗色，「我不能一直這樣和你相處下去，這才是對你最大的不公平。」

他想起今天紀清安來找他說的話。他們兩個從小因為年紀和家世都相當，一直以來關係都稱得上親近。而今天紀清安衝進他的辦公室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卻讓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葉琛，我告訴你，紀清瑜她是年紀小被愛情沖昏了頭腦，可你不小了，你這樣把她置於何地，又把寧寧置於何地？你喜歡她的美貌柔情，你仗著她對你七八年的喜歡、仗著她現在一無所有把你當作了最後一根稻草趁火打劫，你才是真正無恥的那一個！她喊了你這麼多年哥哥、喜歡了你這麼多年，就是讓你把她當作別人最看不起的小三情人嗎？」

「清瑜，這是一個錯誤，是我頭腦發熱的一個錯誤，我們應該糾正它，而不是放任它毀了你。」

「是嗎？」阿瑜含淚站了起來，「和我的一切如果是一個錯誤的話，那連我時不時也是一個錯誤？在一起所有的甜蜜、苦澀、快樂、期待都是一個錯誤？」

葉琛不聲不響的走到她面前，厚重的手掌抬起拂過她的臉頰，輕輕拭去她臉上清澈的淚滴，最後緩緩伸手擁抱住她，將她的頭摁在自己肩頭，根本不敢去面對這雙眼睛，側首時，以吻落在她的長發間，鼻尖充斥著熟悉的暖香。

「別說這些借口了。」她像是徹底死了心，靜靜的倚靠在他的肩頭，眼淚浸濕了他肩頭的襯衫，「你就是怕紀清安告訴紀家告訴紀清寧，你就是害怕因為我而失去她，葉琛，你沒有你說的那麼高尚。」

「多可笑啊。」她嘲弄的笑出聲來，「你說這是你的一個錯誤，可你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因為你身後有家族有朋友有愛人，而我失去了原本會有的穩定的生活和家庭，失去了好不容易擁有的愛人，你把我的世界攪的天翻地覆然後拍拍屁股說一句抱歉轉身走人，而我連反抗的權利都沒有。葉琛，你就是欺負我一無所有，所以你才可以這麼肆無忌憚的。」

「清瑜……」葉琛抱著她的懷抱緊了緊，他的聲音比起當時在紀家宅邸再見的時候溫柔了許多，起碼也不再冷淡如對待陌生人，低聲耳語時宛如情人般深沉，口中說的，卻是最無情冷漠的話語，「回B市吧。那棟公寓給你，我會再給你一張卡，足夠你後半生衣食無憂，然後……好好過自己的生活，我們，就不要再見了。」

他最後鬆開她，在她唇上落下極致薄涼的一個吻，「晚安，做個好夢。」

他唇齒間泛著酸澀的味道，是淚水。

黑夜裡沒有燈，他不大能看清她的神情，只知道她連哭都是悄無聲息的、讓人心疼的。

喜歡么？是喜歡的吧。葉琛無意義的想，如果沒有被紀清安意外撞見，他倒也不會放手。只是如果得到她是以失去紀清寧為代價，就顯得得不償失。對她有喜歡、有慾望、有放縱自己的意味，終究是抵不過紀清寧之於他的意義。

更何況紀清安說的是對的。紀清瑜值得更好的、不應該就這麼耽擱在他身邊。為著那些年女孩跟在他身後殷切呼喚的阿琛哥哥，他也不能繼續這麼毀了她。

離開前他當著面刪掉了阿瑜的所有聯繫方式。不願意也不敢再多待下去，轉身立刻離開，走到樓下花園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高樓之上，一道纖細的身影靜靜的注視著這裡，宛如雕像一般。

小張第二天開車來接阿瑜的時候，神情中帶著微不可見的解脫。他來敲門的時候，以為會見到一個形容憔悴、悲痛欲絕的女人，卻沒想到阿瑜妝容齊整、神色平靜，甚至帶著若有若無的微笑給他開了門。

