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老熟人和小累贅
道情:「……」
什麼?地獄廢除了?那冥差們都去做什麼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人在黑暗之中久了會有一種崩潰的煩躁,道情不禁有些著急。同時也生怕再突然出來一隻旱魃趴在他肩上。這殼子這麼廢柴,隨便個什麼精靈鬼怪的都能嚇得他一驚一乍的。
「咦,不對啊,為什麼我覺得我們的手電筒在變暗啊?」道情擺弄著手電筒,擰緊了上面的電池。背後一陣陰冷的風扇了過來,他打了個寒戰。剛想告訴荷燁這裡好像不對勁,話還沒從嗓子里擠出,就看見一大團黑色的霧氣包圍了上來。
「跑!別回頭,快跑!」還沒來得及看清眼前的事物,就被荷燁一把扯了過去,夾著他狂奔。他的手被拉得沒了知覺,就這麼近乎百米衝刺的速度向前跑著,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頭皮發脹,眼睛發暈,幾乎站立不穩,只得停下來牛喘。
還沒看到對手呢就跑?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提著一對流火刃,單槍匹馬殺上妖天庭的荷燁嗎?
「哈……哈……」他喘著粗氣「不對啊,荷董,我們好像一直在這個地方根本沒有跑出去!」他揮著手電筒,指向那地上的一灘膿水。「這不就是剛才你殺旱魃的地方?」
荷燁又把道情拽了過來,剛剛結痂的傷口再度擠出兩滴血來,沾著在額頭上畫了幾筆。若是在冥界,根本不需這麼麻煩,沒什麼能騙得過他的眼睛。出了冥界,倒是人類的辦法更普適一些。他用這隻畫出來的陰陽眼環視四周,熟悉的氣息讓他恍然大悟。
道情也憑著這殼子的敏銳感知猜到了。這次荷燁確實有麻煩了。
「正主是我的老熟人,有不止萬年的道行,這個地方是冥界的驛站,任你有通天的本領也施展不出。難怪這廠房荒廢了,要是有人在這裡開買賣,多大的都得被收了去孝敬鬼了。」他用指間血又畫出一道血符,「放心,它看不見你。」
「那你呢?」一時之間消化不了這麼多信息,剛剛喘勻了氣,驚恐地看著四周。
「我自然是要會會他。」荷燁語氣十分的堅定,桃木枝在手,原本掛在唇角的笑意也變得冷冽了幾分。
話音還沒落,周遭就響起了一陣窸窣的聲音,非常輕,卻讓道情頭皮一陣發麻。緊接著,那黑暗似乎有了意識,在向他們靠近。準確地說,是周圍的一切就在緩慢陷入絕對的黑暗。
這慫得不行的殼子被嚇得拔不動腿,轉身就想去抓荷燁的胳膊,卻撲了個空。他一驚,用手電筒微弱的光四處尋找荷燁的身影,可是哪裡還有他的影子。大叫著開始狂奔,就只想著快點逃離這個廠房,可是最後一點微弱的光亮都被黑暗吞噬了,他的手電筒變得毫無作用。
「荷董!你在哪!」
他不知道是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還是手電筒的光真的被黑暗吞噬了,他近乎絕望地揉著自己的眼睛,胡亂揮舞著手電筒,企圖尋覓最後一絲光斑。一陣麻酥從他腳下傳來,有什麼正用力想要穿透他的鞋子,鑽進他腳中。
打鬥聲傳來,黑暗中,荷燁發出一聲悶哼。
道情無比想衝上去幫忙,奈何心有餘力不足。
「你不是跟過幾個法師嗎?會念經嗎?隨便道家、佛家、耶穌、基督,是經就行!」
「啊?」雖然不知道他為何讓自己念經,但這時候,聽他的準是沒錯。好容易搜索出自己勉強還記得的一段《道德經》,大聲念了出來:「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故……」
「倒立會不會!」荷燁的聲音破空而出,「別停,繼續念!」
道情覺得自己就像是被倒掉了起來,頭部充血。可是雙腳明明還穩穩地落在地面上,他抱著頭,眩暈感愈加強烈。
一面大聲念著《道德經》,一面支撐起身子。就在近乎崩潰的時候,眩暈衝破了他最後的防線,他猛地倒在了地上,讓人瘋狂的窸窣聲混雜著他倒地的巨響,向四周傳播開來,土地似乎都顫動了。
「汐汐!」黑暗中,看不清荷燁那如何,只能聽到緊密的撞擊聲和打鬥聲。
正主的意識漸漸離開了大腦,四肢早已沒有了蠕動的力氣,他大口喘著氣,匍卧在冰冷地面上。
道情徒勞地想喚醒這幅廢柴軀體,不知過了多久,那種眩暈感覺竟然減輕了!他勉強仰起頭,那感覺竟然近一步減輕了!他逼著自己倒立著使腦袋衝下,瞬間那種感覺就消失了!周圍的黑暗也消失了,月光打在他的臉上,柔和又舒服。他看見了他們進來時候的那個大門,此時正虛掩著,他不顧一切地滾了過去。
