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4 章
父皇沒有殺他,師傅應該沒出事。
「我在以前師傅教我靈術的地方留了信,求他放過你,放過晞曉。」
雲非在信中還托師傅放過揚芷,放過所有與他有關,被他牽連之人。
「那你呢?」朝露望向雲非,心頭一緊,氣血不暢,引得肚子生疼,疼得滿頭大汗,全被面具擋住。
「小神醫,我不想再讓解憂閣的悲劇重演了,晞曉百姓全部陣亡,而我卻安然無恙。如果我再不死,世人真不信我了。大家所做的一切,幾千萬人的付出和犧牲,真就白費了。」
這次,他真的沒有退路了。
「不,我信你,傅行信你,大家都信你,你不能死,你」
「我不死,然後呢?苟且偷生,做逍遙王爺,當一切都沒發生過?或者,再建解憂閣,再建晞曉,再被謬靈殲滅?再死傷無數?小神醫,你看到了,我們打不贏他。晞曉已經是我最大的努力了,可仍打不贏他,我認輸了,我不能更強更好了,但是晞曉可以。」
與其苟延殘喘消耗之前積累的一切,不如用死,換取時間,讓晞曉蟄伏於世,等待驚蟄。
雲非在天之南海見揚芷以肋骨做骨靈剪,便也試著去肋骨救人,可是有時成功,有時失敗,而傅行他們取的肋骨全部失敗了,他一直找不到辦法解決,直至幾個時辰前,朝露用血注入他的肋骨,救活了小魚兒,他想到,自己體內也有朝露的血,血是肋骨救人的關鍵。
「小神醫,我想拜託你把我體內剩下的十七根肋骨全部取出,每根肋骨上我都注了五十萬年靈力,還有我的思想,你和傅行他們找十七個人,注入到他們體內。晞曉的未來,就靠他們了。」
他繼續活著,不能做到更好,但是晞曉可以。他不能解開的秘密,就留給他們破解吧。
朝露凄涼地笑了,她不僅救不了他,還得親手殺了他。
雲非繼續道:「小神醫,如果我完全消失,世人很快就會忘了我,忘了解憂閣做的那些善事,晞曉也一樣,所以我需要給他們留個寄託,讓他們有可念之物。」
雲非目光挪向朝露的肚子,柔聲道:「小神醫,你可不可以嫁給我?讓我做你腹中孩子的父親?」
朝露也低頭望向自己的肚子,她知道,他需要給後人留個標誌,而她腹中孩子便是這個標誌最好的選擇。
「小神醫」
「我答應你。」
朝露悲涼地笑了笑,點頭答應。
雲非感激地朝朝露道謝,抽出匕首插入胸膛割下一根肋骨,注入到她的腹中,注入到她的體內。
「孩子,晞曉交給你了。」
雲非的眼中映起一絲光亮,抬頭只見日初東方,天光乍現。
天明了。
他臉上的淚也幹了。
「小神醫,拜託你了。」雲非將匕首插入胸膛,要割肋骨,朝露止住了他。
「讓我來。」
讓她來割,他能少些疼痛。
朝露將雲非體內剩下的十六根肋骨全部割下來,脫下外衣裹住,收了起來。
「謝謝你,小神醫。」雲非虛弱地道。
朝露沒有回答,擦掉匕首上的血,用匕首割破手掌,喂他血。
她望他多活一些,又望他少活一些。少活些好,少受些罪。
她雖是這樣想,可仍一直喂他血,直至雲非把她的手抽開,她這才止住。
雲非的臉色蒼白地從血地里起來,整了整亂糟糟的衣裳,衣裳上只有他弄的血跡,朝露割的傷口處,一點血跡也沒有。
「小神醫,你醫術真厲害,我胸口一點也不痛,也沒有流血。」
雲非笑嘻嘻地稱讚朝露,解下腰間的酒壺,喝了起來。
一邊喝著,一邊揮手破開了結界,他拉起朝露的手,對眾人道:「我同露兒要在此成親,勞煩各位見證。」
「可,非兒,她」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婦人訝異地望向朝露的肚子,面露難色,她是雲非的侍女,從雲非出生起就開始照顧他,已經二十七年了,一直把雲非當做親孫子看待,她沒辦法接受他娶一個打著肚子的女人。
