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第 87 章

皇后與安槿對視一眼,揚聲道:「請他進來。」

殿門打開,太子滿臉疑惑的跨步走進來。

「晏兒,快過來坐。」皇后招了招手,說道:「母后和安槿正巧與你有要事相商。」

太子走上前來在皇後身旁坐下,皺眉看了看安槿裹滿紗布的雙手,問道:「有何要事需要縣主帶傷親自入宮?」

「太子殿下,你可知眼下宮內禁衛軍有多少,羽林衛有多少?城內外的護城中軍又有多少?離上京最近的大軍可能調動?」安槿開門見山的直接問道

「你問這做甚?」太子皺眉站起身來,甩手怒道:「你們安國府自己的事情都沒解決乾淨,又來打聽這些,這軍事要物豈能讓你知道?」

安槿笑了笑,轉頭對皇后說道:「娘娘,太子既不配合我便無計可施了。」

皇后聞言,急忙起身將太子又拉回椅子上坐好才開口說道:「自然是有要事!安槿探到朝內有人私通外敵意圖謀反,特意前來提醒!」

「何人?」太子震驚道:「何人如此膽大包天?父皇可曾知道?」

「我不知陛下是否有所察覺,此番前來不過是想提醒太子需得有所防範。」安槿抬眸說道:「想必太子也能猜到那人是誰,眼下朝中腹背受敵狗急跳牆的人還有誰?」

「奚丞相?」太子挑眉問道。

「自然是他。」安槿彎起嘴角笑道:「想來他本是有周密的計劃,卻因我回道上京屢屢打亂他全盤計劃,一時情急之下準備釜底抽薪。兒子被殺孫子入獄,本來與閔光暗地裡交好也有兵可用,卻不想閔初月身死害得閔光被貶,后又與二皇子交惡互相攀咬。眼下他自然是快要窮途末路了。」

「我怎知你是否誆騙於我?」太子此刻雙眼毫不避諱的與她對視,似乎想從她眼中看出些什麼來。想來她的所作所為已經讓一向心中有男女大防的太子認為她並不像是個女子了。

安槿似乎也並不在意這許多,她所做的事情本來在這個時代也不像是個女子能做的,不把她當做女子更好,這個男尊女卑的時代並不存在什麼平等待遇,要一個男子與之談論這樣的事情,簡直難如登天。

「信不信全在於太子一念之間,我言盡於此,既然無法繼續談,那我便告辭了。」安槿起身欲走,卻讓皇后急忙伸手拉住。

「晏兒!你先聽安槿說完再下定論不遲呀!」皇后急忙把安槿拉回座上,又轉頭說道:「她提醒咱們防範一二總是無錯的吧?若真出了事後果必定不堪設想。」

太子沉思了片刻,站起身來拱手道:「方才是我無理,還請縣主見諒。」

「太子現下可否告知我方才所問的問題答案為何?」安槿又抬起被子,裹滿紗布的手有些笨拙。

「城內外共有中軍兩萬,禁衛軍五千,羽林衛一千。但…上京附近並無其他大軍鎮守。永樂最大的兩支軍隊,一支是你們安國軍此刻在邊城作戰,另一支天祿軍如今在北疆,拔營趕回至少也得月余。」太子回道。

安槿點點頭,說道:「聽聞防城令如今在殿下手中,還望殿下不動聲色的悄悄加強防備,切勿打草驚蛇。我的人只探到瓦婁此刻已到京郊,並未查探到他們究竟帶來多少人,也不知他們何時會起事,此番前來我不過為提醒殿下以防萬一,眼下該說的都說了,我便退下了。」

