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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打算帶著雅雅一塊進來躲躲?」花千樹靠在諸葛行雲耳邊低聲道。

往前再走幾步便是花滿樓大門,而花滿樓之下早已挖通了密室——在那些個無客招待的日與夜。

諸葛行雲搖頭,說:「花滿樓至今安然,花二公子的搜捕令也未出……要試著相信太子殿下嗎?」

「你有辦法與他接觸嗎?」

諸葛行雲仍是搖頭:「就算找了借口進御書房,殿下身旁也總有人,那人甚至在殿下命他在書房外等候時,執拗守在殿下身邊……殿下他,像是被人看管著。」

「你是在監視我嗎?」——安明熙這般質問侍衛,在諸葛行雲聽來,這句話是明示他身不由己。

「後來呢?」花千樹問。

「那名侍衛違抗了殿下的命令,以護衛為名堅持守在殿下身側,殿下也沒再說什麼。」

百官入宮前都會被搜身檢驗,而皇宮本就戒備森嚴,他諸葛行雲還是文官,不過是暫時等候門外,那侍衛戒備得有些異常了。

「信息太少,如果可以的話,能試著再和他接觸嗎?」

「那侍衛唯一不在殿下身旁的時候便是朝參時,那會衛尚書和他的黨羽也在,我很難有動作。」

花千樹點頭,道:「若能在眾人面前坦言,他就不必連侍衛都要忌憚。」

「不懷疑殿下了?」

「這種情況下也只能寄希望於他。」不然他只能看到死路。

巡兵走來,諸葛行雲像過往一般將花千樹遮擋,但這回,這樣過於親密而顯不自然的動作反而引起了他們的注意,巡兵隊長抬手,他身後的一干人同時止步,他向諸葛行雲走去,然還未出聲,諸葛行雲便轉身面對來人。

