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若是這樣,那挖石頭的事就不能拖了,」吳紙鷂站起身,「靜瀾可不像鳳凰那樣耐折騰。」
白龍沒有回話,而是微微皺起眉頭,看向了門的方向。吳紙鷂見狀便沒有急著往外走,而是站在床邊等著白龍開口。
「太晚了,」白龍抬手遮住眼睛輕輕揉了揉,「那裡有很多人找過去了。」
吳紙鷂有些不信,喚出白鵲,御劍直奔千麒門舊址。雖隔著一段距離,但吳紙鷂仍舊能從卷過來的風中嗅到淡淡的塵土氣息。吳紙鷂心中甚是焦急,但在離目的地不到二里路程的時候,她也不得不放慢了腳步。
前面的樹林里火光很亮,火光下還有幢幢人影,困住靜瀾的人已經來了!吳紙鷂從劍上跳下,抬手將劍收回手中,躲進了樹冠之中。
先前的整座石堆上被人挖了一個能容得下三人的洞,此時正有幾個人站在石堆之上,守在那深洞旁邊。
吳紙鷂借著地勢,數清了對方的人手,數量不少,但也不足為懼,只是其中有兩張面孔卻讓她不能不在意。那兩不是別人,正是留風台的陸賀蘭和陸月!
「陸月怎麼也在這兒?」吳紙鷂下意識握緊了拳頭。然而下一秒,吳紙鷂心中的震驚就攀升到了無以言表的程度。
正對著她的那片樹林里,走出了一個人,那不是別人,正是許久不見的文梓蕭!
先前兩次見面都是以文梓蕭被打得半死結束,現在再看到他,吳紙鷂不禁驚嘆:「這人也太耐打了吧?」
不過雖說耐打,但他的身上還是摞上了一層又一層的疤痕,光是露出來的手和臉,那上面的傷就已經數不明白了。
吳紙鷂暗暗下決心,這次要是躲不過,不得不幹一仗,那她必須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弄死這個跟蟑螂一樣的文梓蕭。
「公子,您來了。」文梓蕭剛出現,一個守在洞窟前的人就立馬迎了上去,看起來文梓蕭是這些人的頭兒。
「裡面的人開口了?」文梓蕭冷聲問道。
「還是不開口,這都問了兩天了。」那人回。
「我給了你們兩天的時間,你們就弄出了這個結果?」文梓蕭顯然是怒了,吳紙鷂隔了老遠都能聽到他咬牙的聲音。
「公子,這人的嘴著實是太硬了,我們的刑具已經挨個上了一遍,這怕是永遠都不會開口了。」那人躬下身,辯解道。
「這就放棄了?不繼續問,那你打算怎麼找到那隻鳥呢?」文梓蕭斜眼瞥著那人,說話聲音有些陰冷。
遠處聽著的吳紙鷂不由得皺緊了眉頭,心中默嘆這是要出事啊。
而文梓蕭面前站著的人也是膽大,張口就道:「橫豎就在這嶺南從山中,總會露面的。」
吳紙鷂默默嘆了口氣,沒有出聲。而聽了這話的文梓蕭顯然怒了,他道:「這話說得確實有道理,那就殺了你們擄過來的那個女人吧,然後把這整個嶺南都翻起來,好好地找那隻鳥。不過,這就輪不到你來做了,你連一個女人都解決不了,找鳳凰的事我還真的沒法交給你。」
說罷,文梓蕭的劍就已經出鞘了,站在他面前的人直到被一劍穿心都沒回過味來。
就在文梓蕭出手的那一刻,一直藏匿自己的吳紙鷂也動了,她腳踏樹杈,借著樹枝回彈的力道迅速出擊,一腳踢開了文梓蕭手上握著的劍。
被殺的那人失去支撐,癱倒在了地上,周圍的其他人見狀連忙舉著利器將吳紙鷂團團圍住。
「怎麼又是你?」文梓蕭看清吳紙鷂臉的時候整張臉都黑了,眼神兇狠到幾乎癲狂。
「取你狗命。」吳紙鷂這次根本不多啰嗦,完全沒有問事情來龍去脈的打算,伸手直取文梓蕭喉嚨。
文梓蕭後仰堪堪躲過一擊,可緊跟著就暴露了胸膛的要害,吳紙鷂前手還在文梓蕭喉前,另一隻手照著文梓蕭的胸膛就是一擊。文梓蕭被砸得落下,沒能喘得上來氣,吳紙鷂的腳就在他先前挨了一下的地方踩出了個凹陷。
吳紙鷂這也算是積累出戰鬥經驗了,真正打起架來,招式什麼的都是虛的,根本沒那個空蕩去想、去擺架勢。打架,講究的就是個又快又恨!
