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獅鷲之心
鬧鐘和往常一樣準時響起,威廉·格里芬睜開眼睛,從他空蕩孤寂的家中醒來。
準確來說,這房子屬於他的父母——倫琴事件發生后,他們家原本的住房就處在核爆炸的正中央,於是在UEG的安排下,所有像他一樣的人都領到了一套簡單的安置住房。
在威廉看來,這套房子就是自己的父母用性命換來的。
「早上好,」他起床,走到床對面的收納櫃前,對著柜子頂端擺著的一張合影輕聲道了句早安,照片里是年幼的威廉和他笑得很開心的父母,這是他手上唯一的一張三人合影,也是唯一一張他父母的相片。威廉靠著這張邊緣已經有些發黃的老相片,艱難地維持著對父母的記憶。
「我現在找到為之奮鬥的目標了,爸媽,」他對著相片,傾訴起自己的心事,「劉思妤副司祭告訴我,聖徒們能夠拯救一切不幸福的人。當那些該死的UEG走狗在末日中毀滅后,我們會前往新世界,到時候你們也會復活,或者說重生。」
威廉相信劉思妤所說的,特別是親眼看到政府隱瞞的那些資料之後。更別提劉思妤已經給了他一部分倫琴事件的資料了——他猜教團一定在UEG和海軍內部有信徒,這些保密的資料和那段視頻就是明證。
「今天我要去做一件大事,」威廉舉起相片,輕輕地親吻了一下相框,「司祭大人和副司祭大人都不知道我要去做這件事……但我必須做,這是對教團有好處的。」
「保佑我吧,爸爸媽媽。」
訴說完心事後,威廉把相框放回原位,哼著歌走進了盥洗室。簡單的洗漱過後,他從收納櫃的抽屜里抽出一把槍——他從一小群自由分離主義者那裡買來的,花了他整整兩萬塊。他當時沒想買槍,只是想知道他父母的死因——根據劉思妤給他的資料,他的父母在生前也屬於自由分離主義者的一員。他們的目的似乎是想讓一個曾經偉大的國家再次偉大,並從UEG的整體中獨立出來。
遺憾的是,他們失敗了。倫琴事件也因此爆發。威廉不知道中間發生了什麼,只知道那場可怕的核爆成了他小時候最大的陰影。在倫琴事件的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裡,全世界的人,哪怕曾經屬於那個國家的人,都在咒罵著自由分離主義者。
威廉記得自己在學校里的時候,很是受過一些白眼,還有日復一日的霸凌,只因為有小道消息說他的父母便是倫琴事件的策劃者。
空穴來風,並非無因。小時候的威廉不懂,只覺得自己在學校里度過了極為黑暗的一段時光。如今再回頭看這段往事,他懷疑是有人在故意散播這個消息。
「我一定會找到你,混球。」他從往事回憶中抽身而出,低聲呢喃了一句,像是在堅定決心,又像是立下一個新的誓言。隨後,他便把槍藏進衣服里,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出了門。
他在家門口攔下一輛計程車,掏出餘額已經不多的儲蓄卡,在卡槽上輕輕一劃,然後鍵入自己的目的地,隨即便向後靠在沙發上,閉著眼睛開始養神。
智能計程車的速度很快,當威廉下車的時候,他已經來到了中城區。和一向有些混亂,看上去仍舊被上個世紀風格和規模的建築充斥著的下城區不同,中城區的環境也好上許多,城際快車的軌道從複雜的立體交通設施中穿行而過,時不時就有城際快車呼嘯著衝過。一塊塊的支撐地基和地基之間的通道在構成中城區的行道的同時,也把投射進下城區的陽光和霓虹燈切割成一地零落的碎片。
各種各樣的車輛在立體交通系統中穿行,先進的懸浮車——或是更直接點——飛車,呼嘯著,同時從威廉的頭頂和腳下飛過。
威廉站在計程車站的門口,抬起頭享受著來自天上的,完整的陽光,絲毫不在意旁人投來的詫異目光。他站在那,靜靜地感受著臉上的暖意,在這寒冷的冬季,這來自太陽的力量給了他的心最好的慰藉,也讓他對接下去要做的事情充滿了勇氣。
他垂下頭,睜開眼,在便攜電腦上調出一幅地圖,然後載入到導航模式中,隨後便按照電腦的指示開始了他的行動。
