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吳紙鷂靠著樹,審視著已經瀕臨崩潰的皇子。
而那失去希望的皇子卻因這話困惑地皺起了眉頭,他看著吳紙鷂,問道:「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吳紙鷂無奈一嘆氣,只好再解釋:「楊絮無還跟我說,說在凌國,我們這些人只能在朝廷給予的那麼點夾縫裡生存。我對這一點其實並沒有意見,畢竟只是求財求利求個容身之處罷了,不擔任何大義和責任,自然也不配要多高的地位。」
「聽你這話,你還是個忠國忠君之人?」皇子疑惑。
「誰忠你的國你的君啊,我又不是你們凌國人。」吳紙鷂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我不過就是因為暫住此處,往後也有極大可能要長居此處,所以不想連這點夾縫也被別人擠走強佔,知道嗎?說到底我是為了我自己。」
皇子顯然是不太懂她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他一時昏了頭,分不清眼前這人究竟是忠還是奸。
「聽你的話,你是不願西疆人在我凌國疆土上肆意妄為。可既然如此,你又為何要這樣威脅我?」
「這還是思想問題。」吳紙鷂伸出手,點著皇子的頭一字一頓道。
「什麼?」皇子眉頭皺得更緊了些,「你到底在說什麼?」
吳紙鷂一躍跳到馬背上,盤腿坐下,注視著眼前的皇子。
「你想做什麼?」皇子緊張地往後一退,後背「砰」的一聲撞到了棺材上。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吳紙鷂道,「面對西疆,你們究竟是打算屈服還是要反抗?」
皇子緊緊握緊了拳頭,咬牙,憤聲道:「自然是要把他們一個不留地斬盡殺絕了!」
吳紙鷂一點頭,「倒是果斷。」
「你問了這個,然後呢?」皇子此時像是已經不再畏懼什麼,盯著吳紙鷂的那雙眼眸中倒是多了幾分兇狠。
「沒有什麼然後,」吳紙鷂回,「就是想看看你們是不是還有救。」
「我們是不是還有救?」皇子哂笑,「你再怎麼強大,也不過區區一芥荒野修士,又有什麼資格對我妄加置評?」
吳紙鷂自然沒有被這話唬住,她看著皇子,問道:「剛剛你問我說的那些話究竟是什麼意思。現在你還想知道嗎?」
「要說便說。」皇子道。
吳紙鷂輕笑,「我們畢竟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我腦中的想法大多不能互相理解接受。我跟你說天子與庶民生來平等這些話恐怕也只會引起你的反感,甚至會引你與我為敵。」
「所以,」吳紙鷂語氣一轉,放緩了許多,「所以我們就說的乾脆一點。」
「若你將來繼承皇位,你會願意再給凡間散修留出三分立足之地嗎?」吳紙鷂問他道。
皇子冷哼一聲,回道:「凌國散修,不成火候,但若是凝聚起來,也是不可小覷的勢力。朝廷重權在握,肯給你們勻出那麼點喘息之地也正是考慮到了這點。得給你們三寸立足地,不能把你們逼得太緊讓你們造反;但也不能給你們太多空間,以免你們壯大起來威脅社稷。但這一切都是有前提的……」
說著,皇子的眼神中多了幾分寒意,「給你們生存機會的前提就是你們能夠識相地安於現狀,但凡你們中有一人生出不該有的想法,朝廷是有足夠的能力把你們斬盡殺絕的。」
「對了,」皇子提起嘴角,「你可千萬別以為我就代表了朝廷的實力啊。」
這些威脅或許能引起楊絮無這類人的幾分警惕和憂慮,但是對吳紙鷂這種毫無牽挂的人來說作用不大。
「那自然是不會小看你們的實力的,不過我還有些問題要問你。」吳紙鷂回。
「還有問題?」皇子問,「我們之間還有能商量的?」他像是很意外,彷彿沒料到吳紙鷂暫時還沒有要他性命的打算。
吳紙鷂不多啰嗦,只道:「你是第幾個皇子?母親地位如何?皇帝對你怎樣?你有爭一爭那個皇位的報負嗎?」
這一連串的問題相當直接,且並非是一個皇子能隨意向別人吐露答案的。
「你問這個做什麼?」他問。
吳紙鷂搖了搖頭,「沒什麼,只不過是因為如果你不當那個皇帝,你有再多想法都沒有任何意義。我覺得你的想法並非完全沒救,如果你真有心把你的想法變成事實,那我完全不在意放你一條生路。」