就這麼三招,先前趾高氣昂的文梓蕭就再起不能了。
「你這次又是來做什麼的?」文梓蕭倉皇護住胸口,大聲質問吳紙鷂道。
吳紙鷂根本沒回應他,伸手抓住他的雙肩,把他翻得面朝下,而後又把他從地上提起來,抬腳沖他兩腿腿彎各來了兩下。
「你個瘋子!放開我!」文梓蕭被打瘋了,大叫起來,「你們幹什麼吃的,快殺了這個瘋子。」
圍在四周的人根本沒人敢動手,手上武器雖越握越緊,腳卻是在慢慢後退的。
「他們那一聲公子,可真是一點點分量都沒有。」吳紙鷂站在文梓蕭身後,一隻手繞過文梓蕭脖子掐住了他的咽喉,她拖著下身動彈不得的文梓蕭,讓文梓蕭挨個看那些根本沒有反抗打算的人,「你看看,你這個頭兒當得多廢物。」
文梓蕭緊緊抿著唇,后槽牙咬得「嚓嚓」響,幾次掙扎卻都不能掙脫吳紙鷂瘦瘦弱弱的一隻手。
「幾天不見,姑娘的手段見長啊。」文梓蕭自知掙扎無用,竟開始言語挑釁吳紙鷂。
但吳紙鷂根本不吃他這一套,反手就把他往地上一丟,回道:「這大概就是當壞人的天賦吧,你羨慕不來。」
文梓蕭被這話堵得死死的,瞪大眼睛半個字都崩不出來。
「說吧,當時是誰幫你從千麒門救出去的?」吳紙鷂蹲下身,瞧著文梓蕭道。
文梓蕭冷笑一聲,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話。吳紙鷂微微一搖頭,腿貼著地一掃,撂倒了身後偷襲的幾個雜碎。
「你的腿我都卸了,你還指望你這些手下有什麼作為?」吳紙鷂站直身體,抬腳踩住了文梓蕭的手臂。
「這胳膊要是想多留一會兒,你就老實交代。」文梓蕭道。
「呵,」文梓蕭冷笑一聲,「瞧姑娘這態度,怎麼這麼窮追不捨,就因為我第一次騙了你,你就對我念念不忘了?」
「這倒不是。」吳紙鷂的腳當即踩了下去,「任誰眼面前爬過去只害蟲,那都會下意識想要踩死是不是?」
「你!」文梓蕭怒極,厲聲一喝,但很快就又慫了下去,「但我瞧姑娘也不像是要殺了我啊?我這三番兩次死裡逃生,姑娘現在不還是又耐心跟我說話嗎?」
「害蟲一腳踩死也就算了,」吳紙鷂道,「可如果一隻害蟲總是反反覆復動了又死、死了又動,這不是很膈應人嗎?我今天有耐心,想知道知道這害蟲是怎麼一次次活下來的。」
「這就不用問了吧,」文梓蕭道,「姑娘現在動動腳就能弄死我,能徹底免除後患,還在乎這個?」
「看不出來,你還真是有骨氣。」吳紙鷂冷冷道。說罷,吳紙鷂伸腳勾起先前偷襲她那人的劍,抵在了文梓蕭的腹部,對他道:「信不信我□□幾十下之後還能讓你活著?」
文梓蕭聽完這話之後瞳孔都震顫了一下,但很快就重新恢復了先前那副一心就義的樣子,「這我當然信了,姑娘可是神人啊。」
吳紙鷂見這樣威脅不了他,便甩手丟了劍,拖起他就往你洞口走。
「我差點忘了,你們剛剛說了這底下有刑具來著,聽著樣式還挺多。你也挨個玩即便吧。」吳紙鷂語氣甚是平靜,卻嚇得文梓蕭直蹬腿。
吳紙鷂也不管這個,走到洞穴前就要把文梓蕭往裡面仍。
可就在文梓蕭落下去的那一瞬間,一股蠻橫的無形之力從吳紙鷂身後直穿過來,吳紙鷂轉身及時,躲過了。
「誰?」吳紙鷂沖著力道傳來的方向問道。
「好歹也是仇人一場,不過是許久沒見,你竟忘了我。」一個溫柔到有些妖媚的男聲從黑漆漆的樹林間傳來,不多久,一個面容清秀的年輕男人走了出來。
吳紙鷂看著這個人,說出了腦子裡最有可能的那個名字:「問穹鳩?」
「看來還記得,」那人輕笑一聲,「也是相識一場,你剛剛教訓的那個人就交給我吧。」
「等等等等!」吳紙鷂打斷了他,「你這先前還說仇人一場呢,現在又要我看在相識的份上把這個人交給你,你就不覺得你這話有點問題?」
問穹鳩抿起了嘴,眼角的笑意多了幾分虛偽,「許久不見,你的變化著實是讓人吃驚。」
