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記憶里的時光

坐標：（0°W，51°30′N）

坐標：（0°W，51°30′N）

三歲的古宮從容地將玩具放回到玩具筐里，然後向老師報告要去廁所。

「謝謝老師，我自己一個人也可以。」

凱莉老師感慨地看著古宮小小的身影，拐彎出了門。

「現在的小孩可真早熟。」

「凱莉老師，鮑勃欺負我……哇……」

「哦天哪，為什麼不是每個孩子都是Furumiya。」

不過古宮沒有乖乖地去廁所，而是去儲物櫃拿了自己的小書包，換了室外鞋跑到了室外。她準備要去昨天剛找到的秘密基地的時候在拐彎的地方看到了傳說中的校園欺凌！

「你這個笨蛋，不要再留在這裡了，令人噁心，滾出去！！」

「蠢貨，滾出去！讓你和你的爸媽一起滾哈哈哈！」

「滾出去！」

被圍攻的小孩子抱著頭蹲在地上，表情有些木訥。受到他們打罵的時候也只是瑟縮一下。

古宮捏緊肩帶，牙齒咬得嘎啦響。

「這幫臭小孩！」

「喂，你們不要以多欺少。說你們呢！」古宮將自己的書包掄圓，就勢甩了出去砸在他們身上，自己跑到那個小男孩的身前，瞪圓了眼睛。

小男孩們突如其來地受到了驚嚇，哇得一聲跳了開，但看清來人只是個還小一圈的小女孩，非但不怕，反而更囂張了，撿起腳邊的石子砸向兩人。

古宮差點被砸到，頓時惱羞成怒。

「你們太過分了！以大欺小以多欺少，不要臉！我要告訴老師去！」

這些小男孩正是狗嫌貓厭的年紀，哪裡聽得進古宮的話，還撿起石頭踹進兜里，摸出幾個向古宮丟了出去。

古宮躲閃不及，被石子砸到了擋在臉上的手背。

被欺負的小男孩見古宮被砸傷，起身就抱住古宮用自己的身體擋住那些惡意的石子。

古宮一下子就被氣紅了臉，作勢要推開眼前的男孩去打一架，可無奈這個男孩雖然看起來好欺負，但是力氣實在是太大，絲毫推不動。

明明他還害怕地在顫抖，卻把自己抱得這麼緊。

「小鬼，放開我，我要去跟他們拼了！」

「喂，你們幾個在幹嘛！」古宮從男孩的臂彎里看見幾步遠的地方站著另一個稍微高一點的小男孩，紫灰色的短髮，穿著可愛的小襯衫和短褲，眼睛瞪得大大的，氣勢洶洶。

他身體一前傾就帶著衝勁撲到了其中一個男孩子，直往他臉上打。其他的男孩子被他的氣勢嚇到，忙丟下石子跑遠了。他身子底下的小男孩也掙扎著擰身從他身下爬走，跑了沒幾步，回身，帶著鼻音罵道：笨蛋跡部！！！

「對付他們，口頭上說說可沒用。」小跡部冷冷地瞪著一面跑路一邊回頭罵人的男孩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走向了古宮兩人。

