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6 章
朝露見公子非放棄與雲戟鬥爭,無望救出爹娘,哭得傷心欲絕,直接哭暈過去,再醒來時,林音對她說「公子已經離開餓夫巷了,這是他為你做的一桌飯菜,還留給了你一封信。」
「小神醫,謝謝你。
謝謝你,真的非常感謝你,感謝你在陳家村的捨命相救;感謝你一直以來對我、對解憂閣的相信與支持;感謝你拉我出泥潭,讓我不再沉淪,不再逃避;感謝你給予我勇氣,讓我有勇氣重新擔起解憂閣的挑子。
謝謝你,小神醫。
昨日後,鄙人思索再三,解憂閣要想壯大,不能再違背人性,得順而行之。之前,解憂閣為人解憂,可解一人憂,得耗千人力。費時費力,收效甚微。於是,鄙人決定改革解憂閣的理念,降低目標,不解遠憂,只解燃眉之急,存亡之需。
此外,鄙人決定重建謬靈各地的解憂閣,開設客棧和酒館,招攬有謀生之需的百姓來經營。客棧、酒館盈利部分用來免費開設學堂和醫館。
承蒙小神醫錯愛,鄙人不才,一人無法肩負重建解憂閣的重任,還得倚靠小神醫以及眾人幫忙。鄙人想聘請小神醫作為我解憂閣的大夫,行醫救人,開堂收徒,並協助林音管理解憂閣等各種事物。
再次感謝你,小神醫,解憂閣暫時託付給你和林音等人了。在與雲戚一戰中,鄙人深刻意識到自己才疏學淺,力微智弱,遂決定去天之南海求學,尋找重建解憂閣之策,改造謬靈之法。
最後,萬分感謝小神醫,解憂閣勞你費神費力了,謝謝。
雲非。」
朝露茫然地望著手裡的書信,內心百感交集,難以言說。
一旁的林音見小神醫神色複雜,回想起昨日他再三提醒公子,小神醫是雲戟安排來晞茵府的人,不可輕信。
「她相信我,我自然也相信她。」
林音知公子不是草率之人,既然公子信她,那他也信她。
林音打消了心中顧慮,問小神醫道:「天之南海在各地的考試快結束了,公子去得匆忙,他臨行前還囑咐了我一件事,說是小神醫爹娘似乎遇到困境,需人解救。小神醫,你爹娘怎麼了?你無需顧忌,只管說出來,我會全力以赴地解救他們,如果我幫不上忙,我再休書給公子,讓他前來解困。」
「我爹娘?」朝露眼中又泛起淚花,胸口泛起千塵萬浪,最終她咽下所有苦澀,搖頭道:「沒事,我爹娘沒事。多謝林副將記掛。」
朝露小心翼翼地將信紙折好,放到懷裡收藏起來,把滿滿一桌子菜全部吃光,一滴湯都不剩。這是公子非對她的期許,她定不負所望。
朝露回到晞茵府,聯繫上朱家鎮解憂閣醫館里的叔叔伯伯,將自己所學傾囊相授,朝家醫書悉數默下紛發。
三日後,在林音的安排下,叔叔伯伯們分散到全國各地的解憂閣,一邊開設醫館救人,一邊收徒教學。
「人手不夠,人手不夠,人手不夠,看病的人太多,求學的人太少。」這是林音說得最多的話。
「林副將,您休書給非公子,說我想讓解憂閣給學醫者發靈石、血發,吸引更多人來求學。我再寫寫信給一些醫友,懇請他們加入解憂閣醫館。」
寫完信,朝露立馬整理好醫書,飛去醫館教學。
她每日奔波於全國各地解憂閣,早上在醫館教學,下午行醫救人,晚上學習兵法、學習經商、學習釀酒、學習做菜,學習各種各樣需要用到的知識。學到深夜,她又拿起林音送來的書信,在信中出謀劃策,定奪決斷解憂閣的事宜。
忙完時已快天明,可是她仍無法入眠,這個間隙,她總會想起爹娘和奶奶,擔憂他們的安危,擔憂得肝腸寸斷,哭得痛不欲生。
她知道擔憂和眼淚於事無補,可是她無法停止胡思亂想,無法平靜,無法入眠,只得吃藥入睡。
靠葯勉強迷迷糊糊睡了約摸一個時辰,天光乍現時,她立馬蘇醒來,啟程趕到另一個鎮子繼續早上講學,下午行醫,晚上學習,深夜以書信同林音相商解憂閣的雜物。
「南山、九靈、齊平三地的解憂閣酒館客似雲來,人滿為患,公子決定在當地再加開三家酒館。」
「收到,恭賀新禧。」朝露淚水滴到信紙上,慌忙擦掉,又從寫了一張。今日是奶奶的生辰,不知道奶奶身在何方?此時此刻在做什麼?爹娘是不是在鐵屋裡為奶奶慶生呢?