皇子冷哼一聲,也不直說,只要緊咬后槽牙,狠聲低語:「天下豈會有甘願屈居人下的皇子。」
吳紙鷂笑了一下,「倒是很有道理。」
「話說到這裡也差不多夠了,是死是活,都該把我從這裡放出去了吧?瘋子?」
吳紙鷂心中有些生氣,但沒有發泄出來,輕描淡寫一撇嘴,然後拽過皇子,拽下他后衣領,在他的頸下三寸處畫了什麼。
「先前你說,如果我以後遇到事情,你肯定在所不辭。這挺誘人的,我決定接受你這句話,還請你不要食言。我在你後背上畫了符咒,這符咒是做什麼用的暫且不告訴你,不過弄死你倒是輕而易舉的。你也別想著把這事告訴別人,我能察覺到的,一旦你要做出什麼不該做的,我就來個徹底銷毀證據。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
「你!」
「你什麼你?」吳紙鷂冷笑,「你身後的勢力再怎麼強大,在我面前你跟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也沒區別。」
「不過你也可以放心,」吳紙鷂說,「只要你能像你先前說的那樣,把西疆的人攆出去,並且把伸向江湖散修的爪子縮回去,我就不會對你做什麼。」
說著,吳紙鷂抬頭看向了先前那支隨從軍隊離開的方向。
「你的人回來了,」吳紙鷂說,「我先走了,棺木我手下了。」
說罷,吳紙鷂把皇子連帶兩個隨從從符咒里甩了出去。吳紙鷂沒有立馬離開,她站在原地,打算好好看看這皇子會有怎樣的反應。
不多久,那些士兵真的圍了過來,他們繞著皇子,問他有沒有受傷。皇子卻只是冷著臉,面無表情地讓找來的士兵把自己的兩個隨從當即斬殺,扯得罪名是護主不利。
吳紙鷂不由得冷笑,真不愧是皇帝的種,出手就是狠。
不過這樣一來吳紙鷂也算是放心了,這人殺了跟隨多年的隨從,無非就是因為這兩人見到了先前發生的一切,由此可見,之後他恐怕也不會向誰再泄露此事。其實也對,這事說出去畢竟不光彩,說出去讓人看笑話事小,讓人質疑他的能力和潛力事大,吳紙鷂壓根不擔心他會向誰多說什麼。
待這些人離開,吳紙鷂才終於露面,她架著板車,回到了靜瀾的家。
靜瀾的家還和原先一樣,白龍和鳳凰也都在,就等著她回去了。
吳紙鷂安葬了靜瀾,帶著鳳凰和白龍踏上了歸途。
如今事態真是愈發緊張了,她與靜瀾分別幾日,這裡便經歷了這樣的劇變。現在她離開國都也有幾日了,她真是不太希望國都也出什麼事。
吳紙鷂一分一秒都沒耽擱,事情剛做完,就直接回了銜雲竹林。
好在一路上的所見所聞都與她離開的時候別無二致,她那一顆懸著的心終於稍稍平靜了些。
可是在進入竹林之後,吳紙鷂卻覺得林中氣氛有些緊張,似乎是來了什麼大人物。
銜雲居正門外停著一輛華麗精美的馬車,吳紙鷂在瞧見之後就立刻放輕腳步,繞到竹屋後面,從後門進了院子。她找了一間偏僻的卧房安置鳳凰和白龍,自己則輕手輕腳地去找楊絮無。
楊絮無仍舊在日常會客的正廳,她沒有貿然進去,只是蹲在正廳後窗下聽屋裡的人說話。
「這次的事情和你有關?」屋裡傳出的是一個老太太的聲音。
吳紙鷂略微一愣,她還真不知道楊絮無的交友範圍還包括這個年齡段的人。
「倒是與我無關,不過您若是想知道些什麼,我倒是可以幫你打聽一二。」楊絮無回那人道。
「呵。」屋裡那人輕笑了一聲,沒多說什麼。
這人身份應當是極其高貴顯赫的,她說話的聲音雖然又蒼老又虛浮,但是語氣卻甚是堅定從容,甚至於還有幾分不怒自威的感覺。
「您這次來難道不是為了這個?」楊絮無的聲音被襯托得像是一個小孩子,畢恭畢敬,略帶忐忑。吳紙鷂倒是沒聽過他這樣的腔調。
「唉,天下人都道龍鳳呈祥,老身活了這麼多年,送走一代代兒孫,看著凌國一朝一朝走到今天,卻連一根鳳羽、一片龍鱗都沒見過。這鳳凰白龍如何偏偏到了這時候同時現世?」
楊絮無略微一停頓,后又追問:「您懷疑這是背後有人作祟?」
「呵。」老婦人似是不同意這樣的說法。
「那您認為這是怎麼回事?」楊絮無追問。
老婦人輕舒一口氣,招呼了一個隨從的名字,「這事還是交給你來辦,我那些兒孫不頂事。不論這背後的究竟是人是鬼,你都給我查清楚,還有那鳳凰白龍,不管真身究竟是什麼,都給我逮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