「我看到你也覺得挺吃驚的。」吳紙鷂道。
「……」問穹鳩臉上的笑意緩緩散去,一言不發地盯住了吳紙鷂。
「西疆是待不下你了?又跑到別人地盤上做什麼?」吳紙鷂先開了口。
問穹鳩冷笑一聲,「你是知道我的,我打定主意要的東西,不管隔多久,都是要得到的。」
吳紙鷂四下看了看,回頭道:「所以你這麼堅定的決心就讓你找了這麼些個人?會不會太次了一點?」
問穹鳩皺起了眉頭,看著吳紙鷂的眼神不知不覺變得冰冷起來。
「我們如果現在就打起來,那後果必然慘烈。這裡前不久剛遭遇一場飛來橫禍,僥倖存活的百姓尚未得到恢復,若這時候再來一場災難,那恐怕……」
「所以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呢?」吳紙鷂看向他,反問道。
「什麼?」問穹鳩十分震驚,愣了半天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待問穹鳩回過神,他冷冷地提了一下嘴角,「我倒是不知道你居然也能演出這樣真實的無情。」
「不是演戲啊,」吳紙鷂滿不在乎地回,「你這種禍害在前,其他事都得往後放,如果傷及無辜,那也只能說是戰爭無情,罪魁禍首還是把手伸到別國的你。這點道理你懂嗎?」
吳紙鷂的這一席話讓問穹鳩完全陷入了困惑,他看著吳紙鷂,緩緩道:「你到底是誰?」
吳紙鷂沒有明說什麼,只意味不明地告訴問穹鳩:「老熟人,上次攔了你一次,你就該死心了啊。」
「呵,笑話!」問穹鳩不屑冷笑,「你?攔住我?別說笑了,當初誰輸誰贏你忘了?」
吳紙鷂輕輕搖了一下頭,道:「這麼著吧,我們現比一場,當場定輸贏怎樣?就拿你徒弟比,看看究竟是你先救他上來,還是我先弄死他。」
問穹鳩皺起了眉頭,「你在玩我嗎?要比也得來個公平的吧?憑什麼要拿我的人做靶子?」
吳紙鷂臉上笑容更深,「我只跟你比這個。」
吳紙鷂不多廢話,甩下一句話之後就扭身跳入了洞穴里,問穹鳩也緊跟著她跳了下去。
進入洞內,吳紙鷂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拎起地上生死不明的文梓蕭,但緊跟其後的問穹鳩卻是直奔被囚的靜瀾,用靜瀾威脅起了吳紙鷂。
「外面的百姓你不在乎,這個女人你也不在乎?我若是猜得不錯,你這次來,應該就是為了找她的吧?」問穹鳩道,「把人交給我,我就把她還給你。」
吳紙鷂心中騰地燃起怒火,手毫不猶豫地刺入了文梓蕭的胸膛,硬生生拽出了他的心臟。
對面的問穹鳩瞬間就癲狂了,也不對手上的靜瀾做什麼,只是對著吳紙鷂怒漢,一張秀氣的臉扭曲得變形。
因為見慣了文梓蕭的「死而復生」,吳紙鷂再三確認他體內的靈力已經全部潰散之後才把他甩到一邊。
「我見到你第一眼的時候就覺得奇怪,你明明有超乎世人的修為,但靠近我的時候我卻連一絲靈力、氣息、聲響都沒聽到。起初我以為這是因為你太強了,可以完全隱匿自己的氣息,但是看你遲遲不動手之後我就明白過來了。你跟我談判根本就不是因為打起來後果很嚴重,純粹是因為你打不了。」
吳紙鷂一步步逼到問穹鳩面前,「你追下來的時候,我們有一瞬間靠得很近。那一刻,我依舊沒能從你身上嗅到一絲絲本該屬於你的氣息,倒是感覺是這個文梓蕭來到了我的身後。」
吳紙鷂伸手握住了問穹鳩抓在靜瀾脖子上的手,那隻蔥白纖細的手在被握住的一瞬間就化成了一團凝聚的煙霧。
「看,」吳紙鷂十分得意地笑了一下,「你本尊根本就沒來這裡。」
問穹鳩的臉色越發難看,吳紙鷂盯著他打量了幾下,然後就伸手解下了被綁著的靜瀾。
「你怎麼樣?」吳紙鷂輕輕拍了拍靜瀾的臉。
