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懷抱
一番折騰下來,天色已經漸晚,梓安終於循著聯絡的暗號找到秦二幾人藏身的地方。一行人朝著城西的荒宅走去,清脆的馬蹄聲在狹窄的巷子里越發清晰。
逃出大牢后,秦二不是沒想過靠武力闖出綏豐縣,只是自從他們從大牢逃出來,城門口就突然戒嚴,每日巡邏的衙役更是多了不知道多少倍。
尤記得逃出來的第二天,他便偷偷去了城門附近,卻發現城門根本沒開,並且之前追擊他們的隴西十三刀也正守在城門處。
蔡家兄弟只能算是江湖上不入流的人物,但隴西十三刀這十三人武功卻不錯,能算得上是三流高手。若是只有他一人倒可冒險一試,但有姑娘在,秦二是萬萬不敢冒險的。
如此他們便也只能先待在荒宅里等待時機。
馬蹄聲響起時秦二剛從酒樓裡面拿了膳食回來,當然說是拿其實就是丟下一錠銀子,自個兒偷偷選了幾個菜。
倒是如今酒樓生意不好,掌柜的知道這事也不過平靜的收了銀子,再吩咐廚子隔日多做了幾個素菜。
他放下食盒,左手握著劍柄,目光警惕的看向大門處。奇一四人也站起了身,各自拿起武器盯著不遠處的院門。
氣氛一下子緊繃起來。
不想沒有什麼突襲進來的敵人,反而是響起了三長兩短的敲門聲。
「秦二哥,是我們的人?」奇三下意識的問了句。
秦二也反應過來,他上前一步,問道:「是誰?」
「是我,梓安。」梓安道,「公子來了,快開門。」
「公子來了?太好了,快開門。」木子露出一絲驚喜,不用他說,秦二已經先一步打開院門。
看到馬上的那人,秦二心神微動,低下頭聲音中帶著幾分輕顫,「屬下見過公子。」
「起。」馬上的人淡淡道,目光在他身上一晃而過。他翻身下馬,在要走過秦二時停了一下,「做得很好!」
秦二愣了一下,梓安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啊:「好好休息,看你眼下的青黑,肯定幾天沒睡過了吧。」
他明明心中很激動但說出來的話卻是平靜的很,他道:「沒什麼,幾天不睡也沒問題。」
「真是個二傻子,還是和以前一樣無趣。」梓安笑道,眼中卻不像面對嚴衙役時的冷意,「幾位都辛苦了,公子來了,你們這幾日也好好休息休息。」
奇一幾人抱拳,聲音中都帶著幾分激動道:「是,多謝公子。」
這處荒宅荒廢的時間不短,院子里各處都長滿了雜草青苔,因不想弄出動靜被何知縣的人發現,所以儘管他們住在了這裡,但是也沒去打理過。
黑色綉著龍紋的錦靴踩在枯黃的雜草上發出窸窣的聲音,郭嬤嬤正端著一盆熱水倒下,就看到從遠處走來的人,不由驚的木盆從手上掉落下去。
聽到聲音紅月從門內出來,問道:「嬤嬤,怎麼了?」說完便看到郭嬤嬤呆愣愣的樣子,不由順著她的視線看去,頓時獃獃的人又多了一個。
「啊!!!大公子來了!」荒涼的院子里響起一道壓抑的驚呼聲,聲音末尾時人已經跑遠了。
不過一會兒,那個他心心念念的人便從房內跑了出來。她穿著一身素色的襦裙,秀髮鬆鬆挽在腦後,別著一直素銀的簪子。她的面色微白,此時輕咬著唇紅了眼眶。
郭嬤嬤拉起紅月,對著韓遠朝福了福身便退了出去。
微風盪起她的裙擺,她低下頭,一雙玉手揪著裙擺,踟躕著不敢上前。
「卿姐兒!」
聽到他沉穩磁性的嗓音,池雙卿不由吸了吸鼻子,眼眶越發的酸澀。一雙黑色的錦靴躍於眼中,她下意識抬頭,一雙泛紅的星眸與他平靜的目光撞在一起。
頭上落下一道溫暖的大掌,她再也忍不住的撲到他懷裡,雙手緊緊的攥著他的衣裳,哽咽道:「你怎麼才來!!!」
雖是抱怨的話,可話音中的依賴卻讓人無法忽視。她緊緊抱著他勁瘦的腰,再也顧不得以往羞澀。所有負面的情緒全然崩塌,被衙役抓住時的驚慌、被關入大牢的無助在這一刻統統從她心底深處消散,只餘下淡淡的安心。
他將人緊緊的抱著像是要攥入骨血中,淡漠平靜的眼中盪起波瀾,「是我不好,我應該早點來的,沒事了,我來了。」
池雙卿在他懷裡搖了搖頭,咬著唇看向他的眼睛,「我好害怕,那大牢裡面好黑,我害怕再也見不到大公子你了。」
他沒說話,喉結上下滾動,只是將人攬的更緊。
郭嬤嬤和紅月站在院子外偷偷看著相擁的兩人,不由欣慰的笑笑。突然她感到有什麼拉著她的衣裳,低下頭一看,就見晉哥兒揉著眼睛走到了她身邊。
「嬤嬤,要姐姐。」一醒來沒看到姐姐晉哥兒自己從床上爬了下來,胡亂的穿上衣裳就跑了出來。
郭嬤嬤一看他身上的衣裳,噗呲一笑,「我的哥兒誒,走,嬤嬤給你重新穿一下。」
「要姐姐。」他不開心的嘟著嘴,抬腳就像往裡面走。
郭嬤嬤一把拉住他,「姑娘現在有很重要的事情,嬤嬤帶哥兒去用膳,用了膳再去找姑娘,好不好?」
「唔......」晉哥兒攪著手指一臉猶豫不決,他想姐姐可是肚子好餓。郭嬤嬤見他這模樣就知道他的想法,直接將人抱起來帶走了。
倒是紅月這丫頭還躲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
