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
自消融的冰雪一滴滴落下,黑水河兩岸的森林綻放出綠芽時,短促的春天來臨。過去的冬日跳蚤窩因饑寒而死的人寥寥無幾,所有流民的情況都得到了些許改善:有的褐湯店會每天施捨五十份煮好的熱湯給一無所有的老弱婦孺,有手有腳的男人都有了活干:一條沙土貝殼卵石路開始從貝勒大聖堂的方向朝東北一路鋪開----人手就從流民中招募。工人從太陽照耀聖堂聖母塑像一直干到天黑,提供褐湯充饑,工錢為每天五十個銅分幣。
沒錯,雷加開始效仿採用從前仁王的政策,修路。他還不是國王,只能以尊敬七神為了大聖堂更美觀的名義改善貧民生活環境。
縱然如此,伊里斯國王也聽到了雷加意圖為自己造勢的讒言佞語。內容還很可笑:王太子在向七神祈願,早日上位。
鐵王座上的伊里斯,嚴厲訓斥雷加。
但韋賽里斯跑出來,大聲訴說哥哥的冤屈:他說雷加是要在聖貝勒大聖堂前,也樹起父王的塑像,與天父聖母並列。但大聖堂表示凡人不可與神並列,即使是國王,也必須為天父聖母先鋪就一條潔白乾凈的路。
他謊話說得一套一套面不改色,還轉移了矛盾:神經質的伊里斯怨恨起宗教勢力,表示寬恕雷加。
回到梅葛樓,王太子頭疼地望著若無其事的弟弟,溫和地告誡他,他不在意國王的斥責,但不願意韋賽里斯喪失了日後作為騎士的必要品質:誠實。
「我記住了,哥哥。」小王子愉快地說道。「任由這些蒼蠅蚊子哼哼,哥哥是真龍。別影響心情!哥哥!我們去吃蛋糕吧!」
雷加輕輕嘆口氣,抱起韋賽里斯。小王子乖巧地把頭倚在他肩上,輕嗅他的銀髮,露出深深喜歡的表情。
雷加只覺得內心一片柔軟舒適。但最珍愛的弟弟滿嘴瞎話只為了保護他,雷加知道,他應該加快謀劃一些事了。
世襲貴族的眼裡,從來就沒有底層流民的利益,擺在眼前也視而不見。但構成君臨人口最大比例的平民之中,王太子雷加是個如仁王傑赫里斯再生一樣的繼承人說法,開始沸沸揚揚。
更有消息在跳蚤窩坊間流傳:之前彈琴吟唱最動人的那個流浪歌手,其實是紅堡里的大人物!他仁慈正直,慷慨施捨連隨身的財物都給了窮人,也是他在冬日照顧跳蚤窩!
「我猜是雷加王太子。」小酒店裡有人嚷道,「我還施捨過幾個銅幣給他!七神啊!」
「王太子什麼樣?」
----年輕,無比英俊,有為,關心窮人。
真正的吟遊詩人因此創作出了在坊間傳唱的歌曲,主題沒有直接讚揚雷加,而是飽含希冀地勾畫未來的日子,一切總會變好。對此,韋賽里斯表示自己付的約稿稿費還是比較值:兩個金龍幣給作者,一大把銅分幣買街巷的稚童傳唱。
韋賽里斯其實沒有什麼錢。起碼比起家裡有金礦的小夥伴提利昂,他真的很窮。
國王伊利斯的宮廷里,當然有一筆豐厚的資金供每位王子公主生活,但這些錢一個銅板也到不了他手上。他不是長子,不像雷加除了龍石島外還有長子領地收入,他還太小,更無法參加比武大會賺取金龍幣----聽說哥哥僅僅在蘭尼斯特港的比武大會上奪冠,就得到了四萬金龍。
「我什麼時候才能有自己的大筆錢呢?」數完不到一百個的金龍幣,韋賽里斯往地上一癱,念叨道。
「快了。等你成為誰的侍從之後。大概也就一兩年後吧。」提利昂也一併躺倒,望著房間頂部,鬱鬱不樂道,「跟著某位大人物,再成為騎士,這是所有男孩的必經之路----除了我。」
「我對當騎士沒興趣。」韋賽里斯回答道,「你未必是想當騎士,你只是渴望周遊列國,甚至去往東邊的大陸。這個只要有兩條腿,就能做到。」
「可我還想要榮譽。」
「騎士的榮譽……我認為是很飄渺虛幻的東西。為什麼一定要有比武頭銜才能得到榮譽?如果一頭野豬撞翻了騎士,誰比較有榮譽?豬嗎?」
提利昂哈地笑,「你總是有怪道理。不過,王子,你肯定會成為騎士。等你先當了侍從,做父親的會給你一大筆錢花銷。我哥哥擔任克雷赫爵士的侍從時就是這樣的。「
韋賽里斯知道人生無可避免。他此時的心愿就是,第一步能夠成為哥哥雷加的近侍:為他牽馬遞酒洗衣服擦拭盔甲!多美妙啊!!