「你如此向我投誠,可是有何所圖?」太子打量著她說道:「以你的性子必然不會做無用的事,如此大費周章的布局難道只為要取奚國明的命?」

「自然不是。」安槿笑道:「我只希望若有朝一日太子殿下登上高位只時,能給安國府一條我所期望的路。」

***

出宮時已是午後,本就烏雲壓頂的天下起了淅淅瀝瀝的秋雨,安槿坐在搖晃的馬車內撩起窗帘看外邊飄飛的雨沉思了半晌,直到馬車漸漸停下才收回思緒。

雲志先下車撐了傘,雲亭拿出斗篷替安槿披好才將她扶下馬車。安槿在偌大的硃紅色府門前站了半晌,才說道:「去叫門。」

雲武走上前敲門又遞了名帖,看門小廝是認得安槿的,直接把名帖還給雲武又拉開大門將幾人迎進廳內,喚來侍女沏茶,自己則跑下去通報。

不到片刻就見到李淳翊著急的大步自內院走入大廳,擔心的開口問道:「這下雨天你傷又沒好怎的出府了?有何事不能遣人來叫我去說嗎?」

安槿端著茶看他,面色無喜無悲的說:「我那夜過來沒看清,似乎你府內的湖中有個亭子,這下雨天景色挺好,咱們可否去那兒坐坐?」

皺著眉看了她許久,李淳翊才朝她伸出手來似乎要拉她起身,安槿卻將茶杯放到桌上,扶著雲亭的手站起說道:「帶路吧。」

兩人一道沿著那夜她曾路過的長廊走到湖心亭,安槿抬頭便看到亭子上掛著個金絲楠木的匾牌,狂草的寫著『槿湖亭』三個大字,不著痕迹的皺了皺眉。

「不必覺得怪異,這個湖確是以你的名字命名的。」李淳翊似是察覺到她的情緒,將傘收放在一旁吩咐侍女去準備茶水糕點,又轉頭對她笑道:「這本就是為了給你種蓮藕才挖的,自然是要以你名字命名了。「

「你可知我今日來尋你有何事?」安槿沒理會他的解釋,扶著雲亭的說坐到湖心亭的欄邊石凳上看他,眼底有些捉摸不透的問道:「是否再過幾日,我倆就真的站在對立的位置了?」

李淳翊放在石桌上的手指微微收緊,抬眸道:「大概吧。」

安槿點點頭,笑著感慨道:「終於還是走到這一步了。」

「阿槿,你先好好養傷,待傷好一些了我們再談。」李淳翊嘆了口氣說道:「你的身子重要。」

「都這樣了,讓我如何好好養傷呢?」安槿摸了摸自己裹著紗布的手指,垂眸說道:「既然以後都要形同陌路了,那我今日來便正式同你做個道別,這些年承蒙關照,還特意將雲亭送到我身邊,只是你我世仇不可自欺,道不同亦不相為謀,只怕再見面都只剩刀兵相向了。」

轉頭看向亭外的李淳翊面色凄涼,盯著雨水滴落湖面上盪出的層層漣漪,幽幽開口道:「我又何曾不知咱倆會變成今日這般呢,可是阿槿,我沒有退路。若只我一人,即便為你放下仇怨又如何?但我身後背負著多少亡魂和希望,這份責任我推卸不起,他欠我的東西即便我不要,欠人的公道也得討回,那位高高在上的人欠了永樂國民一個真相。」

「說這些並非讓你為我放下什麼,我剛才說了,只是想來做個道別。另外,我還有一事不明,如若現在不問,只怕以後再沒機會了。「安槿看著他的側顏,問道:「在你到安國府來之前,我們可曾見過?」

正如他曾說過,這個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好。也許這些年他對她是真心愛護,可是總有個由頭或者契機,否則他不會一開始便無緣無故又處心積慮的將雲亭安排到她身邊來,讓雲亭對她以命相護。

李淳翊聞言轉過頭來看她,半晌才從衣襟內掏出個帕子遞來,看樣子是他隨身攜帶的東西。那帕子內似乎裹著什麼,見安槿伸過裹滿紗布的手來接,他又將手收回,解開帕子再次將東西攤在手心。手心內靜靜的躺著塊雕花玉佩,玉佩上系著紅繩。安槿接過來細細打量,竟雕的是兩朵小小的木槿花,看那玉佩大小,應該是小孩子掛在脖子上的吊墜。

這該不會是原來那位安槿兒時的東西吧?可她仔細翻了翻記憶,從前並不曾有過那麼個小玩意。

見她一臉茫然不明所以,李淳翊看著玉佩自嘲的笑了笑,說道:「大約你沒見過我,而我卻記了你這許多年。」

「約么是十多年前的事兒了,那日大概是你頭回到上京過年也是我頭回見你,豆丁兒那麼大點的小人兒,頭頂用紅繩綁著個板板正正的小髮髻,穿著過年的新衣,獨自一人背著小小的弓箭揚言要出城狩獵。」李淳翊看向她的目光中彷彿春風拂過滿是柔和,唇角帶笑的說道:

「我瞧著新奇便跟了你一段路。」

「那年大雪鬧了飢荒城外都是流民,許是你年紀太小不知道危險,掏出錢袋便給流民發銅錢,那些流民看你穿著便覺著是哪位有錢人家的小公子,一擁而上就將你手中的錢袋搶走了。」

「你當時竟也不害怕,只是愣了半晌,回過神來第一件事卻不是因錢袋被搶走惱怒,而是將渾身上下摸了個遍,最後摸到了脖子上掛著的玉墜,費了半天勁兒才弄下來準備再給那些人送去。」

「想來是家裡人發現你不見了一路打聽出城尋人,你大哥打馬飛奔而來將你拎小雞似的就給拎了回去。」

「那玉佩就是那時從你手中脫落,掉在了路邊被我撿起的。」

「你就如此收到了現在?」安槿挑眉問道。

「自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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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縷晨霜半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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