靜瀾眼睫輕顫,微微睜開眼,嘴唇翕動著,一副迫切地想要說些什麼的樣子。
吳紙鷂連忙俯耳到靜瀾嘴邊,靜瀾斷斷續續地說道:「鳳凰絕對不能交給這個人,一定要殺死她。」
吳紙鷂聽到這話之後不由得心中一痛,她攬住了靜瀾,甩頭瞪向了問穹鳩,語氣十分堅定地說到:「就算不用你說,我也會弄死他的。」
靜瀾在聽到這話之後終於閉上了眼睛,吳紙鷂脫下外衫包住了靜瀾染滿污血的身體,瞪了問穹鳩一眼之後就帶著靜瀾離開了這裡。
吳紙鷂跟和靜瀾其實並不熟悉,當初跟靜瀾說上話也並沒有費多少力氣。
靜瀾住的地方一般人進不去,而住在那裡的靜瀾也出不來,所以她十分孤獨,平日只能靠著鴿子跟外界的人聯繫。外界的人也試著想要跟著鴿子進去救她出來,但是那些人無一例外,都在途中跟丟了。吳紙鷂是多年來她見到的唯一一個人,所以她見到吳紙鷂的時候是十分欣喜的。
吳紙鷂在木屋住了一天,跟靜瀾說了很多話,臨走時她跟靜瀾說可以幫靜瀾離開那裡,但是靜瀾拒絕了。靜瀾說,她已經在那裡住了很多年,根已經深深扎了下去,外界再好,她過去了都可能會死掉。那時吳紙鷂沒有強求,跟靜瀾約好日後互相照應之後就離開了。想不到再次見面竟是死別。
「也是我害了你。」吳紙鷂一面替靜瀾整理儀容,一面自責。
吳紙鷂脫下靜瀾浸透了鮮血的衣服,本想替她清洗乾淨,不料卻在她的小腿上寫了一行血字。
那血字被摩得有些模糊,但仍舊能看清痕迹,那並不是什麼真的字,而是她自己平時用來表示鴿子的一個符號。
吳紙鷂一愣,隨後不禁覺得眼眶有些酸澀。她不用想也知道這是什麼意思,靜瀾這是在最後的辦法告訴她鳳凰的下落。
吳紙鷂長嘆了一口氣,將整理過儀容的靜瀾安置在了床上。她需要出去置辦一副棺木,讓靜瀾能有個安息之所。
這一次,她也不敢再大膽了,愣是靠著鴿子找回了鳳凰,又帶上了白龍之後才放心地離開山谷。
鳳凰和白龍先前認識,兩人關係不好不壞,見面時甚是客氣。他們也很配合吳紙鷂,乖乖地縮小身體藏匿氣息,躲進了吳紙鷂的袖子里一聲不吭。
吳紙鷂走了很遠才找到一處集市,找到了棺材鋪子。
吳紙鷂進門之後就要店裡最好的棺材,但店家卻告訴她,店裡所有的棺材都已經賣出去了,若是要買,得等到一個月之後。
這話讓本就心情沉重的吳紙鷂憤怒,她指著滿屋子的棺材,質問道:「這麼多棺材難道一副都沒剩下?店家莫不是不想賣給我?」
那店家立馬變了臉色,忙按下吳紙鷂指著棺材的手,對她道:「姑娘你是不知啊,如今天災連年又戰事不斷,我們連做棺材的木頭都沒處買,都得自己去砍。前不久那西面又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山頭連塌了一大片,人也一整村、一整村的死。你自己想一想,我們這時候又哪來的多餘的棺材啊?」
聽完,吳紙鷂就被卸了全身力氣,再說不出什麼話來。
「對不住了。」吳紙鷂轉身就要走,打算再到遠一點的地方找一找。可就在她轉身的時候,一個人叫住了她。
「姑娘。」
吳紙鷂轉頭看過去。說話的人是個錦衣華服的少年,氣度不凡,看就知道不是一般人家的小孩。
「有事?」吳紙鷂問。
那人輕笑道:「我瞧姑娘好像並非凡人,想跟姑娘交個朋友,結一段仙緣。」
這撩妹的話術倒是可以,吳紙鷂笑了笑,「你在誇我是仙女嗎?我不是,沒打算交朋友。還有事先走了。」
「等等!」那人追了上來,「我剛才賣了最後一副棺木,可以讓給姑娘。」
吳紙鷂轉回身,「真的?」
「當然了,」那人走到吳紙鷂面前,輕聲道,「再說了,姑娘你確實不是凡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