古宮還是被抱在懷裡，她費力地抬頭看著那個紫灰色頭髮的小男孩，他站在逆光處有光從他背後照過來。古宮覺得眼眶熱熱的，想落淚。

「我叫跡部景吾。現在已經沒事了。」小跡部看著還抱在一起的兩個小鬼，無語地說。正要往前走，發現踢到了什麼東西。

地上散落著許多小玩具和一本書，小書包被扔的遠遠的。

《復活》

是本中譯書，小跡部沒學過，只知道是兩個中文字，不知道什麼意思。他抬頭看著其中一個小鬼，淚眼巴巴地看著自己，便問：這是你的書？

點頭。

「看起來，你也不是個太不華麗的小鬼嘛。你的名字？」

「古宮雛妃。」

「日本人？」

「是的。」古宮終於掙扎了出來，擦乾眼淚一臉淡定地去撿起小書包，一路把自己玩具塞進包里。

跡部把那本書遞給古宮。古宮對跡部笑了笑，將書小心地放在書包的夾層里，再拉上拉鏈，最後蓋上書包蓋。另一個小男孩將她被甩遠的筆撿了回來。

「謝謝你。你叫什麼名字？」

小男孩低頭不語，神情回復了木訥。

跡部輕哼了一聲，從褲兜里掏出手帕，撿起古宮的手擦了擦掌心，翻手發現她的手背有被石子劃破的傷口。

「他叫樺地崇弘，不太會說話，所以那些人才會欺負他。」

說完，他低下頭，舌尖舔過古宮的傷口。

古宮汗毛驟起，甩開跡部，將手護在胸口。「你、你幹什麼，色小鬼！」

跡部擦了擦嘴角，一臉莫名其妙地說。「我書上說人的唾液可以消毒。」

古宮小臉一紅，不自覺得尖聲叫道「你是笨蛋嗎？我、這個我可以自己來啊。」

說完就自己一口啃了上去。

頓時跡部用手臂擋住了自己的臉，臉頰緋紅。

「見鬼。」

「哈？」古宮抬頭瞪了一眼跡部。

「樺地，今天我幫了你，現在開始你要當我的跟班，知道了就說『是』。」

「憑什麼要樺地給你當跟班，你別欺負人。」

「我哪裡欺負他，憑什麼他不能給我當跟班?」

「你是笨蛋么，你才多大就要跟班。」

「是。」

「哈？」古宮正要跟跡部大吵特吵，卻聽見樺地低低地應了一聲，樺地低著頭，抬起眼瞼溫順地看著古宮。古宮怒其不爭，轉頭看見跡部以勝利者的姿態看著自己，不由得怒火中燒，一撇嘴，大大的眼睛里有水光在醞釀。

「哇……老師，跡部景吾欺負我……」說著古宮拖著小書包就往外跑，哭得撕心裂肺。

「那個小鬼。真是不華麗。吶，樺地？」跡部一副吃鯨的模樣看著古宮跑遠。

樺地沒有應聲，只是目光追隨著古宮離開的背影。

坐標：（121°4′Ｅ，31°2′N）

「說起來，古宮你中文可真好啊，語文考得比班長還高。這麼說起來感覺你英語也好厲害。古宮你整個人都好厲害啊哈哈哈。」賣關東煮的攤位旁邊的桌子旁坐了兩個女孩子，一個黑色長發的女孩子只低頭吃了手裡的串串。另一個扎了兩個馬尾的女孩子拿著一串甜不辣一邊思考一般地說道，一邊吭哧吭哧地吃著。

「嗯，一般厲害。」另一個女孩子撩了一下耳邊煩人的頭髮，隨口應了一聲，埋頭繼續吃。

「你真自大哈哈，不過你游泳也好厲害呢。我聽我們班的女生說那些男生都叫你女神誒。」

「他們知道什麼叫女神，別管他們。快吃，我們還要去補習。」

「噢。」小姑娘吃了幾口，又想到了什麼忙吞掉嘴裡的東西。「古宮，你說會不會你前世是個中國人啊。」

古宮吃東西的手停了下又繼續吃。

「什麼前世現世，你哪裡看來的。」

「我看小姜他們在看一本書啊，裡邊就是說女主角從現代穿越到古代，什麼都懂，會造炮彈會種樹，會做菜，能演算法能觀天象能畫建築圖能造紡織車，還會兵法！簡直萬能啊然後得到皇上賞識被封為皇妃，然後受萬人敬仰。」

小姑娘說得眉飛色舞，絲毫沒覺察到古宮的白眼已經要翻上天了。

「古宮，你的電話響了哦。」正當小英姑娘講得起勁，沒收到古宮的回答覺得委屈的時候，她敏銳的耳朵聽到了古宮背包里的震動，便開口提醒正在埋頭吃東西的古宮。

「好。」古宮應了聲，放下手裡的東西，從包里掏出手機。

小學生很少有人有手機，班裡有手機的不超過十個，古宮就是其中一個。但是她很少拿出來玩，只看她接過電話，大部分都是她家裡人的。

有時候古宮也會把手機給小英玩，小英一臉小心翼翼地接過手機，在古宮的指導下學會打電話，發信息，玩遊戲。

「老爸」

「喂，爸爸，下午好。」

[你在吃東西？]

「是啊，我在吃關東煮。」

[胡說八道什麼，跟你說過多少次說話的時候不要吃東西。]

「……」

[喂？怎麼不說話了？人呢？]

「不是您讓我吃東西的時候不要說話么。」古宮吞下吃食，忙應道。

[你真的是，氣死我了。]

「爸爸不要生氣，生氣不好，對心臟不好。」

[你、你，你就是生出來氣我的。]

「那也是您的前世的情人嘛。好啦爸爸，這個時間特地打過來是有什麼事么。」

[恩，倒也沒什麼事。就問問你錢還夠不夠用。]

「夠啊，不過爸爸你以後別再送我們老師那些禮物了，怪不好意思的。熊叼魚木雕也太奇怪了吧，還送我們英語老師泰迪熊，我們英語老師雖說是女士，但是也年紀不小，送這個太奇怪了吧。」