在電腦的幫助下,他很快來到了自己的目的地——一幢有七十六層的高樓,春覺公寓。這是中城區的人最常選擇,也是最合適的住宅。
這兒的住宅和下城區的不太一樣,大門完全由智能系統控制,只有這棟樓的物管、業主和住戶才能入內。哪怕是警衛,平常情況下也只能待在門口。上門來服務的維修工人什麼的更是不用說,不經過極為完善的安檢,他們是不會被允許踏進那扇門的。
但這一切都難不倒威廉,他扭了扭脖子,深吸一口氣,鎮定自若地走向公寓的大門。
不出意外的,他在入口處被系統攔住了,負責值班的警衛很快湊了上來,用審視的目光掃了他兩眼,開口問道:「來幹什麼的?」
「我是電信公司的工程師,」威廉掏出自己掛在脖子上的工牌,「我來給客戶更新入戶設備。」
「稍等。」一名警衛轉過頭去,把這些數據輸入系統,沒過多久,系統就有了結論:今天的確有電信公司的工程師要上門更新入戶設備。
「沒問題了,」看到系統亮起綠燈,先前問話的警衛點了點頭,對他揮了揮手,「你可以進去了。」
威廉微微頷首,把工牌塞回衣服里,提著自己的包走了進去。
他走進電梯,戴上手套,按下十八樓的按鈕,然後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等著電梯慢慢上升。
對於一幢足有76層的高樓來說,18樓不過是它的低層,僅僅幾秒后,電梯就在十八樓停穩,威廉提著包,快步從電梯里走出來,一路來到1806房間的門口。
走廊的兩段都有攝像頭,但這難不倒威廉——他本來就是干這個的,也正因如此,他今天才能順利的進入公寓,因為他本來就在這兒有工作要做。
他從包里掏出一台類似對講機的設備,一邊調試,一邊思考起自己的工作。對於這座城市的大部分人而言,他的工作都稱得上是極佳了。他的公司和上班地點都位於上城區,整個城市裡最好的一塊,儘管對於他這樣的外勤工程師來說,能待在上城區的時間屈指可數,但終究是一種象徵——實力的象徵,不是人人都能找到一份上城區工作的。
但這該死的工作對他來說一點用都沒有。威廉想起以前累死累活的那些時光,他每天在公司和城市裡來回往返,賺著在別人眼裡十分高昂的薪水,穿著得體的制服。卻只能住在下城區的安置房裡——因為他下班之後,便會把錢全部投到一個又一個的,虛無縹緲的,和他父母有關的線索當中去。而這其中的大部分,又進了一群私家偵探的腰包。
想到這,他更堅信,自己的教團所做的是正確的,像他這樣努力,勤奮,甚至壓力大到要靠金屬音樂來解壓的人,卻因為過去的錯誤,往日的陰影,被這樣困在一團開不見盡頭的黑暗裡。威廉覺得這不是他的錯,這都是UEG的錯,如果不是他們隨意隱瞞這些事件的真相,他又怎麼需要把錢投入到這些可笑的線索當中?
如果不是UEG大力壓迫他的親人,他們又怎麼會離自己而去?
「是的,都是UEG的錯。」他看著眼前的房門,眼裡燃起仇恨的火焰。於是他不再猶豫,把手裡的設備貼在牆上——那是一台ECM干擾器——然後啟動了它。
脈衝干擾立刻讓走廊兩邊的攝像頭都失去了作用。
他從包里掏出槍,對著門鎖就是一槍打出——這是他第一次用槍,巨大的后坐力讓他的槍差點脫手而出,幸虧他反應及時,死死地握住了槍柄。
這是一把2050年的老槍,12.7mm口徑的子彈從槍膛射出,輕鬆地打爛了門鎖。在消聲器的作用下,他只聽到了一聲沉悶的咚,就像是一件瓷器落在鋪著厚厚地毯的地板上時發出的聲音。
他推開門,走進房裡,小心地警戒著四周的情況。他要「談談」的對象也有槍,因此他必須警惕。
儘管握著的是一把有半個世紀歲數的老槍,但威廉並不擔心自己會在這方面吃虧。他知道這六十幾年來武器的威力並沒有太大的提升——一個統一的時間不再需要更有效率的殺死同類的武器了。而其他的那些提升——什麼智能索敵,高亮辨識之類的東西,在這個距離下的用處並不是很大。
威廉覺得,在這種幾乎面對面的情況下,勇氣和技藝,才是決定勝負最關鍵的兩個因素。他也許會在技藝上吃虧,但他心中滿是勇氣。
他又往裡走了兩步,目標依舊沒有出現。威廉更加警覺了,他走出玄關,發現客廳里空無一人,於是他繼續前進,直到在書房前停下了腳步。
