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日常

昔年，鴻鈞羅睺大戰一場，終結了龍鳳大劫，雖說兩敗俱傷，卻又先後成聖，成了這洪荒中唯二的聖人，倒也不知是福是禍。

洪荒之中沒了三族稱王稱霸，和平了許多。不過風水輪流轉，巫族日日昌盛、三清也在洪荒之中遊歷掃蕩、撿些法寶。倒是因著三族落末，之前威風凜凜的披毛帶甲濕生……的種族，成了如今誰都敢來欺負一下的破落戶。又因為這些生靈皮毛骨骼可入法器、血肉能增長修為，一時間被大肆捕殺。

興衰更替，亘古長存。這倒不關紫霄宮的事兒。

先前鴻鈞受了天道澤披，如今成為首聖自然是要反哺一二。按照先前約定，成聖之後，鴻鈞需先講道三場，教化眾生。

這消息早就放了出去，第一次講道的時間，便在五百年後。這些年來，除了閉關養傷，鴻鈞主要就在忙著這個：

「父親的道場已經修好了嗎？」

「差不多，除宮門口得陣盤沒有畫好外，就只剩下地面沒鋪好了。」

「父親這百年來陸陸續續在紫霄宮周圍刻下了成千上萬套陣法，也不知道都是做什麼用的。」九危嘟了嘟嘴，有些不高興，「您忙得都沒有時間看兒子練劍了。」

「一套劍法練了幾十年都還磕磕絆絆，真不知道有什麼好看的。」騰出一隻手來點點兒子的額頭，鴻鈞慢悠悠地說到，「你天資聰穎，偏生性疲懶，照這樣下去，可能得要長到一萬歲才能下到洪荒上去玩一玩。」

「雖說孩兒對洪荒好奇心與日倍增，但是父親就在紫霄宮裡，九危哪都捨不得去。」九危用他柔軟的小臉蛋在鴻鈞的頸窩裡一通磨蹭，蹭的鴻鈞心都柔軟了下來。

「嘴甜。」輕叱一聲，鴻鈞搖頭，難得勾起嘴角笑笑，「一會吃過飯隨你去玩，下午拿了劍來前面找我。」

「是，到時還請父親手下留情。」

「你呀~」

父子倆一邊閑聊，一邊往外走。順著幽深小徑走出桃林，便見面前豁然開朗。有一宮宇，重檐九脊，翠瓦丹牆，美不勝收。這便是無極殿了。

無極二字，取自「大道無極」。鴻鈞將這兩個字作為兒子住所的名字，望子成龍之心昭然若揭。

邁步進門，婉妗便親親熱熱地迎了上來。

「飯食已經備好，公子可要先去梳洗一番。」

「嗯。」見兒子應了，鴻鈞便將兒子放在地上，自己到桌邊上首落座。

這也是每日的慣例了，九危到桃園吸收紫氣回來之後，總要先梳洗一番，然後才會坐下吃飯。鴻鈞也會耐心地等他吃過飯，再去前面布置講道堂。不過今天，出了一些變故。

「老爺，您之前吩咐的白玉磚石已經全部打磨夠數，」恭敬地遞上一隻乾坤袋，昊天垂首稟告「昊天已經逐一檢查過。」

「嗯。」鴻鈞接過乾坤袋，漫不經心地用神識掃過，滿意地點了點頭。「參與打磨白玉的小童，各賞百枚上品靈玉。」

「謝老爺。」昊天喜不自勝，連忙跪下謝恩。

修鍊到鴻鈞這個境界，無需進食。一日三餐，不過是他閑時陪孩子的一個消遣。如今白玉到手，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去鋪設地面，順便嘗試新的陣法，自然也就沒空陪孩子玩兒。鴻鈞起身就要往前院走。

父子倆朝夕相處幾百年，洗漱回來聽了個尾巴的九危瞬間就明白過來鴻鈞的意圖，當時便小臉一沉，也不說話，就那麼手腳並用地往鴻鈞身上一纏，隨即沒好氣地朝著昊天瞪了一眼。嚇得昊天膝蓋一軟，重新跪在了地上。