朝露一連吃了三粒藥丸,還是睡意全無,便提筆作畫,畫奶奶,畫爹娘,畫他們的家,畫他們過往的點點滴滴。
天明時,墨跡未乾,她收起畫卷,趕往下一個地方。
短短三個月,破蔽凋零的解憂閣如同雨後春筍,開遍大江南北,謬靈各地。尤其是酒鋪開得最旺,雲非嗜酒如命,釀酒也別走心得,在他的秘方下,解憂閣的解憂酒成了世人的最愛,爭相購買。客多了,店也多了,一個月內,解憂閣酒鋪開得遍地都是,佔了謬靈的酒鋪十有八九。
「小神醫,公子來信說,我們解憂閣辦得非常好,他高興極了,一連喝了十壇酒慶祝,還贈給你我兩瓶他親自釀的解憂酒。」
林音興沖沖抱著解憂酒朝小神醫走來。
「林副將,您記得叮囑公子少喝點酒,明日就是天之南海的最後一次考試,讓他莫誤了考試。」
「嗯嗯,小神醫,我這就寫信給公子。」
在眾人的努力下,解憂閣日益壯大,血刃坊又開始查封解憂閣。這次,解憂閣不再和血刃坊起正面衝突,任由血刃坊查封,被查封后,他們又轉移陣地,換一個地方繼續開。漸漸,解憂閣和血刃坊開始了拉鋸戰。
可即使再小心避讓,還是有傷亡。朝露每日望著昔日並肩前行的夥伴變成一具具冰冷的屍體,她的眼淚就怎麼也止不住,她已經偷偷用自己的血救他們了,可是還是救不活。
小魚兒見到她越來越消瘦,勸她停下來歇歇,朝露不肯,手不輟針,還有很多小夥伴危在旦夕,等她醫治。
「露姐姐,我們初見時,我眼睛看不到,但我總能聽到你的笑聲,歡快極了。我眼睛好了后,卻從來沒有看到過你的笑,只見過你哭。露姐姐,離開雲非,離開這裡吧,你已經不會笑了。」
「小魚兒,我不走。」朝露臉上的淚還沒幹,看到餓夫巷同自己說笑的大媽斷了手被抬進來,她的淚又涌了出來,拿起藥包,雙腳顫抖地朝她奔去。
她自幼行醫,見過很多生老病死,但她一直接受不了生離死別,以前每次病人離去時,爹娘、奶奶都會在她身側安慰她,她至少要難受半個月才能走出來。
如今爹娘、奶奶都不在身側,沒人安慰她了,也沒有半個月的時間給她走出來,只有一個又一個接踵而至的病人,一具又一具僵硬的屍體。
「小神醫,公子他過了,他過天之南海的考試了。」
當林音拿著公子非的信開心地跑進來時,朝露發現自己真的不會笑了,她眼前只有鮮血淋淋的傷口和密密麻麻的傷口。這些人都是她親自選進解憂閣的,是她送他們去赴死的。
「林副將,公子非什麼時候成功?」朝露茫然地望向一臉欣喜的林音,只見他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如墮冰川。
「小神醫,這不是你該想的。江寧的解憂閣缺人,你快把這堆孩子治好,治好后讓他們去江寧解憂閣幫忙。」
林音來時的喜悅被朝露的問題一掃而光,煩躁地離開了。
朝露望著眼前的病人忽然不想治了,這個病人已經送來八次了,治好了又怎樣?送去解憂閣,再被血刃坊絞殺,再送來醫治,又送去解憂閣,再被絞殺。一直循環往複,直至他們的身體殘破不堪,救無可救,最後撒手人寰,埋在城外的山林下。
他們臨死前,死死拽住朝露的手,眼中充滿憤恨的淚光,嘴巴抽動,卻發不出聲音。興許發出了聲音,只不過醫館里病人太多,哀嚎聲太大,她聽不見他們死前的聲音。
朝露想,興許他們在咒罵自己,咒罵解憂閣,咒罵血刃坊,咒罵公子非,咒罵謬靈和雲戟。
可有一天,朝露終於聽清了他們死前的呢喃,「娘,娘,娘,兒想您了。」
朝露手裡的剪刀一顫,殷紅的血從她掌心散開。
她開始逃避,開始躲起來,可林音還是踢破了房門,火急火燎抓住她,說有很多人等著她去醫治,她得趕緊出去。
「小神醫,這是今天報名申請加入解憂閣的名單,你選一下,下午前,把同意加入的名單交給我。」
林音抱著一摞厚厚的名單放在她的藥包前,朝露透過名單,看到一個個鮮活的生命挨個倒下。
「不,不,不!」
這不是入解憂閣的名單,這是一份份死亡名單,朝露發瘋似的沖向名單,將它們推倒撕碎。
林音急忙過來阻攔她,大吼道:「你在幹嘛?!你瘋了?!」
「露姐姐,你太累了,你需要休息,你停下來休息一下吧。」小魚兒抱住幾近癲狂的她,只覺她渾身顫抖,冷得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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