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感覺自己好像斷片一般,安槿幾乎不記得自己怎麼回府的,只記得馬車搖搖晃晃,然後就見到李淳翊帶著淡淡悲傷的臉,再然後又搖搖晃晃就到了安國府的府門前。
「安姐姐沒事吧?」雲志有些擔憂的看向雲亭問道:「這是喝了多少酒?」
「大概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吧!」雲亭搖了搖頭,扶著安槿回了霜晨閣。
院內站著一個身披黑袍頭戴兜帽的人,見了安槿進來立刻拉開帽子拋了個媚眼。
「何人擅闖安國府!」雲蟬提刀衝上擋在安槿面前。
黑袍人一愣,隨即捂嘴輕笑出聲道:「好你個忘恩負義的小蹄子,竟忘了是誰給你拿的生契出的攬月樓!!」
這聲音,竟是嫣柔!
她還未換去西域舞姬的服飾,面上應該是易了容,與本來的樣子相差甚大。只見她脫去了黑袍扭擺著腰肢靠近,貼著雲志和雲武一陣熱舞,惹得二人面紅耳赤卻又不敢離開。
見了二人羞囧的模樣,安槿連忙抬手將如同脫韁野馬般的嫣柔拉到身邊,問道:「可從那李璟諾身上拿到東西?今日我看你貼了他許久。」
「別人不放心,我親自出手你還不放心嗎?」嫣柔撕下易容用的假皮,將一個令牌扔到安槿手中,笑道:「我可是多年不曾犧牲皮肉了,如今為了咱們這個不怕死的主子也是豁出去了。」
「謝謝你,嫣柔。」
安槿感恩的笑笑,拉過嫣柔抱了上去。
她是多幸運才能初來古代又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上京城遇上那麼一群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立穩腳跟。
嫣柔先是一愣,揮了揮手罵了句矯情,隨後閃身飛上院牆立刻消失不見了。
拿到了需要的東西,她也顧不得微醺的醉意,迅速在心底里開始盤算起下一步棋該如何走。
屋內燭火忽閃著,許是酒後思緒萬千讓人煩悶,安槿披上衣服去了院內。
清冷的月光夾帶著微涼的夜風輕輕吹來,霜晨閣的小院一片亮堂,抬眼望去,放在鞦韆架旁的角落裡那株瓊花不知何時靜靜的綻開白色的花朵。
「雲亭!」安槿驚喜的叫道:「快讓人去請永新侯府的付小姐!她兄長送的瓊花開了!」
***
九月九重陽節。
上京城無論宮內宮外都有祭祖登高賞菊的習俗。
安柯終是過不慣每日報道騎馬巡城的日子,在糾結了許久之後以身體不適為名遞上了辭呈,皇帝知道他的情況,自然也不會強求他留在一個八品小巡使的位置上,順勢便應允了。
天還未亮安槿便起身張羅祭祖事宜,因著她從前並未做過這事兒,只得花了大半個月時間事無巨細的學習。站在祠堂內靜靜看著僅有的兩個黑色牌位,將廚房送來的蒸糕擺放好,又將兩旁的菊花裝點整齊,便聽見安柯獨有的腳步聲傳來,身後跟著安國府的家丁和侍女。
由於安榆不在,只能由安柯代為主持,安槿將祭詞遞去,燃起三柱清香跪於蒲團上,便聽到安柯朗朗的聲音念到:
「永樂三十一年,九月初九重陽之際,上京安氏,子孫安榆、安槿、安柯於府內祠堂祭,上蒼垂顧,祖宗陰德,誠信仗義,耕德傳家,崇尚孝悌,尚武修文,恪守法紀。」
「今安氏子孫薈萃聚集跪拜於此,銘記祖訓,率先垂範,忠孝仁義,拳拳在心。上香焚紙,敬糕插花,望先祖福蔭,顧爾子孫,佑爾後裔,瓜瓞綿綿,萬世繁息。」
「我祖尚饗。」
話音落,眾人上香跪拜三磕頭,禮畢。
家丁和侍女各自散了,只留安槿和安柯在祠堂。
兩人跪在蒲團上靜靜燃著紙,安柯看著安槿眼中有些遲疑。
「有什麼想說的便說。」安槿頭也不抬的說道:「想問什麼你問便是。」
「阿姐,你今日可是有什麼計劃沒告訴我?」安柯的雙手放於膝上,微微握拳又接著說道:「是我無用,傷了腿無法為你分擔。」
「不可這樣說自己。」安槿抬眸看他,皺眉接著說道:「父親說過男兒志在四方,你養好身子才能為家國而戰!怎可因為這點挫折就自暴自棄?你到莊子里一是養身體康復鍛煉,二是幫府內練兵以防意外,這怎麼叫無法為我分擔呢!你記住了,生而為人來到這世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用處,無論經歷什麼磨難都是一種歷練,這些歷練只能讓我們越來越強。」
「可你只比我早出生半柱香而已,本該是待嫁在閨閣綉嫁衣備嫁妝的年紀,卻要你撐起這偌大的安國侯府,我…我於心不安。」安柯撐著身子由跪轉坐,看著自己無法正常行走的雙腿,惱怒道:「大哥在為國征戰沙場,我卻連騎馬都要強撐,所以你才會什麼都瞞著我獨自冒險!」