他的渴望貌似很快能變為現實:當綠葉蓬勃長出時,君臨南部的御林變得鬱鬱蔥蔥草木茂盛,成了違法者最好的掩護與遮蔽。一股叫做御林兄弟會的人物,開始肆無忌憚地綁架來往君臨的貴族搶劫財物勒索贖金。
寵臣科爾頓切斯德在那遭到襲擊,從頭到腳連帶情婦都被剝了個乾乾淨淨,他哭喪著臉跑到鐵王座前嚎啕后,伊里斯少見地做出了一個正常國王能做的正常決定:派遣自己的大兒子,帶上五十名近衛與兩名御林鐵衛,剿滅匪幫。
聽說了這消息的韋賽里斯立即背著自己的小弓箭,一本正經地跑去國王面前,再次一本正經胡說八道:他說自己渴望早日成為騎士,所以希望父親允許他跟隨哥哥去見識一下騎士的除暴安良。
如果順便父親索性派他去做王太子哥哥的侍從、那就太棒了!韋賽里斯暗自發誓只要如願,他必定回報瘋王一次。
伊里斯看著健康活潑的小兒子有板有眼地射出一箭后,答應了他的請求。但不是給雷加當侍從以讓小兒子邁開成為騎士的第一步。他徑直命令,去御林的隊伍分為兩組,二十五名近衛與兩位御林鐵衛,亞瑟戴恩和巴利斯坦必須跟隨保護小王子,並聽從他的指令。
他的企圖明顯。屆時御林鐵衛剿滅匪幫的功勞,全都會被算在小王子身上。雖然韋賽里斯才堪堪六歲,就已經成了他壓制大兒子的一枚好棋子。首相泰溫及伊里斯的親信朝臣,全都看穿了兩位王子一齊去剿匪這事的本質,有些人的心思又開始活動了——
詹姆蘭尼斯特也是被選拔剿匪的近衛之一。泰溫在出發前那天的晚餐后,特意叮囑他留意兩位王子,特別是小王子的舉止行為。
「王太子是我平身所見最優秀的騎士。公正仁慈,騎術精湛,無論用長矛還是劍都不比御林鐵衛隊長遜色!父親!我終有一天也會成為他那樣的騎士!」詹姆侃侃而談道,「他友愛兄弟!不僅僅是對韋賽里斯,所有的貼身近衛都是他的好友和兄弟!至於韋賽里斯,他太講究儀式了,比如非要所有人飯前洗手,使用他做的小工具吃飯,每天都要洗澡洗頭,長大后不敢想象會有什麼怪癖。」
泰溫看著年輕的金髮男孩,感到一陣無語。
這時候獨自坐在一角毫不起眼的提利昂費力咽下嘴裡的草莓餡餅,說話了:「父親,我不認為,您想的那件事會發生。我斷定韋賽里斯從沒有覬覦過王太子的地位。」
泰溫感到不快,煩躁,他大聲叱責提利昂快滾去梅葛樓。「你懂什麼!我在問你的兄長!」
侏儒只好轉身出門——瑟曦也在首相塔的房間外偷聽,被他撞上。金髮綠眼的七國第一美人,因為弟弟即將與王子一齊出門剿匪而有些急躁。她不願與詹姆分離,更希望每天都能看到最英俊的夢中情人。
「你在渴望聽到誰的消息?我親愛的姐姐?雷加王子還是詹姆?」提利昂問。
瑟曦瞪他一眼,反唇相譏:「你還不快回去,用翻跟頭取悅韋賽里斯?」
提利昂想反擊,但瑟曦驚動了屋內的人,泰溫叫她進去,提利昂也如法炮製在門口靜聽了一會後,才邁著他的短腿,從首相塔趕回紅堡內的小夥伴住處。
他氣喘吁吁,告訴朋友:「瑟曦會在下次宮廷宴會上接近你!」
忙著親自打包出發露營的韋賽里斯哦了聲,掂起下巴,「我能猜到泰溫公爵在想什麼。放心,你姐姐是個美人,我不會傷害她的。」
提利昂???這是一個孩童該說的話嗎?
畢竟他是蘭尼斯特家的一份子,韋賽里斯沒把真實意圖告訴他:泰溫是很有能力的政治家兼首相,起碼在哥哥登位之前,韋賽里斯希望泰溫能一直擔任國王之手,為此,他不介意……變成一根香噴噴的胡蘿蔔,吊在蘭尼斯特家族這頭騾子腦袋上。畢竟哥哥要娶北境的小姐,泰溫一怒之下辭職可就不好,得給他第二個希望。
嗯,還有傻乎乎的詹姆,我可不想讓他當御林鐵衛。這事是他自己被瑟曦誘惑來君臨長伴,泰溫可不能把鍋全扣在國王頭上,怒而辭職。
梅葛樓那一頭,真有一口大鍋被雷加王子命令帶上。國王的打壓用意,他無動於衷。只讓侍從按照小王子的習慣喜好做出行準備:比如一定要多帶亞麻織成的乾淨布巾,所有人只能喝燒開后的水等等。
兩位鐵衛應王太子的召喚,前往梅葛樓小會議廳一齊查看御林地圖商討剿匪步驟。他們一入內,驚訝地看見韋賽里斯就依偎在雷加身邊。兩位王子都穿著同色的外套,銀髮耀眼,姿容美好,他們俊挺得看上去像畫冊中人一般。
地圖上已經標出了御林兄弟會出沒的地點。雷加指出水源,村落等位置,一步步指導弟弟,目標的老巢隱蔽之地可能會在哪裡。
小王子崇拜地仰望哥哥,眼裡滿是星星。
哥哥真優秀。他迷醉地想,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聽一聽我的打算:御林兄弟會的有些人,如果能用到位,將是一把好刀。比如他們搶劫的科爾頓吧,韋賽里斯知道,瘋王和哥哥矛盾日益尖銳,少不了這些國王寵臣的功勞。科爾頓就是詆毀哥哥中的人之一。
所以,他覺得兄弟會這群搶劫的還不夠狠,怎麼不砍斷科爾頓的手腳或者索性宰了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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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