「試過了，沒有結果吧。」他道，黑邊鏡框微微壓著鼻樑，顯得有幾分學生氣，聲音中帶著幾分故作輕鬆，「可惜了，不僅是你，連我也被總裁解僱了。」

他在背後那些小動作，以葉琛的心機，只要冷靜下來自然有所預料。

不過好在以葉琛的自負，想來不會懷疑到在他面前偽裝的人畜無害的阿瑜身上，只當做小張有了自己的心思，想著在他身邊進一步往上爬罷了？

「誰知道呢。」阿瑜垂眸，唇邊泛起一抹奇異的微笑。

小張笑了起來，笑容中帶著說不出的感傷，「真傻。」

「來吧，最後一次為紀大小姐服務了。」他笑容可掬的鞠躬，做出邀請的姿勢，「以後可就沒機會了。」

阿瑜深深的望了他一眼，最後認真的道了一句：「謝謝你，張銘。」

這是他的名字。當小張已經漸漸成了他的代號，也只有一個紀清瑜記得，他原本只是一個叫張銘的普通人。

而現在，他要做回張銘了。

阿瑜回到了B城，公寓里還是一如既往的樣子，她每天過著住宅、超市兩點一線的日子，偶爾會和蔣逶迤出去逛一逛，或者參加一個party，再就是靜靜的等待一個時機。

她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蔣南歸住在她隔壁，很快也發現那個男人不再來這裡過夜的事實，再聯想到她之前突然消失了一段時間的事情，便自以為她被金主拋棄了，偶爾撞見阿瑜的時候古銅色的凌厲五官都帶著若有若無的嘲弄，阿瑜倒也懶得理他。

很快就入了冬。立冬以後，北風漸寒，B城迎來第一場雪的時候，阿瑜在社交軟體上兜兜轉轉看到了紀清寧發的一條volg視頻。視頻里知性優雅的女人穿著高貴華美的婚紗禮服，對著鏡頭笑的一臉幸福，她挽著身旁高大英俊的男人，素來對外以冷麵著稱的年輕總裁以溫柔的目光注視著她，不遠處還有兩對中年夫婦，望著這對未婚夫妻一臉欣慰。

這條volg發在紀清寧的個人微博上，很快被人發現男方網路上人氣頗高的年輕總裁，郎才女貌的豪門愛情瞬間點燃了網友的好奇心，迅速衝上了熱搜榜單。

那是當年的初雪。距離她最後一次見葉琛已經過去了兩個多月。

阿瑜認真的看完了那個視頻，然後趁著夜色，爬上了這棟大樓的頂層，哆嗦著手指點開了手機鍵盤，一串數字是不需要儲存也歷久彌新的記憶。

電話響了好幾次，第四次的時候終於被接起來，對面傳來冷淡而又熟悉的男聲：「誰？」

他連紀清瑜的電話都不知道。阿瑜在心底冷笑，一聲平靜的「是我」之後，對面的男人若有所覺，低聲道：「我說過，我們之間不要再聯繫了。」隨後掛斷了電話。

哎呦，可真是無情。阿瑜被氣的夠嗆，正要再打過去的時候，對方又回撥了過來。

「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他問。

阿瑜握緊了手機，道：「阿琛哥哥，你那裡下雪了嗎？」

「B城今年雪下的好早，電視劇里總說初雪要和喜歡的人一起看，那樣就會收穫幸福，你看到了嗎？」

「不過想想，不管有沒有這場雪，你都是幸福的吧。」

對面是長久的沉默，伴隨著若有若無的呼吸聲。

「婚紗真漂亮，你穿西裝的樣子也好看，大家都欣慰的看著你們，像所有深愛自己孩子的家人一樣。真的好想親眼見一見那個場面，可惜，我做不到了。」

葉琛終於感覺到了不對，他追問：「紀清瑜？你在哪？」

「在天台啊。」她的聲音歡欣雀躍，「這裡的雪真的很大，不過有點冷。」

「你別做傻事！」電話對面傳來一陣凌亂的響動，似乎是葉琛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聲音急促而緊張，「紀清瑜你現在就給我回你的房間里去！」

「我沒有做傻事！」她突然吼出聲，聲音尖銳而凄厲，透著刻骨的絕望，「我只是在做我應該做的事，像我這種人就應該乾乾淨淨的去死！」

「葉琛，我只問你一句。」她緩緩抬腳站在了天台的邊緣，「如果你繼續你光鮮亮麗的人生與愛情，代價是我從這裡跳下去，你的選擇會有改變嗎？」

城市被大雪覆蓋，雪花漫無邊際的飄飄搖搖下來。阿瑜的長發被風吹得在空中飛舞，：再往前一步就是無盡的深淵。

身後不遠處有微微的火星燃著，阿瑜將電話開到了免提，靜靜的等待著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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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肥

來

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