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葉欣欣
這滇南密林之中,飛禽走獸極多,也經常有些動物在河邊飲水時,失足掉落。
這些食人魚便將落水的動物當做美餐,年年歲歲,已經習以為常。一見張悅清落水,魚群就蜂擁而至。
這些魚兒個頭不大,卻異常兇猛,一個個張開嘴,露出白利的尖牙,朝他奔涌過來。張悅清人在水中,行動不如平地那般敏捷。一身高明的劍法也不易施展。
眼看魚兒已到身旁不足數尺,全身內力一震,在河水中驚起一陣陣波瀾,將靠近的魚群悉數震暈開去。
只是這種魚類性情兇猛,一波方去,一波又接踵而至。張悅清情知這樣下去,內力終有盡時,非得葬身其中不可。他在水中用力一蹬,整個人躍出水面,見腳下正有幾根零散的浮木,點足輕掠,借著這點力道在河面上滑行數丈有餘,但終究難以為繼,再勉強飛開丈許,又跌落下來。
那些魚兒見他再入水中,不由得興奮異常。身體一轉,又朝他急游過來。張悅清長劍揮舞,片刻間將幾十隻魚兒斬為兩段。一時間內臟混著血水,在水中漂浮流轉。他視線受阻,加之水中使劍,終歸不便。突覺得身上幾處傳來隱隱疼痛,心知不妙,提氣又往上躍,剛探出水面,只見不遠處駛來一條小小的漁船,心下大喜,運起全身內力,往小船處竭力游去。
魚兒見他遊走,便在後面急追。龍入淺灘,尚且無處施為。一個人武功如何高強,在水裡又怎麼跑得過這些魚兒?霎時間,張悅清身上,腿上,腰腹上便被這些魚兒緊緊咬住。他強忍疼痛,又游得十餘丈,離那小船已經很近。正欲縱身而上,突覺足踝三交y穴上一陣麻木,全身勁力一卸,便爬不上去。
這一停下,身邊便被魚兒團團圍住,他在水中如此奔逃,勁力已將耗盡。心中一陣苦笑,「難道自己今日,竟要葬身魚腹了嗎?」念及蕭謹言,不由得一陣凄苦。突然一根長桿伸入水中,遞到他身前。人溺水時,抓到一根稻草猶自死死不放,他忍住疼痛,一把抓住長桿,桿上一股往上的力道一提,將他整個身子抽出水面,啪得一聲掉在船上。
張悅清死裡逃生,只覺眼前一陣昏暗,視物不清,過得一會,方才漸漸明朗。他一眼望去,見身旁站在一個少女,正對著他不住得笑。
這少女約莫十八九歲年紀,一張鵝蛋臉,眉如柳葉,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直得看著他,又是好奇又是驚訝。他強自站起身來,對著少女抱拳道,「多謝姑娘救命之恩。」
那少女也不說話,只是看著他笑。張悅清隨著她的視線看時,只見十幾條魚兒猶自咬在身上不放,不禁又可氣又好笑。伸手將魚兒拔掉,丟入河水之中。
那少女驚訝得看著他,眼神中出現一抹笑意。紅唇輕啟,聲音溫柔如水,「怎麼它們這麼咬你,你不把它們殺了嗎?」
張悅清尷尬一笑,道,「都是為了生存而已,既然脫險,還跟它們計較什麼。」
少女點點頭,讚賞得看了他一眼,抿嘴一笑,道,「想不到你這個人心地還挺善良的。」見他一身裝束,不似當地人打扮,問道,「你來這裡做什麼?怎麼掉到了河裡?」
張悅清本來不欲跟她說起自己的來意,但眼下性命都是人家救的,對方又是一個看似天真無邪的少女,他為人坦蕩,滴水之恩,都當湧泉相報。便不隱瞞,將自己為何來這滇南,再為何落入水中一一跟她說了。