[你小孩子懂什麼。行了，沒什麼就先掛了，不要在外面亂吃東西，你現在吃的關東煮以後也別吃了，到時候吃壞肚子就麻煩藤原婆婆了。]

「噢。」

古宮撇撇嘴掛了電話。

藤原婆婆是古宮家來照顧古宮生活起居、教導古宮行禮舉止的老人，平常脾氣很好，跟周圍的鄰居關係很好。但要是有人欺負古宮或者對古宮不好，生氣起來的藤原婆婆可是很可怕的。

「古宮你爸爸對你可真好。」李小英吃得滿嘴，說話嗡里嗡氣的。

「好什麼呀，電話沒幾個，打過來就是問錢，還不讓我吃這個吃那個。你快點吃吧，還要趕快去補習班。」

「」噢。李小英趕忙把最後幾口塞進嘴裡，等古宮付了錢與她並排走。

「我是說真的啊。我爸就從來不會問我錢夠不夠，也不關心我外面吃了什麼。每次只會問成績，數學考了多少，語文考了多少……」

古宮偏頭看著李小英落寞的神情，心想真頭疼啊，這樣的小鬼要怎麼安慰呢。

「小英，我今年學完就要走了。」

「什麼？」李小英轉頭驚訝地看著古宮平靜的臉。

「我來中國五年了，我要去英國讀完六年級。所以今年讀完我就要走了。」古宮沒停下腳步，語氣始終很平淡，好像在陳述月球是地球的衛星一般。

「那你還回不回來啊，你要是走了，我、可就沒人跟我一起上補習班了。」驚訝的小英落後了幾步，回神過來古宮已經走遠，她小跑幾步跟上古宮，手絞著衣角，一臉捨不得。

「也許。」

「為什麼你一定要走？留在中國不好么，這裡都這麼多吃的，這麼多好玩的，這麼多同學，你為什麼要走，古宮？」

「小英，我叫什麼名字。」

「古宮……雛妃。」

「我的這個身體來自日本，我的父親母親來自日本，所以我得回去。」

「可是……」小英停下腳步，不停地用手擦去流下來的眼淚，哽咽地無法言語。

古宮頭疼地發現，用另一個話題並不能解決根本問題，該頭疼的事情還是要頭疼。

她嘆了口氣，從褲兜里掏出手帕，幫小英擦掉流出來的眼淚，那張圓圓的小臉蛋上紅紅的眼眶格外顯眼。

她捧起小英的臉，吻在她的額頭。

「小英，不要怕，我一直在的。我把手機留給你，你如果想我隨時都可以聯絡我。」

小英呆愣愣地摸著剛剛古宮親過的地方，慢慢紅了臉。

古宮稚嫩的臉上帶著不合年紀的溫厚與寬容，她牽起小英的手。

「現在4點20分，我們還有十分鐘的時間哦。」

「啊！完蛋了，補習要遲到了！老師又要罵人了嗚嗚嗚嗚……」

機場

古宮身後跟著來接她的爸爸媽媽。她含笑看著面前淚眼婆娑的小英，同班的同學也站在小英的身後。小英的父親靠在不遠處的大廳柱子上，目光偶爾掃到兩個孩子。

「古宮你一定要回來玩啊，你叫我我一定出來陪你玩。」

「好。」古宮從善如流地應道。

「你在日本那邊就算有了別的朋友，也不要忘記了我。」

「好。」

「不要讓男生隨便欺負你。」

「好。」

「古宮……」小英抽了抽鼻子，難過地又想哭。她接過古宮遞過來的手帕，擦了擦眼淚。

小英又好像想起了什麼從兜里掏出兩個手編中國結，含著哭腔說道：這個給你，我留一個，這樣我們都不會分開了。

古宮接過那個中國結，苦惱地想真是頭疼啊，突然就跟一個小孩子做了這樣的約定。

古宮上前使勁抱了一下小英，然後兩隻手撐在小英的肩膀上，樂觀地說：小英再見！

古宮抬起頭看著來送行的孩子們，努力讓自己的笑容再大一些。

「謝謝大家來送我，以後再見！」古宮向他們深深鞠了一躬，雙手交疊在膝上有些顫抖。

班長代表全班送上了同班同學為她手繪的彩鉛畫，上面是班裡每個同學的自畫像，同時也有好多個古宮。

在游泳的古宮。

在上課的古宮。

在跑步的古宮，

在打掃衛生的古宮。

在過生日的古宮。

……

「天哪……」古宮媽媽在背後輕呼，感慨地倚靠在古宮爸爸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