「林婆婆,我就是這孩子的親生父親,之前我怕連累露兒和孩子,一直瞞著我和她的關係,對不住露兒和孩子,也對不住你們了。」
雲非望了眼朝露,繼續同震驚的眾人道:「方才,我同露兒在結界里商量清楚了,我留下來阻擋謬靈軍隊,她和孩子跟傅行離開。在此之前,我們想在此舉辦婚禮,請各位祝福我們。」
「好,好,好極了。」傅行上前抱住雲非,從他腰間解下兩壺酒,同雲非碰杯對飲,嚷嚷著要做孩子乾爹,教他讀書寫字,帶兵打仗。
「孩子,這謬靈,山川很美,但壞人很多,乾爹一定盡全力教好你,讓你長大后像你父親一樣,懲奸除惡,救危扶弱。」
傅行朝朝露的肚子望了又望,笑得合不攏嘴。
眾人見狀,也紛紛散開,張羅給雲非和朝露辦個別緻的婚禮。
朝露攔下眾人,謝過他們的美意,可事態緊急,時間緊迫,謬靈軍隊隨時會捲土重來,傅大哥得趕緊帶人離開,她和雲非簡單拜個堂就行了。
「不能什麼都沒有,結婚嘛,喜燭、嫁衣還是要有的。」
林婆婆拉住朝露,給她量了量尺碼,帶著幾個老婆子,四處搜羅了幾塊紅色的碎布,用針線縫成兩套簡陋的婚服,給雲非和朝露換上。
將士們撿起血地里的孔明燈,東拼西湊,湊成了一對紅燭。
林婆婆望著鮮血染紅的喜燭,氣得直搖頭,說著就要把紅燭丟了。
「這個不行,這個太不吉利了。」
「婆婆,就用這個吧。紅燭上是晞曉百姓的血,我邀請他們來參加我和露兒的婚禮。」雲非望著紅燭,眼前浮起一張張熟悉的面龐。
「這,」林羽有些為難,朝露勸她道:「林婆婆,就用這紅燭吧,晞曉的百姓是我見過最善良的人們,他們會祝福我們的。」
「好吧。」林羽見他們夫婦二人都不介意,她也不便再說什麼,只好點起紅燭,為二人主持儀式。
朝露喚醒小魚兒,讓她親眼見證自己和雲非的婚禮,讓她安心。
「露兒,你面具還沒摘呢。」林婆婆伸手去摘朝露面具,這女子一直戴著面具,她還不知道她長什麼模樣呢。
朝露避開林婆婆的手,搖頭道:「婆婆,我不想摘。」
爹娘、奶奶都不在,她不願摘這面具拜堂成親,這親事,是為了他,而不是為她。
「婆婆,就讓露兒戴著吧。」
雲非也不想讓朝露摘下面具,他不確信師傅那邊的情況,少些人知道朝露的模樣,她也平安一些。
紅燭下,血沫中,兩人對著東方朝陽,拜了天地,成了親。
紅燭才燃了開頭,傅行便同雲非辭別,帶著朝露、小魚兒、林婆婆一眾人等坐著不醉,離開了明燈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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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頭簪子里朝露的記憶到這裡就沒了。
地丁感受到朝露記憶里極度地悲傷、凄楚和絕望,眼眶不禁濕了。
「你,看到了什麼?」今辰從地上站起,不明白為何自己眼角會掛著眼淚。
「你以後就知道了。」朝露擦掉眼淚,望向眼前的一臉狠戾的今辰,只覺得他可恨、可笑、又可憐。
「我不要她的記憶,你不用給我。」今辰一口否決,他憎惡雲非,憎惡雲非的一切,包括與他成親的朝露。
「你可知你太姥姥朝笙下落?」地丁奇怪極了,朝露記憶里在養殖場同奶奶分別後,再未見過奶奶。朝笙去了哪裡?為何朝露出了那麼多事她都沒有出現?現在天下人都要追殺今辰,她也不出現?莫非她已不在人世?
