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眼見立夏就要到了,問天祭典也迫在眉睫。吳紙鷂走上街的時候就能感受到四周瀰漫著的沉重氣氛,街上沒有人高聲說話,往日不肯安分的鬧騰小孩都有些蔫頭耷腦的,談論白龍鳳凰的人卻越來越多了,發布懸賞的告示也出了一張又一張。
吳紙鷂這幾日什麼都沒做,只是終日在街上遊盪,聽到有人議論的時候就湊上去說幾句,搞得許多人都以為抓住白龍和鳳凰真的已經十拿九穩。
吳紙鷂與他人閑談時沒少透露真假摻半的消息,許多貪圖獎賞的人就把從吳紙鷂口中聽來的消息上報了。
對此吳紙鷂也是知情的,只是那些消息傳上去,上面卻遲遲沒有反應。拿她的消息去換賞錢的人也沒有撈到什麼好處,放出懸賞的人只是讓他們回來等著,等官府的人確認消息真假自然會有人來發賞錢。
但幾天過去了,仍舊沒人受到賞錢,去報信的人便全都默認了吳紙鷂只是個騙子。
漸漸的,吳紙鷂便不怎麼受待見了,常與她閑談的人也不再願意搭理她。
不過吳紙鷂自己是不會在乎這些的,她確信官府確實在找白龍和鳳凰,所以並不擔心自己放出去的消息會石沉大海,必然還是會有人去查證的。既然官府的人已經說了確認消息真偽之後就會給賞錢,那麼之後必然會消息傳下來。
事實證明,吳紙鷂的想法是對的。
一日,吳紙鷂在街邊茶攤上坐著,茶還未來得及上,就有人匆匆忙忙跑過來,要求茶攤往邊上撤。
吳紙鷂也沒有磨蹭,幫著茶攤老闆挪起了桌椅。
不多時,大街上的所有人就全都退到了路邊,然後,城門外傳來一陣急促馬蹄聲,一隊身披
領頭的是一個看起來還不到二十歲的少年人,那少年面如白玉,眉宇英氣逼人,路過吳紙鷂時敏銳地察覺到了吳紙鷂的視線。
短短一瞬間,二人視線相對。不過那少年卻沒有過多注意吳紙鷂,瞥過一眼之後便又匆匆收回了視線。
待那些人離開,吳紙鷂便轉頭去問茶攤老闆,那人是誰。
茶攤老闆聽了這疑問有些吃驚,「姑娘竟然連我們的大皇子都不認識嗎?」
吳紙鷂有些意外,這看著比二皇子還要更稚嫩些的少年竟然是大皇子。
「大皇子這是從哪兒回來的啊?」吳紙鷂又問。
「還能從哪兒?」茶攤老闆嗤笑一聲,「前線唄。」
得知那人是大皇子之後,吳紙鷂心中就隱約有了判斷,這幾日國都內最要緊的事就是找白龍和鳳凰,大皇子在這時候回國都,十有八九就是跟白龍和鳳凰有關。
不過心中雖然這樣想,吳紙鷂嘴上還是裝著疑惑不解,她又問道:「前線?這是又發生了什麼事?怎麼還把前線的人給召回來了?」
茶攤老闆滿不在乎地回:「或許是皇帝叫回來的,或許是有什麼事自己回來的,我一介草民上哪知道這些。」
聽罷,吳紙鷂的心思已經不在茶攤了,她丟下茶錢,奔著城門就去了。
吳紙鷂來到城門下,把貼在告示牌上的所有告示全都接了下來,然後直奔皇城,在大皇子進入皇城的前一刻攔下了他。
突然被攔住去路,大皇子那雙劍眉立馬就皺了起來。他停下馬,怒目瞪著攔在自己面前的吳紙鷂,道:「什麼人?」
吳紙鷂把手上的告示舉過頭頂,回道:「敢問殿下此次回城可是為了白龍和鳳凰之事?」
聽到這話,大皇子緊皺著的眉頭緩緩鬆開了,「什麼白龍鳳凰,沒聽說過,給我讓開。」
說罷,大皇子翻身下馬,把韁繩交於一旁隨從,又向隨從交代道:「你們先回王府,我見過父皇便回。」
吳紙鷂□□晾在一邊,看著眼前的主僕說話。
話了,大皇子便徑直往宮門內走,跨入宮門之前,他斜著眼,用餘光掃了一下吳紙鷂。
吳紙鷂也沒有說什麼,只是收回了舉著告示的手,笑眯眯地站在原地,頗有些不識好歹的味道。
大皇子見她這般反應,也懶得多說什麼,頭一扭,就進了皇宮。
吳紙鷂並不懷疑自己的猜測是否是錯的,大皇子走入宮門之後她便把告示疊好,就近找了一家酒樓坐好,等著自己放出去的餌上鉤。
果不其然,吳紙鷂這邊的酒菜剛點下去,一個穿著整齊體面的中年人就冷臉走進了酒樓。
酒樓里的人似是全都認識他,挨個給他行禮,不過那人很低調,抬抬手,攔住了酒樓里的各位。
隨後,那人便在酒樓里巡視起來。吳紙鷂坐在二樓迴廊上,她的位子比較靠近里側的窗戶,從樓下看不是很能看清楚,再加上有欄杆阻攔,樓下的人便更難看清吳紙鷂的長相了。