從大門出去的那一瞬間,一切怪異的感覺就全部消失了。他大腦一片空白,只想馬上逃離這個地方。他不顧已經嚴重體力透支的身體嚴重抗議,一路狂奔漫無目的地跑,進氣與出氣早已不成比例。
等等!荷燁還在裡面啊!好在正主雖然慫,但不是無情無義,他猛然停住腳步。徑直跑了回去。荷燁也從廠房中出來,狼狽不堪。道情把渾身法衣都破破爛爛的荷燁扶住。荷燁用桃枝支撐身體,他不會流血,沒有呼吸。卻依舊會痛。
這久違的重逢,還未曾好好敘說一番,就看到自己的愛人陷入這樣的危險境地,又把自己搞得一身傷,道情心疼得不行。
「荷董,你怎麼樣?」
「該死的!」荷燁咒罵了一句。「沒事,我現在帶你走。」
他顧不得自己形如乞丐,口中默念咒語,手中冥氣暴增,直把結界撕開一個口子,拉著道情出了離冢。
「荷董,我們去哪啊?」見他一路陰沉著臉色,一直沒敢說話,終於憋不住了,這才小聲問。
「回冥界,找天殺的白無常算賬去!」
荷燁拉著道情,怒氣沖沖直奔白無常的辦公室。砰的一聲把那裝著旱魃的瓶子摔在他面前。「你這老傢伙,忽悠我去離冢,卻沒告訴我刑天也在那!」
是了,刑天,那個巫妖大戰中便和荷燁結下樑子的傢伙。
白無常推了推眼鏡,「你又沒問我。」
「我為你的事還欠了七仙女的人情!」荷燁怒沖沖揮出一道冥氣,施了一個水鏡,「你自己看看吧!」
水鏡漸漸清晰起來,映出一天前的場景。
瑤池。
白雲在天,山川綿延。瑤池的蟠桃園裡,七個身著綵衣的仙女正在嘰嘰喳喳聊個不停。
「你們聽說了嗎?因為各界供奉逐年減少,冥府養不起那麼多冥差,決定改制了!有一大半冥差下崗,自謀生路去了!」
「可不是嘛!聽說連冥王那個養子都辭職下海創業去了。」
「好像是弄了個什麼投胎公司。」
「你們少八卦人家啦,說不定哪天咱們天界也要裁員。人家是冥二代,就算是創業失敗了,大不了回冥府啃老去,咱們幾個,難不成開果園種桃去!」
正聊得起勁,就見自雲端飄來一藍衣青年。那青年腳下踩著一朵墨蓮,笑眯眯對七仙女行了個禮,「各位姐姐好。」
大仙女以扇掩面,眼睛彎成了月牙,「喲,這不是荷冥官嗎?什麼風把您吹來了?」剛剛還在念叨他,本尊便出現在自己面前,也就是大仙女堅信八卦無罪,絲毫沒露出半點尷尬之態。
荷燁老遠就聽見他們正在議論自己,卻依舊客客氣氣道:「姐姐,我來討兩根桃枝。」這也難怪,冥界大裁員,他的死黨尤力因政績考核墊底,要被辭退。他仗義地讓出了自己的位置,決定辭職下海。這一決定著實把他那冥王老子氣了個半死,勒令他凈身出戶,自生自滅去。跑公司註冊手續這些天,他也沒少聽到各種議論和質疑,更有不少長輩來勸他不要衝動。要知道,這冥府的公務員考試有多難啊!放著鐵飯碗不要,去開什麼投胎公司?聞所未聞!
他生得唇紅齒白,臉上又總帶著些許笑意,一雙墨藍色的眸子神采奕奕,甚是討喜。大仙女道:「桃枝,倒不是什麼稀罕玩意,但你要這桃枝去做什麼?」
荷燁神秘兮兮道:「在下自有妙用。姐姐們只管說給不給就是了。」
「這有何難。七妹,去摘下幾枝給荷冥官。」他雖然已經辭去了冥差之職位,但是大家依舊習慣這樣稱呼他。他也沒刻意去糾正。要知道,這冥差創業,雖然不是頭一模,但也是萬年少有。很多人還抱著觀望的態度。如今大家習慣性混淆了他已經不是冥差這個事情,對創業初期的他來說,著實是個好事。
荷燁從乾坤袖中摸出一把功德珠,分給七仙女,還客氣地道了謝。就在這時候,他按下了暫停,指著那畫面說:「看到沒!我捨出去多少功德!」
道情暗自好笑,這傢伙,看來是早準備好敲白無常的竹杠的。只是沒想到這白無常更缺德,竟然是陰了荷燁一把。
「少廢話,加錢!」荷燁伸出一隻手來。那法衣本就已經破爛不堪,盛怒之下,袖子都掉了下來,直接改半截袖了。
白無常不情不願地打開抽屜,慢吞吞數著功德珠。
荷燁忍無可忍,直接把他盛功德珠的袋子搶了過來,隨手倒出一把,灑在他的辦公桌上。然後自己把剩下的全收入乾坤袖。
道情暗自叫好,白無常這傢伙,一肚子壞水,竟然欺負到他愛人的頭上來了!
白無常要去奪,沒搶過荷燁,不滿地嚷道:「喂!你這是明強!」
荷燁不甘示弱,用更大的聲音吼道:「我這一件法衣可是我出師禮上用自己的誕生功德製成!就這樣毀了!還給你留一把已經是看在咱們這麼多年的交情上了!」
「荷、荷董,算了吧……」道情扯了扯他的衣角,分明沒用勁兒,卻把他半邊衣擺給扯了下來,這下,徹底衣不遮體了。
荷燁:「……」
白無常:「……」
荷燁怒不可遏,「你這臭小子!你哪邊的!」
道情委屈道:「是你的法衣太不結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