「朝露不是我母親,朝笙也不是我太姥姥。」今辰憤怒地瞪向莫止,似是受到了極大的侮辱。
「找到朝笙就可以殺了雲戮,為師傅報仇!現在不是你意氣用事的時候,當務之急是找出朝笙!」地丁被今辰氣得頭疼,恨不得揮劍殺了他。
「我不知道她!我從來沒有見過她,不知道從哪兒找她!」今辰不想與朝家扯上半點關係,瘋狂地暼清,他只想做娘的孩子,不想做那些人的兒女、子孫。
地丁不信,朝他飛去誠靈,今辰也不躲閃,任由誠靈注入他體內。
一問,他果真從未見過朝笙,也不知道她的絲毫消息。
「你繼續在這兒找全師傅的身子,我出去給師傅報仇。」地丁一掌將今辰推出結界,飛身出了裂縫。
雪上之上,「祁蓉」、祁梟和秦樂正打得不可開交,她躲在結界里,徑直朝魔獄飛去。
她一口氣飛了十五日,飛回了莫府,橫衝直撞地跑到哥哥房間,見哥哥正在昏睡。
她抓起哥哥的手,飛出兩根血發射到哥哥和自己的手腕,將哥哥身上的傷轉移了一小部分到自己身上。
「阿止,你回來了。」莫白虛弱地睜開眼,一個多月未見,她瘦弱了許多,真是不會照顧自己。
莫白說著便要喚來下人為她做幾桌好菜,給她補補,地丁攔住他,火急火燎問道:「哥,你知不知道雲戮的鐵屋在哪?」
「鐵屋?你找這鐵屋幹嘛?」莫白知道雲氏有個秘密鐵屋,關押了天下神醫華佗,為他製藥,修復他被靈力腐蝕的骨頭,緩解疼痛,並尋找根治之法。
莫白一直沒過問過雲氏這個鐵屋,不知阿止忽然問這個幹嘛?他虛弱道:「雲戮看這個鐵屋看得很緊,每隔一刻鐘就會挪這個鐵屋一次,鐵屋外面還加固了層層結界,沒有他的授意,無人能進去。」
「哥,你也進不去嗎?」
莫白搖頭,「雲戮可通過血發,源源不斷吸食他人身上的靈力化為己用,與他作戰,即與整個謬靈所有有血發、有靈力之人作戰,我不是他的對手,只有大主人能對付的了他。」
地丁眼前浮現起那晚雲戮殺師傅的畫面,恨得牙痒痒。可是揚非下落不明,她去哪找他?
「哥,古爺爺呢?就是復活的古爺爺,他在哪兒?我有急事問他。」朝笙是在養殖場消失的,他或許知道朝笙的下落。
「他回養殖場做場主了。」莫白把大主人復活的人都同血刃坊做了交接,溪花讓他們都回了養殖場各歸其位。
莫白話音剛落,地丁就飛了出去。
「當年,爹娘聽到風聲,說上面要派人來抓大恩人,便急急忙忙把還昏迷不醒的大恩人送走了。我不曉得大恩人去哪了,爹娘沒有告訴我,上面也沒查出來。」
古冶抓起籮筐里的玉米粒朝地里的雞撒去,自聖上受傷這三個月以來,無數人跑來他這兒打聽朝笙的消息了,他還被秦樂抓去拷問了十天,若不是破爛帶著十三皇子來救他,他可能就死在秦樂那裡了。
「謝謝古爺爺。」地丁偷偷向古冶射去誠靈,再三逼問,發現他真的什麼也不知道,又偷偷轉移走古爺爺被射入誠靈的記憶。
「莫小姐,謝謝你救了我們。」古冶感激地看向她,他去過莫府幾次,想謝謝她的復活之恩,可是她都不在府里。
「不用謝,古爺爺,破爛是我師弟,您是破爛爺爺,也就是我爺爺,不用和我客氣。」
地丁同古冶道她還有事,先走了,改天再來拜訪他。
找不到朝笙的下落,只能找朝橫陽夫婦了。
朝露急沖沖飛出了養殖場,飛向了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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