但樓上的吳紙鷂倒是能透過圍欄瞥見樓下的一角,她看著來人在樓下轉了一圈,然後就抬腳上了樓梯。
見那人上樓,吳紙鷂擱下了手上的茶杯,等著那人找上門來。
「這位姑娘,我是奉我家主子的命來請姑娘回府上一聚的。」那人壓低聲音對吳紙鷂道。
吳紙鷂抬頭望了望樓下,「我這飯菜還沒上來呢,等等再說正事吧。」
那人點了一下頭,背著一隻手,站在桌旁,等著吳紙鷂要的酒菜上桌。
吳紙鷂見那麼大一個人杵在自己旁邊,也覺得面子掛不住,便讓那人坐到自己面前了。
那人也不客氣,微微點頭示敬,撩起衣服下擺,端端正正地坐在了吳紙鷂面前。
二人大眼瞪小眼地坐著,誰也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吳紙鷂藉機打量了他一番,但沒看得出什麼名堂。
不多時,吳紙鷂先忍不住了,便對面前那人道:「你家主子是大皇子?」
對面的人眯著眼睛輕笑,然後微微點頭。
吳紙鷂撇了撇嘴,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又道:「聽說大皇子手握重權,一直在邊疆為國殺敵?」
「正是。」對面的人笑得更深了一些。
「那他這次回來真的是為了白龍和鳳凰?」吳紙鷂又開口。
這其實是明知故問,雖然吳紙鷂對大皇子了解甚少,但白龍和鳳凰的消息是她和楊絮無放出去的,能傳到哪裡、傳出什麼效果,她心裡多多少少都有些數。
但面對這個問題,對面那人卻沒有做出什麼回應。
吳紙鷂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頭,有些不耐煩地道:「怎麼不說話?除了這件事,我可沒什麼值得你家主子聽的話可說。」
「還請姑娘體諒我這做奴才的,我只是一個家僕,不該過多議論主子。」那人沖吳紙鷂露出一個滿含歉意的笑。
吳紙鷂見了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再閉上嘴,等著自己的酒菜上桌。
不多時,店小二捧著托盤上來了。盤中菜肴並不怎麼豐盛,只有一葷一素和一壺新酒,看著賣相還行,吳紙鷂一個人吃也不算太寒磣,但如果算上面前的中年男人的話就有些寒酸了。
「這……你要不要……」
中年人忙打斷了吳紙鷂,緩聲道:「奴才就不用了,姑娘自己吃吧。」
「行吧。」吳紙鷂拿起了筷子,夾起一片肉塞進了嘴裡。
吳紙鷂的吃相併不算粗俗,但是跟這裡的其他大家閨秀比起來還是有些過於「粗獷」,一塊肉塞進嘴裡之後她才反應過來「舉止要文雅」,不過有些太遲了。
「那什麼,我是小地方來的人,行為舉止比不得國都其他姑娘,你看著別笑話我。」吳紙鷂隨意打了個招呼,就當是替自己解釋。
豈料對面那人卻道:「我家主子常年在外,平素也見不到什麼溫婉含蓄的姑娘家,不會介意這些的。」
吳紙鷂的筷子頓了頓,心道:我這跟你說話呢,你替你家主子發什麼聲?
不過她沒有把這話說出口,只是默默地又夾起了一塊肉。
坐在吳紙鷂面前的那個人就像一塊會呼吸的木頭,吳紙鷂兩塊肉吃下去就忘了他的存在,再動筷子的時候也就不覺得拘束了。
眼見著面前的菜肴就要見底,吳紙鷂面前的人才終於開口:「姑娘要再填幾樣菜嗎?這兩道似是有些過於單調了。」
吳紙鷂抬起頭,沖那人擺了擺手,「可別了,本來也沒怎麼想吃,就是不好意思干坐著占人家地方才點的。」
「原來如此。」那人笑著點了點頭,「那姑娘可要再填點酒水?」
「也不用,不是很好這一口,有一壺嘗一嘗就夠了。」吳紙鷂又道。
說完,對面那人就又當起了木頭,閉著嘴,靜靜地等吳紙鷂吃完最後的殘羹。
酒足飯飽之後,吳紙鷂放下了筷子,看向面前的人,道:「你多多少少得跟我說些有用的是不是?總不能你讓我走我就老老實實地跟著,我一介平民,可是很害怕進你們的王府的。」
「姑娘不必如此緊張,我家主子雖是武將,待人卻十分寬容,他說只是見見你,那便不會怎麼為難你。」那人回道。
「可是……」
不等吳紙鷂把話說完,一個熟悉的聲音就從吳紙鷂的身後傳了過來:「許久不見我那大哥,想不到他還是那樣目中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