少女聽她說完,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神色。道,「你這人倒是講義氣,為了別人家的孩子,這般以命犯險。」
張悅清看船上並無他人,也自疑惑,問道,「不知姑娘怎麼一個人到這裡來?」
少女也不回答,調轉船頭,往來路駛回。才道,「我來這裡捕魚呀,喏,你看。」手指往船艙中一指,只見艙中放著幾塊魚網,上面捕有一些魚類。
張悅清道,「原來如此,那你現在不捕魚了嗎?」
少女盈盈一笑,道,「現在得趕快送你到我家,你落入水中,又被魔鬼魚咬了,不趕快處理,可是會生病感染的。」
張悅清心下感激,自去幫助她划槳。少女也不推脫,兩人靠在船邊,河風迎面撲來,兩岸樹木青蔥蒼翠,風景甚是美麗,卻不知這美麗之中,暗藏了多少危機。
約莫行得一個時辰,小船駛到岸邊,少女下得船來,將魚網提在手中,張悅清幫她接過,兩人又走得一會,只見不遠處一塊寬闊的平地中,立著兩間茅草屋,屋頂上正燃起炊煙。少女高聲叫道,「爹爹媽媽,我回來了!」
一個蒼老的聲音從屋內傳來,「欣欣回來了呀,快來吃飯了。」話音剛閉,一個白髮老嫗從門口探將出來,笑臉盈盈得朝著少女揮手,看到張悅清時,臉上一驚,問道,「欣欣呀,這人是誰?」
少女滿臉笑容,蹦蹦跳跳得跑到老嫗身邊,道,「媽媽,這是今天我在河上救的一個人,他掉到河裡,差點被魔鬼魚咬死,我正好碰見,便將他帶了回來。」
老嫗上下打量了張悅清幾眼,也不多問,道,「既然如此,快點進來吧,一起吃飯了。」
張悅清謝過,卻不好意思進屋,少女看他愣在那裡,跑過來拉起他的手,道,「爸爸媽媽人很好的,你不用怕。」
張悅清只覺掌中一種溫熱,不願違了她意。跟著她走進屋來,一個老者正在廚房中端菜,看見張悅清,便問他來歷。少女一五一十得說了,老者哈哈一笑,道,「我家女兒就是這麼善良,隨我,隨我!」招呼張悅清坐下,又為他遞來碗筷。張悅清見桌上放著一鍋米粥,只是米卻很少,又有幾條煎好的魚。老者替他盛了一碗,又給少女盛了一碗,便招呼著吃飯。張悅清見鍋里那點米粒,幾乎都盛在了自己和女孩的碗里,不禁有些不忍。少女給兩位老人夾了一條魚,又給張悅清夾了一條。伸手將自己的碗和母親的換了。
老婦人連忙伸手阻止,少女道,「媽媽,我不喜歡吃這米,我喜歡喝湯。」老婦人終究拗不過她,臉上卻滿是痛惜。張悅清見狀,也要將自己那碗跟老者換了。那老者一把拉住他的手,道,「使不得使不得,你遠道而來,我們沒有準備,粗茶淡飯,你別嫌棄就好了。」
少女笑道,「你是不是以為我們吃不起米呀?讓來讓去的,倒顯得我們多寒酸似得。」老婦人也道,「妞妞說你掉到水裡,想來肯定耗費了很多氣力,快多吃點。」
張悅清違拗不過,四人一起吃過飯,少女取來些藥膏讓他敷上,便已經到了下午。張悅清心念蕭謹言傷勢,拜謝了三人就想趕路,老者看他要走,忙問道,「孩子,你要去哪裡?」
張悅清道,「我要去找五毒門,有些東西要取。」
老者疑惑道,「五毒門?這裡不曾有什麼五毒門,只有拜月教!」
張悅清道以前也聽過拜月教的名字,知道這是滇南一個邪異的門派,卻不曾遇到過。問道,「拜月教?離這裡遠嗎?」
老人將他領出屋來,指著前面一座大山道,「就在那座山中,我卻沒有去過。但是那裡詭異得很,一到晚上,很多毒蟲妖蜃都出來啦,現在天快黑了,你一個人走,太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