許是因為這些話在心中憋悶了許久不曾發泄,安柯看著她雙眼通紅,淚水幾乎奪眶而出。
安槿站起身走到他身旁坐下,輕輕拍了拍他的背,說道:「阿弟,我不是有意瞞你的,只是怕你擔心,也怕出了事我沒能力保住你。父親沒了,我只希望你和大哥都好好的。」
「阿姐,告訴我吧。」安柯轉頭看她,眼底有些堅定的說道:「人都是會成長的,大哥變了你變了,我同樣也變了。你們都在步步為營,我沒理由因為殘了便一直活在你們的羽翼之下,告訴我好嗎?你最近做了這許多事情,不會只是玩玩而已。」
搭在安柯後背的手慢慢垂下,她嘆了口氣說道:「我要先殺了奚崇勝。」
「何時?」安柯猛的直起身,震驚到:「可是都計劃周全了?殺他哪有那麼容易!就算成功了,你殺了他之後如何全身而退?那奚國明知道之後又豈會善罷甘休?」
「不必擔心。」安槿站起身來走到牌位前,伸手抱起拂了拂上面的灰塵說道:「我都計劃周全了,若是成功自然是最好,若是失敗了也有人替我擋刀。」
「這一次我都已安排好,你就不必想著幫忙了,既然決定告訴你那以後有何計劃也都不瞞你,你且安心在府內等著結果,以後咱們姐弟倆甘苦與共便是。」
「走吧,今日不是還要去登高嗎?我約了佑寧她們去鹿鳴山放紙鳶,時間快趕不及了。」
「我腿腳不便今年就不去登高了,在祠堂在坐會兒,你去吧,玩得開心些!」
見他擺擺手露出了些許笑意,心情似乎並沒那麼鬱結了,安槿放心的出了祠堂回到霜晨閣更衣,又吩咐雲亭等人拿好吃食和紙鳶便乘著馬車出了府。
鹿鳴山下早已有幾輛馬車停在山腳,想必是人已經先上去了,安槿穿著一身乾淨利落的男裝,背著沅月刀腳步輕快的上了山。鹿鳴山的山頂有片平地,因著山高視野廣闊一眼便能看到四周的景色,不少公子小姐春遊都愛到此,自然秋遊的人也不在少數。
帶著雲亭幾人提著大大小小數十個食盒一路爬到山頂,安槿喘著粗氣四處打量,一眼便看到李佑寧等幾人正在臨時搭建的小亭內說笑,周邊還有幾個不知是哪家公子小姐的小亭里也坐著不少人,看上去倒也有幾分熱鬧。
「阿槿!在這裡!」李佑寧一身男裝的安槿招手大叫,引得周邊幾個小亭的人也都轉頭看來。
安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朝著她們快步走去。
「涇陽縣主今日倒是英俊非凡。」李佑寧看著安槿打趣的笑道:「若是個小公子我定是要賴著嫁去安國侯府呢!」
「我安國府可容不下西寧郡主這尊大佛」安槿笑著走到她身邊坐下,看到一桌的美食肚子突然不爭氣的發出一聲巨響。
「原來你們安國侯府竟然養不起你,早餐都沒讓你吃飽嗎?」李佑寧用手拿了一塊桂花糕塞到安槿嘴裡,說道:「你到底是有多忙,早餐都顧不得吃?」
「早晨吃多了不好練功。」
看都不用看就知開口說話的是呂嘉禾,只接觸過幾次安槿便看出她似乎是個武痴,這個世道大家閨秀皆以弱不經風知書達理為美,像她這樣絲毫不掩飾自己擅武的女子真是少之又少,所幸安槿身邊的女伴們各個都是大氣豪爽的,若是真讓她遇到個黛玉似的美人兒,她還真不知道要如何相處了。
「今日早起祭祖,你們各家都有人操持自然是輕鬆的,我們府上就我和阿柯倆人,我不去準備難道要他去嗎?」安槿吃著桂花糕口齒不清的說道:「這祭祖禮可真是繁瑣,我天不亮就起了,弄到剛才方能脫身,所以來得晚了些。」
「和安姐姐一比,咱們可不知道輕鬆到哪去了。」付惜萌開口說道。
自從那夜還未出長公主府便同呂嘉禾一起被安槿邀請到安國府賞花時便對她改了口,稱呼由縣主變成了姐姐。用她的話來說這樣叫起來比較親近,她一直想有個長姐寵著,卻無奈只有個不靠譜的兄長。
「什麼安姐姐!」李佑寧喝著菊花茶說道:「待你兄長回來可能就要改口叫長嫂了呢!」
「佑寧!你再胡說八道我帶來的新鮮玩意就沒你份了!」安槿假意生氣的雙手環胸將頭偏向一旁,對著雲亭說道:「將給佑寧帶的那份拿去扔掉!真是白瞎了我起得老早準備的吃食!」
「別別別!」李佑寧討好的笑著伸手過來挽住安槿的手,撒嬌一般靠在她肩上蹭蹭,說道:「我的好阿槿,你準備的東西自然是最好的!我再也不亂說話了好吧!雲亭,快拿來讓我們嘗嘗!」
只見亭打開食盒拿出幾個巨大的湯碗,又見雲武從背著的筐內提出一個巨大的茶壺,雲青將桌子上的吃食全都收開,從食盒內端出幾個盤子和小碗。每個盤子里都放著薄如紙的肉片和一些蔬菜,碗里則是用油拌過的麵條,雲志則手裡抓著一捧菊花。
「這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