感受到小主子十分不妙的心情，昊天冷汗淋漓，暗中伏低做小，求婉妗幫忙解圍。也是他一遭完成了任務，邀功心切，竟然不分時候就跑過來稟告。

「廚下有一隻龍爪，搭配靈芝小火慢熬了七十年有餘，正是味道最為鮮美的時候，老爺可要嘗上一碗再去前面？」接到昊天的頻頻暗示，婉妗走上前來解圍。「第一次講道還在五百年後，鋪設道場不急一時，老爺——」不如陪孩子吃個飯再去？

聽了婉妗幾乎明示的話，被兒子抱住大腿走動不得的鴻鈞這才恍然大悟。看著兒子氣鼓鼓的小臉，再想想前院可以隨意擺弄的陣盤，鴻鈞罕見的開始左右為難。兒子很好玩，可是感覺陣盤更好玩怎麼辦？心裡的天平一點點的傾斜，鴻鈞試探性地動了動腿。

「九危——」

「父親答應要陪孩兒一起吃飯的。」

「……」可是有了新玩具的你爸爸不想陪了。

感受著這個纏的死緊的腿部掛件，鴻鈞捏了捏手裡的乾坤袋，做了一個決定。「你若能把那套劍法融會貫通，做到如臂指使，我便放你出去玩上一圈兒。」

「父親此話當真？」

「當真。」鴻鈞點頭，端得一副莊嚴肅穆的表情，「吾兒修為已至大羅金仙境界，雖說不高，但在洪荒之中獨自遊走一番仍然尚可。自出生起，你從未離開過紫霄宮，卻又對洪荒分外好奇，與其讓你偷偷溜出去，還不如做好準備，下去遊歷一番。」

眼見鴻鈞去意已決，連下洪荒歷練的籌碼都拿出來誘惑他了，九危也沒有辦法，只得放手。

「孩兒謹遵父親教誨。」九危鬆開手腳，向鴻鈞行大禮。「既如此，父親且去便是，待到午後，孩兒便帶著劍去找您。」

「嗯。」鴻鈞受了這禮，轉身便走，速度比往常快了十倍不止。

「婉妗，擺飯。」

「是。」

看著鴻鈞身影消失不見，九危翻了個白眼也轉身往回走。昊天鬆了一口氣，悄悄站起來，自以為不引人注意慢慢往外挪。

「昊天。」

「是，公子。」昊天動作一僵，不情不願地轉回身來。

「你往那邊走，是去後院有什麼事嗎？」

「對，」昊天就坡下驢，絞盡腦汁回想後院里有什麼事還沒有做。「對，公子，後院有一叢金絲草成熟了，我去——」

「這樣啊，那正好，」九危露出一個惡作劇的笑臉。幾百年過去，九危了身量漲了些許，不過還是個娃娃樣子。這壞笑放到大人臉上，會添幾分邪氣，放到娃娃臉上，也就只剩下機靈可愛了。「你順便幫我捉一百條蚯蚓回來，要尾巴上纏了一圈金線的那種，我一會兒釣魚用。記住了嗎？」

「是，昊天記住了。」

「嗯，那你去吧。」九危再次邁起他的小短腿，絲毫不顧身後欲哭無淚的昊天。婉妗端著吃食走出來，默默遞了個幸災樂禍的眼神給他。

後院里尾巴上帶金線的蚯蚓，總共也不到兩百條。這種蚯蚓屬性為風，速度快的不行，而且都是被反覆抓取過的，藏匿逃竄的本事個個都是一等一的好。

要在一頓飯的功夫抓夠一百條蚯蚓，以昊天的修為，自然不會傷筋動骨，但也夠他焦頭爛額筋疲力盡的了。

俗話說得好，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

紫霄宮裡，鴻鈞這隻老虎雖然在，卻是個天生清冷、萬事不管的性子。九危背靠老虎，又是個好奇心重的熊孩子，幾百年來打著探索紫霄宮的旗號無法無天的盡情折騰。在把紫霄宮上上下下摸索清楚的同時也把這宮裡的上上下下折騰了個雞飛狗跳。

這麼說吧，紫霄宮裡但凡是個開了靈智的物件，都被他捉弄過。「老虎」不曾管教過，他們就得受著。所幸，九危秉性純良，做事自有分寸，惡作劇折騰的他們灰頭土臉，卻也不傷根本。

飯畢，九危隨便拎了把劍出來，在院中耍了幾遍，等到漸漸熟練起來，能一口氣從頭舞到尾了，才回房睡回籠覺去。至於昊天和一百條蚯蚓，早就被忘到腦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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