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出乎意料的是，他的反應卻很冷淡，甚至我覺得他對我很不耐煩，這讓我覺得自尊受到了傷害。雖然我受的教育讓我不時的忘記自己的身份，但蘭斯特的頭銜顯然讓我在很多時候都得到了大家的喜愛。

「夏爾，你要為了一個不相識的人而毀掉家族聚會嗎？」外祖母問道，知道看到了那一幕，讓我覺得更加難受。

「抱歉，我只是……「

「哎，傻孩子，幸福並不同時出現在每一個人身上。」外祖母對我說，「同樣的天氣讓你覺得快樂，但對別人卻是糟糕的。」

「為什麼？」我不解地問。

「這個月已經有十多天的晴朗日子了，農田渴望著雨水的澆灌，否則就會枯死。」外祖母解釋道，「對農民來說，沒有比這更糟糕的事了。」

「啊，所以珍妮每天都在問園丁天氣。」

「當然，她的女兒女婿還有朋友都在村子里做農活。」外祖母說，「這個季度對他們來說很艱難。」

這次出行和以前不一樣的地方在於，姨媽終於決定踏出房間，和我們一同出遊。為了這個，媽媽不得不對準備的東西一次次的查看，以防到時缺了什麼，讓姨媽有一絲不舒適。

我們就象上別處去一樣，先是走上聖靈街，然後順便為莫迪管家捎口信給奧利，說食油和咖啡已經用完，讓他儘快採購一批高檔貨。

再往前走，有幾株野薔薇掩映在一幢被稱為「崗樓」的瓦屋前，那就是守園人住的小屋，破舊的山牆上面罩著玫瑰色的尖塔般的屋頂，沐照薔薇的陽光甚至把背陰處的花團都照得格外明麗。

「看到了吧，這片林子都是我們的產業，也是這裡最好的獵場。」爸爸用鞭子指著前方，驕傲的對我說，「你將來會繼承這片區域，要保護它們，不要讓一絲一毫的土地流失。」

「是，爸爸。」我久久的望著周圍，想把這塊區域印刻在腦子裡。

出了小鎮，能見到一幢幢普通的孤舍，毫無章法的散落在農田之上。模樣多少有點醜陋，顯得猥猥瑣瑣。

「夏爾，你看這裡很有一點詩情畫意吧。」外祖母說。

「這就是農民住的地方，記住夏爾，如果你守不住家業，就會淪落到這種地步。」姨祖母對我眨眨眼，讓我想到了早上那件不愉快的事。

「有的時候我想做一位農婦大概沒什麼不好，土地多遼闊啊！其中似乎蘊蓄著誰都看不透的某種秘密。」姨媽另有所指的說，她的頭髮在陽光下有柔和的色調，像貝殼裡的珍珠。

這正是野餐的時間，我們要在這兒呆好久才上路。媽媽指揮著僕人擺好東西，我們在草地上吃點水果、麵包、巧克力。聖索菲亞教堂的鐘聲沿著地平線悠悠傳來，聲音雖弱，卻依然渾厚而鏗鏘。

「以現在的速度，到金雀花那邊怕是太陽要落地了。」爸爸說。

「我想自己沒什麼大礙，多好的日頭，跑這一次很不容易，乾脆繞一圈再回去。」姨媽忽然流露出英雄氣概，她似乎對這場旅行熱衷的過了分。其他人對視幾眼，居然也沒有反對姨媽的話。

珍妮眼看平靜而蔚藍的天上只飄過几絲白雲，對下雨已感絕望，唉聲嘆氣地大聲說道：「那幾片雲，嗨！它們倒是為種田人著想著想，下點雨呀！等麥子長起來之後，雨又要嘀嘀嗒嗒沒完沒了地下個不停，好象下在海里似的。」

「看來帶的傘倒是沒有用處了。」

「倒也不是全無用處，還有山要爬呢，有一個拐杖倒是很不錯的。」外祖父很有經驗的說。

吃完飯，我們繼續往前走。山並沒有很高，路也修得很平緩。在懸崖頂上，我們遇到一幢古堡。城堡悄立在路旁，一面迎著火紅的晚霞，彷彿掂量自己的凄涼。

「那就是金雀花家族的莊園。」外祖父說

那時金色的月亮已經升起，另一邊是蔚藍的海洋。歸航的船隻撥開色彩斑讕的水面，把黃昏的火焰捧上桅尖，以夕陽的顏色染遍招展的旌旗。

「多美啊！」我感慨道。

「看到那些來來往往的商船了嗎？運過來的是來自世界各地的貨物。那也是我們生意的一部分，海洋里埋藏著永遠用不完的黃金。」爸爸抓住任何時間為我進行普及教育。

「但上面不是我們家族的標誌。」我說，「而是科林家族的。」

「哦，我們的標誌是用在土地上的。這些生意，當然要用公司的標識，公司在科林名下。」爸爸不以為然地說，「你只要記住，海洋是財富的來源。」

「我們和科林叔叔的關係真奇怪，表面上毫無聯繫，實際上卻密不可分。」我不解的說。

「能明白這一點，我對你的教育就是有益的。」爸爸讚賞的看了我一眼說。

「好了，他還是孩子。」媽媽拉著爸爸走向另一邊，忽然說：「對了，科林似乎要多留幾日。」

「為什麼？」外祖母問，「我還以為他已經回到巴黎了。」

「當然是他那位好夫人的緣故。」姨祖母冷笑著說，「若是她敢出現在我們家門前，就是天上下刀子我也不會讓她進門。」

媽媽尷尬的笑笑，出於對科林的友誼，她不願意說他妻子的壞話。爸爸當然更加不願意，男人總是很容易原諒漂亮的女人。

「她也是一時誤入歧途，何必這麼苛刻呢？」姨媽說。

「那可不只是一時，親愛的。」姨祖母表情溫和了很多，但還是不改變自己的看法，「有的錯誤是不可原諒的，科林那個孩子和大部分男人一樣，太懦弱了，遲早會被毀在她的手中。」

「不，科林叔叔沒有被毀掉。」我反駁道，「他愛自己的女兒，勝過自己的生命。如果一個女人能帶來這些變化，那麼付出頭銜作為交換是理所當然的事。」

姨祖母的表情驟變，我有點害怕。我想她不適應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一個小孩子數落，但我依舊直視著她的眼睛。我是蘭斯特，所以必須說出自己想說的，而且正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