他的目標就坐在書房裡面,隔著透明的玻璃。他背對著威廉,身下有一個金髮女郎。
威廉扣動扳機,一槍轟碎了玻璃,在玻璃破碎的聲音,女郎高亢的尖叫,和彈殼落地的脆響聲中,他伴著緩緩落下的,如同水晶雨一般的玻璃,走進了房裡。皮靴踩在地上,發出沉悶的咚響。男人的憤怒是最後響起的聲音,但很快便戛然而止,因為威廉已經把槍頂到了他的腦袋上。
「別動。」威廉看著自己的目標——皮埃爾警長,淡淡地吐出兩個字,然後轉過頭看著趴在地上,不停顫抖的女郎,「你也別動。」
皮埃爾警長看著這個闖進自己房間里的神秘人,知道自己今天是栽了,他看著他,突然放鬆下來,「好手段,小子,好手段。」
「過獎。」
「我能拿支煙嗎?」皮埃爾看著他,見威廉不為所動,他聳了聳肩,「好吧,看來是不行。」
「我今天來,是為了懲罰你的貪婪,皮埃爾警長。」威廉認真地說道,陽光透過寬大的落地窗照射在他的臉上,讓他看起來有些肅穆和神聖。
「啊!你這狡猾的鼴鼠,」皮埃爾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是王波霖那個雜種派你來的,是不是!?還是劉思妤那個賤人!?」
「注意言辭,警長大人,你應該對司祭大人和副司祭大人尊重一點,」威廉的眼神迅速變冷,他沒有持槍的那隻手猛地揮出,給皮埃爾的臉來了重重的一記,血沫混著口水從皮埃爾的嘴裡流出,他收回手,看著嘴角流血的皮埃爾,點了點頭,「再有下次,這把槍就會插進你的喉嚨里。」
「我就知道……」
「你錯了,」威廉打斷了他,像是沒看到皮埃爾眼裡的恨意一般,「不是他們叫我來的,我自己決定動手。」
「為什麼!?」皮埃爾顯得難以置信,「你瘋了嗎!?」
「我沒瘋,」威廉依舊是一副冷靜的模樣,「你的貪婪終有一天會拖垮教團。我們不能一直在你的陰影下活動。人的胃口永無止境,你只會越索取越多,直到教會再也負擔不起的那天。」
「司祭大人和副司祭大人沒辦法下決心來殺你,但我可以。」
「你要殺了我?」皮埃爾聞言反而冷笑了起來,「你知不知道我管的警局裡,刑警隊的每個人都想查這個案子——你們在廢棄地鐵站里弄死的那十幾個無辜者!是我讓他們不要插手!我向你保證,如果我今天死了,他們很快就會接受這個案子,就像找到食物的鬣狗!而到那個時候,就不會有另一個我來阻止他們了!」
「無所謂,皮埃爾警長,在你死了之後,沒人會知道我們存在過。」
「你不敢的,」皮埃爾搖了搖頭,「你沒有得到他們的指令,這是叛教。」
「你錯了,」威廉抬起槍口,對準皮埃爾的腦袋,「我是威廉·格里芬,我有著一顆獅鷲之心。」
說罷,他扣下扳機,子彈伴著悶響破膛而出,在皮埃爾恐懼混雜著詫異的目光中吻上他的眉心,把他的半個腦袋轟成了渣子。
「啊——!」地上的女郎嚇得一抖,一股尿液從她的雙腿之間流出,威廉走到她的身邊,看了她一眼,「我很抱歉,但你聽到了太多不該聽的。」
「不要害怕,姐妹,」他舉起槍,無視正在苦苦哀求的女郎,「我嫉妒你,因為你提前離開了這個苦難的世界,而我卻仍需為了聖徒的到來而掙扎。」
「願我們在聖徒的樂園裡再見。」
他沒有扣動扳機,而是俯下身子,哼著搖籃曲,死死地捂住女郎的口鼻,直到她陷入昏迷。
「很好,現在只需清理現場。」
他低聲呢喃了一句,又從包里掏出當時連槍一起買來的古董收納盒,把它放在了皮埃爾的辦公桌上。
最後,他走進卧室,從皮埃爾的衣櫃里找出他的所有皮帶,用它們使勁抽打起陷入昏迷的女人,女郎很快被疼痛驚醒,她開始大聲求饒,但威廉不為所動,他使勁揮舞著皮帶,銀制的皮帶頭砸在女人身上,留下一道道的傷痕,很快,女人便不再動彈——她被活生生砸死了。
做完這一切后,威廉把皮帶掛回衣櫃里,又把槍塞進女人的手中,哼著歌,順著來路離開了皮埃爾的公寓。
才發現延時定錯了,這是昨天那更,我手動發的,今天的兩更也會在之後發上來,十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