「有事?」諸葛行雲問。

認出面前人是大理寺卿,巡兵隊長換了表情,恭敬道:「原來是寺卿,那……這位是?」他探頭,視線越過諸葛行雲,落在花千樹面上時,眉尾不自覺地顫了顫,像是發現了什麼。

諸葛行雲一把摟住花千樹,將他的腦袋摁在自己肩上,回道:「我的人,需要帶回去調查嗎?」

花千樹聽得見諸葛行雲鼓噪的心跳,知道諸葛行雲怕來人看出他的血脈淵源,怕人把他抓了去,於是他抬手,暗暗地拍了拍諸葛行雲的後背,試圖撫慰。

這態勢,諸葛行雲不必多說,外人也知道這「人」是什麼人,那巡兵隊長不想惹出事端,道了歉也道了別,領著隊伍離開。

等他們走遠,諸葛行雲才鬆開了花千樹,嘆了口氣,道:「這種人人自危的時候,本該更加警惕的你卻肆無忌憚地在外遊走,若非我在——」

「現在誰都知道你有這癖好了,」花千樹打斷他,「不怕別人把你傳得太難看?」

「我不為了『別人』而活。」

花千樹低下頭,嘴角不由揚起。

聽來,諸葛行雲的活法比他自在多了。

「等事情結束,要擺酒席嗎?」花千樹拍拍他的肩,問。

諸葛行雲點頭:「好,我來操辦。」

顯然,諸葛行雲沒聽出他說的這「酒席」是指婚宴,諸葛行雲大概以為是慶功宴。罷了,就算他穿上嫁衣,以他的體格看著也不像女子,兩個男人的婚禮想想就滑稽。

見花千樹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自己,甚至還嘆了氣,諸葛行雲問:「怎麼了?」

花千樹只說:「能試著接觸太子身旁的那名宮人嗎?是叫阿九吧?他或許有辦法傳話。」

阿九?諸葛行雲想起好一陣子不曾見他了,早朝時,代百官呈遞文書的也是萬三……靈光一閃間,諸葛行雲忽然有了主意。

「明日我會試著把話帶到,暫且等候我的消息。」

花千樹點頭:「小心,若形勢不妙,即刻收手。」

「我會。」

……

照慣例,新帝登基都少不了「大赦天下」這一步,以施恩於天下,彰顯新帝仁德。

今日早朝時,諸葛行雲正要把調整過的赦免名單呈遞。衛忠良想把控一切的野心還算內斂,雖認為這份名單大可在朝參后與奏本一同提交,但也不會當眾質疑諸葛行雲的做法。

安明熙靜靜地看完這一本摺子后,隨後問:「為何黃原和岳春飛會出現在這份名單中。」

「回稟殿下,微臣以為既然五年過去了都未能找到確鑿罪證,不如趁此赦免,放二者歸鄉,以彰先帝德澤。」

「赦天下不赦政犯,這樣的規矩,寺卿怕不是忘了,」安明熙合上摺子,「把這二人划除,其他由你。」

「殿下,單憑懷疑定罪——」

安明熙打斷他:「人證即在,當初是寺卿證據不足為由不定罪,父皇便給了寺卿時間查證,但五年過去了,寺卿找到證據證明他們無罪了嗎?」

諸葛行雲低頭,作揖:「稟殿下,沒有。」

「毫無證據便認定二者清白,因大公無私而受父皇讚譽的寺卿現在也開始論私情了嗎?」

諸葛行雲把身子壓得更低:「微臣知罪。」

「認罪,尚不至於,寺卿且平身。」

「謝殿下。」

「萬三。」安明熙喚道,他俯視百官,手上摺子卻對著萬三。萬三弓著腰走上台階,雙手接過摺子,又下去將這赦免名單交還諸葛行雲之手,諸葛行雲便退迴文官之列。

安明熙揚聲:「還有何事啟奏?」

……

既然花千宇被困在重華殿寸步難行,伯尹就不會介意放安明熙與他獨處。就算二人在密謀什麼,只要切實地將他們與外界隔絕,他們做什麼都無法改變現在的境況。但他想不到,安明熙帶回了花千樹的消息,那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諸葛行雲把要傳達的話寫在了登基那日要赦免的囚犯名單上,借萬三的手當場交由安明熙過目,便避免了奏本被第三人看到的可能。

黃原和岳春飛二者的存在不過是讓呈遞奏本這一事更顯自然的幌子,而安明熙不答應也只是認為:若二者入獄是收到衛忠良一派誣陷,二人出獄反而有被滅口的可能。

安明熙雙腿分跪在花千宇腰部兩側,雙手也撐在身下人臉部兩側,對著花千宇的臉,低聲道:「二公子——」

「叫二哥。」花千宇笑著打斷。

——以這樣的姿勢談話,一是怕隔牆有耳,需要降低音量;二是習武之人腳步輕盈,如此能避免有人在他們未察覺的情況下闖入后發現他們不過在聊天——這是花千宇給出的理由,而安明熙雖然覺得這理由站不住腳,但也照辦。

安明熙沉默半響,接著道:「二公子打算向陳校尉尋求幫助,為此需要我的信物作擔保……你以為陳校尉如何?」

「沉默冷情、恪盡職守,是我喜歡的那類人。」

安明熙的眉頭不由微蹙:「既然如此,為何看中秦校尉?」

聖旨的事不能讓太多人知曉,不然安明熙繼位必定受質疑,以為安明鏡是真龍者,四軍只能取其一。

「因為……」花千宇不由別開了視線,「起初,神武營是最看不起我的……後來,他們是對我最熱情的。」

安明熙接話:「所以,你以為贏得了他們的忠誠,事實上是他們騙取了你的信賴。」明明是這麼糟心的事,但看著臉紅耳熱的花千宇,他卻想笑。

忽然想起與花千宇的過去,安明熙嘆了口氣,感慨:「你的喜好倒是一直沒變過。」

花千宇當初看上他的理由也不過如此——想到此,安明熙心口悶得慌。

「長點教訓吧,」安明熙直起腰,大腿仍是豎直,「那一套不是對誰都有用。」偏偏他卻中了計,被花千宇成功收服。

花千宇握著安明熙的腰坐了起來,隨之將之往下一摁,讓安明熙坐在了他大腿上。連接雙手的鐵鏈卡在二人之間,卻不妨礙他攬住安明熙的細腰,他抱著安明熙,臉頰貼著安明熙的臉蹭了蹭,撒嬌道:「好哥哥,是千宇笨,千宇以後行事一定更小心。」

「不是你的錯。」安明熙回道——他真不明白,這麼肉麻的言語舉動,自己為何總會心動?

心動歸心動,在花千宇吻在他頸部時,他還是摁著花千宇的臉,將花千宇的腦袋推開,說道:「寺卿點醒了我。」

「嗯?」

「父皇本是認可寺卿疑罪從無的理念,」不然早把衛忠良處理了,「為何會聽信片面之詞便將兩位將軍革職收押?往後上將軍的職位更是落在了你頭上……父皇那會也許是在試探你的忠誠。既然你連上將軍的位置甚至性命都能不要,必然不會輕易將我背叛。」

花千宇點頭,又把腦袋掛安明熙肩上,說:「現在想想,那確實可能是陛下的考驗,考驗我是否能成為合格的丈夫。」

花千宇煞有其事地再點了下頭:「嗯,我過關了。」

安明熙閉上眼,蹙眉,片刻后再度拾起正題:「父皇想必早就懷疑禁軍之中存在內賊,因此才提醒我注意身邊的人……這些事,他大概是想自己清理,只是沒能等到那時候。」在不管哪位太醫都說了會轉好的那段日子裡,安明熙不認為安清玄是意識到自己時日不多了才把「死」字掛在嘴邊,他想安清玄只是想以此裹挾在意他的人——他把這當作撒嬌,並不覺得反感。

「如果陛下駕崩是人為造成的呢?」

安明熙聞之怔然,花千宇拍拍他的後背:「只是假設。」

安明熙也將頭靠在了花千宇肩上,埋下臉,道:「只要將衛忠良擒拿歸案,一切便明了了吧?」

「嗯。」

「得先把信物送出去。」

「嗯,會有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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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間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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