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弄潮
果然如九危所說,穿過第三十重天再往上,幾乎寸步難行,而且越往上就越不容易。
准提和接引緊趕慢趕,還是晚了一步。雖說正式講道還沒有開始,但是最靠前的蒲團已經被坐滿了。三清佔一半、女媧佔一、紅雲佔一、鯤鵬佔一。
這兩個潑皮掐尖慣了,欺負紅雲也欺負慣了。
此番看見紅雲位列其中,下意識就開始裝瘋賣傻扮可憐,只想著哪怕得了一個座位也是賺的。
「道兄,你我來路迢迢,緊趕慢趕,竟還是晚了一步,連個座位也沒有。」
「賢弟不必如此,賢弟,我等已經盡了全力了,如今結果,或許是造化吧。」
「道兄,我們兄弟立誓重興西方界,可這前路坎坷……不見盡頭,弟弟我很是灰心啊~」
「賢弟何必自責,都是愚兄的錯,要不是……要不是……,唉,認了吧。」
「道兄啊——」
「賢弟啊——」
紅雲向來樂善好施,臉皮也薄,吃過一次虧也不長記性,下次繼續吃虧。他的好友鎮元子勸了幾次,毫無效果。
眼看著准提接引就那麼可憐兮兮地站在他旁邊,不住哭訴,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憐惜,他看了看左右,不但讓出了自己的位置,還勸大家也把位置讓出來。
「諸位,他們自西方千里萬里而來,我等合該謙讓一二的。」
通天脾氣最是暴躁,行事全憑心意,當下嘴不留情,「盤古大神元神潰散,一分為三,是為我兄弟三個。我們怎就坐這兒不得?」
紅雲又看向女媧,女媧坐立難安,卻苦於出身普通,沒有後台,不知如何反駁。她面色通紅,剛要站起來,就被坐在她身後的兄長伏羲按住了。
「紅雲道友,我們兄妹兩個來的早,本可以佔兩個蒲團的,當時已經考慮到如今這般情況,已經讓過一個了。」
這話,翻譯過來就是:你也不能可著我欺負吧,我都讓一個座了,你還有臉讓我再讓一次?
如此一來,紅雲懇切的目光就放到了鯤鵬身上了。鯤鵬可不是個好性子。他當時就想發作,將這多管閑事的東西好生修理一番。但是,眾目睽睽之下,又摸不清鴻鈞老祖的喜好,生怕一起爭執就會被趕出去。他只是狠狠瞪了一眼紅雲,發揮起臉皮厚的特長,就是穩坐泰山,絲毫不動。
這下,就僵住了。
紅雲進退不得,尷尬得面若滴血。他的好友鎮元子正打算拽他一把,把事情翻篇,遞個台階將紅雲接下來。就聽元始天尊冷哼一聲。
「披毛戴角、濕生卵化之輩,怎配與我等同坐。」
鯤鵬一愣,臉色頓時難看到了極點,只灰溜溜的站起身,讓出了蒲團。他退到一邊席地而坐,順便把這筆賬記在了紅雲身上。
在座被涵蓋在內的修者,也統統跟著黑了臉。其中帝俊太一兩兄弟臉色最為難看。帝俊的養氣功夫略差些,胸中一股怒火直衝腦門卻也知道不是鬧事的場合,勉強壓住了脾氣。
此時,鴻鈞端坐高台,把一切都看的分明。
聖人不沾因果,他也懶得費口舌。
有別於給宮殿里的小童、僕從們答疑解惑;也不同於像睡前故事一樣給兒子的細細講解。這是鴻鈞第一次正式的面向芸芸眾生講道——教化眾生。
時辰一到,高台之上,迎著太陽星溫暖的光芒,鴻鈞神情肅穆,一字一句地講解著天地演變、道法自然。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
「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神得一以靈。」
……
「無名,萬物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
……
道法由淺入深,層層遞進,字字生蓮。
道場可納問道者三萬餘眾,眾生百態不一一而足。
羅睺入內沒被察覺到,九危入內也只有鴻鈞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看到完整的兒子以後,那目光就是催他趕緊坐下了。
九危朝著許久未見的父親笑了笑,在一根柱子旁邊坐下。
三千年如煙,鴻鈞的坐姿沒有絲毫變化,就連說話節奏也沒什麼大變化。
那些聽不懂的朽木早已沉沉睡去。
大浪淘沙,那些精神到最後的,皆是佼佼。龍鳳大劫剛過,洪荒百業待興,這批弄潮兒已經註定了他們波瀾起伏的一生。
歲月漫長,不知多久時日過去。講道的聲音突然停住,眾多修者忽地從夢中驚醒。
大家都疑惑的抬頭望去。只見鴻鈞端起杯子咽了一口茶,開口慢條斯理,字句清晰。
「吾此次講道三千年,天地演變、修鍊層次、以及三千修鍊之途都已講清。諸位回去后還要潛心悟道,再一千年後,開始第二次講道。」
此三千年,坐地悟道者不知凡幾,原以為只有這一次天大的機緣,卻不料一千年後還有一場。在座諸位皆按奈不住,面漏欣喜,便又聽得一句「中途入夢者,無須再來。」
一多半修者紛紛面漏羞愧,埋頭低首。
也不是鴻鈞不願意講給他們聽。可如今,悟道悟道,追尋大道都是靠一個悟字。
講道的內容是由淺入深的,聽不懂了,自然覺得玄奧晦澀,也就自然昏昏沉沉入夢而去。下一次講道,必然是比這一次還要深奧的,聽也聽不懂,又何苦再來?
「且自去吧!」鴻鈞最後吩咐一句,便斂眉垂眸,恍若入定。
底下烏泱泱的修道者不敢驚擾尊駕,依次行大禮拜別,魚貫而出。出了紫霄宮也不往他處去,直接回了洞府,閉關修鍊。
兩三百年間,進階者比比皆是。這是后話,暫且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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