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下）

齊清嵐頓時覺得心跳的快了許多。

這瞎子行事與常人不太一樣，說風就是雨，當真要弄瞎了她也不是不可能。

「你不怕？」

瞎子說著，就往她這裡湊了過來，那沾了淚水的白帛幾乎要蹭到她臉上。

「怕。」

齊清嵐穩住聲音，仍然和先前一樣又輕又慢。

瞎子搖了搖頭：「果然也和普通的女人沒什麼兩樣。」

「這個世上，最多的就是普通女人。」

齊清嵐盯著他的右手腕，剛才晃動白帛的時候，她瞧見那手腕處也有一處印痕，與左邊手腕的十分相像。傷在這個地方，且是左右手都有，她試探的問了一句：「不是所有人都能和你一樣，生來就是不普通的人。」

瞎子沒有動，然而璇璣九策終於感應到了心脈波動。

可見，這個話題他感興趣。

「你知道我是誰？」

瞎子一步踏過來，伸手抓著她的領口直接把她拎起來：「你知道？」

「不知道。」

齊清嵐半仰著頭呼吸兩下，輕輕道：「我只知道你不是個普通人而已。」

瞎子忽然猛地踏了一步，小船被他一踩之下，居然直接就翻了過來。而他則直接扯著齊清嵐的衣領子踏水而行。

齊清嵐頓覺空氣稀薄，然而被封了穴道，哪一處也掙扎不得，憋的臉色通紅，牙縫裡擠出話來：「我......喘不過氣......來了......」

瞎子卻似乎並不在意她死活，只等落了地，才把她隨手撒開。齊清嵐直愣愣的摔到地上，滿身泛起的疼，也抵不過此刻呼吸到空氣的愜意。

「你說說，我哪裡不普通？」

這會兒瞎子又有了說話的心情。他似乎對這裡十分熟悉，拉扯著齊清嵐靠到一棵樹上，自己就坐在她的面前。

齊清嵐借著喘息的功夫四處一望，左前方就是水面，略遠些的地方還能瞧見那翻了的小船。能瞧見的地方都是些鬱鬱蔥蔥的樹木，不曉得是什麼地方。

她穩了穩神，不管什麼地方，現在她落在這個瘋子手裡，保命才是大事。

「說！」

瞎子不耐煩了，又掐著她的脖子發狠。齊清嵐趁著還能喘氣，沉聲道：「能修鍊雙身之術，難道還算普通人？」

瞎子的手，猛然就頓住了。

璇璣九策中的心脈波動，前所未有的劇烈起來。

這所謂的雙身之術，是危急之時，能爆發出自身功力的兩倍有餘，且一旦受傷，恢復起來也比別人快上許多。好似身體里另藏了一副身子備用一般。

因此得名。

修鍊雙身之術，先天的經脈基礎之外，根骨悟性缺一不可。而且既然功效強大，就有些弊端。

這修鍊這人，若是但凡有些用心不專，就極容易走火入魔。看這人雙手印記，便知道，他是走火入魔過的，幸好是被人救了回來。

「連雙身術都知道，看來他告訴了你不少。」

瞎子目盲，從眼睛中是什麼都看不出來的，心脈波動又時有時無，也不能算得准。齊清嵐只能從隻言片語的腔調里，猜猜這瞎子的身份。

他說起沈行之來，倒像是淵源頗深，且也並沒有瞞著她的意思。

「我想知道的事情，不必都等他來告訴我。」

齊清嵐想了想，決定賭上一把：「他還有他的事情要做，我才不願意總麻煩他。」

「是么？」

瞎子摸了摸自己手腕，忽而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這也是你自己的本事？別的都好說，單這一顆石蓮子，你就弄不來吧？」

他說的石蓮子，是齊清嵐手腕上那一串九曲連環。九顆珠子九種九色，其中一個就是墨綠色的石蓮子。這石蓮子十分少見，偏偏在沈行之父母避世之後居住的地方，倒有一處長著些許。

沈行之後來也曾和她說起，只是這瞎子怎麼知道？

齊清嵐驀然有些遍體生涼，他好似把她們的點點滴滴都了解的十分清楚，而她卻並不知道這人是什麼人，要做什麼。

他也許此刻還沒有想殺她，可是也說不準此後不會殺她。他方才在小船上掐她脖子用的力道，是當真能殺了她的。

齊清嵐只能換個方向去猜：「他待我好，你覺得不忿？」

瞎子嘴裡呵呵兩聲，向著她身後指了指：「你猜，這後面是什麼地方？」

「不知道。」

她現在僵著身子靠在樹上，別說後面，就是兩側也轉不過頭來看。

「猜啊。」

瞎子忽然愉悅起來，璇璣九策中的心脈波動也跟著不見了：「你既然能靠著猜知道我修習雙身術，那也就能靠著猜，猜出後面是什麼來。」

「你高估我了。」

齊清嵐看他似乎有了說話的興趣，便半分也不耽擱：「我還沒有未卜先知的能耐。知道你修習雙身術，不過是因為湊巧看見你手腕上的傷疤十分相像，後來又看見另一隻手腕也有，才想起來。若非你自己認下，我也不能確定。」

「這麼說來，還是我自己說漏了？」

瞎子摸索著坐到她身邊，又道：「我最愛聽人胡說八道，尤其是長得好看的姑娘，縱然胡說八道，也覺得有意思。我替你提上一句，你再來猜，好不好？」

「這後面，有許多你們尋常女孩兒最喜歡的東西，可能猜著？」

這上哪兒去猜？

齊清嵐眉眼微垂：「我不是尋常女孩兒，我猜不到。」

「你哪裡是猜不到，我看著，你是不想猜吧？」

瞎子冷哼了一聲，又扯著齊清嵐的衣領子把她拉起來：「敬酒不吃吃罰酒，可就別怪我粗魯了。你既然自詡不尋常，就去裡面好好看看。」

他一隻手拎著她衣領，向後一扔，另一手便在她靠過的那一棵樹上連連拍了幾下。齊清嵐覺得自己好似騰雲駕霧一般，扔出幾丈遠來，又直直的向下落去。

身體拍到了地面上，齊清嵐摔了個七葷八素，然而這還不算完。這地方剛好是個下坡，她一落下來，便緊接著又往下滾。

倉促間瞄了一眼，坡下竟是一大片斷垣殘石，齊清嵐忍不住叫苦，我命休矣!

然而這時候，卻不知哪裡突然就撲出來一個人，將她合身緊緊抱進懷裡，和她一同滾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