京城左相府,韓菲菲此時也正滿頭大汗的躺在軟塌上。角落裡已經早早擺放上了冰盆,涼涼的白煙緩緩上升,卻也無法緩解她心中的煩悶。
因身懷有孕,她如今在左相府可是一等一的珍貴人兒。怕她煩心,左相夫人更是連平常疼愛的馮二都給趕到隔壁院子去了,不准他在韓菲菲眼前去招她心煩。
一切順心,唯獨她嫁妝鋪子和莊子事故頻發。
已經連著幾個月了,不是這個鋪子被人砸了,就是那個鋪子被人誣陷,每次鬧事的都是些地痞流氓,就算捉住了也就關上個三五日。
偏偏這樣一頓鬧騰下來,她的幾個鋪子不是關門了就是無人問津。小鄒氏雖有心幫她,卻苦於手下沒得用的人,掌柜的換了又換還是老樣子,沒辦法,只得賣了好幾個鋪子來填補其他鋪子的虧損。
這樣一想韓菲菲只覺心煩意亂,心底也不由升起一股後悔,早知道就不去招惹池雙卿那個賤人了,沒想到大哥還真是護著她呢。
煩悶的踢開腳邊的靠枕,仰著頭無神的看著雕樑畫棟的屋頂。
這時吳嬤嬤拿著一封信從外面急急進來,感受到房內冰涼的氣息重重呼出口氣,小心的看了眼上方人的臉色,道:「二夫人,晉州來信。」
「晉州?」她皺了皺眉,突然想起之前讓人辦的事,猛的從軟塌上坐了起來。
吳嬤嬤被她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忙道:「哎喲,我的個夫人誒,您現在可是雙生子,可不能這般大動作。」
聽到吳嬤嬤的話,她本能的皺了皺眉,她知道所有人都看重她肚子里的孩子,可只要一想到這孩子是怎麼來的,她就止不住的噁心。
「行了,把信給我。」
吳嬤嬤將信遞給韓菲菲,看了眼她的神色,才忐忑道:「也是老奴疏忽了,這封信半個月前便到了,只是當時忙著夫人鋪子里的事,老奴一時給忘在了門房處,今日聽到門房來問才想起此事,還請夫人恕罪。」
其實從晉州一共來了兩封信,但因為前一封被吳嬤嬤隨意的丟在了門房處,等到后一封來的時候,門房也不以為意隨手一丟,之後更是稀里糊塗的被打掃的婆子當作垃圾給處理了。
這也是為什麼池老爺一直沒有收到韓菲菲的回信,因為人家根本就沒看到他的信。要不是今日另外一個門房整理信件時,看到了之前被吳嬤嬤隨手放下的信封,秉著謹慎的態度託人問了一聲,不然連這一封信怕都不知道還要落灰多久。
「你真是越老越糊塗了!」她不高興的接過信封,儘管晉州這事吳嬤嬤不提她也早就忘了,不過一個低賤的商戶,還不至於她放在心上。但她不放在心上是一回事,下面的人敷衍是另一回事。
待撕開信封,看到裡面的內容,秀眉擰了擰,啪的一聲拍到軟塌上。
「真是不知死活,居然敢威脅本夫人。」
信是王氏寫的,大意是要韓菲菲保住她的性命,不然就將她才是幕後主使的事情告訴池雙卿。
韓菲菲不怕池雙卿但她怕她大哥呀,她大哥是真的冷漠無情,她不過是想懲戒一下池雙卿,大哥居然就對她下手,讓她已經虧損上千兩銀子了。
其實韓菲菲可是錯怪韓遠朝了,若是韓遠朝出手可不止讓她損失一點兒銀子就能了事的。
他對韓菲菲不喜不厭,只當是陌生人一般。這事也是他交給梓安去辦的,梓安考慮到大姑娘在韓國公心中的地位,再加上他們公子剛剛恢復,不宜與韓國公過早對上,才只對她的鋪子出手,也不過是以牙還牙罷了。
吳嬤嬤見夫人沒怪她,先是鬆了口氣,再聽到她的話時,不由皺著眉。之前她就勸夫人別再多生事端,誰知卻被訓斥了一頓,如今果然事發,她心下不由冒出幾許不安。
如今大公子的腿好了,以後國公府爵位到底落在誰頭上還未可知。夫人卻還這般長不大,自己是不是也該想想退路了。
「嬤嬤、吳嬤嬤,你想什麼呢?」
「啊?夫人您說什麼?」她回過神來,忙低頭掩下眼中的神色。
「真是的,越大越不經用。」她抱怨一句,「你去安排人,將那什勞子王氏弄死!居然敢威脅我,不弄死她我可咽不下這口氣。」
吳嬤嬤大驚,「夫人,這......」
「什麼這這那那的,她死了我們才能安全。你也不是不知道大哥的性子,要是讓他知道是我指使人害死了池雙卿的母親,他還不得把我活剮了。」
說到這個韓菲菲就來氣,雖然她的母親是繼室,可她到底和大哥有著相同的血脈呢,偏偏大哥為了個外人就這般不將情面,真是氣死她了!
吳嬤嬤喏喏點頭,正準備出去,突然被叫住,「等等,你先回國公府一趟,我記得母親手上好像有些秘葯,能讓人死的神不知鬼不覺。」
「是,夫人。」吳嬤嬤明白她的意思,忙點頭。
她還在這邊謀划,卻不知王氏早已將她的底給抖了出來,甚至早就魂歸西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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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兒太冷了,周末兩天可能會休息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