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

2.23陳簡在火車上跟陳奮生說，「我就是要去看看從前與你糾纏不清的那女人如今幸福的模樣！」奮生逗她說，「她幸福的模樣能有多好看？幸福不就是我們喝粥她喝涼開水。」

此時兩人坐在開往H省會城市的列車上，他們坐的是T128次列車，傍晚的火車，但到了H省的省會城市卻是凌晨，全程只需要5小時48分，當然那還沒把晚點的時刻算進去。奮生對從J市到H省會城市的列車再熟悉不過了，03年的時候只有一趟，上午的火車，什麼時候上車都是站票，到H省也是凌晨。陳簡常常沒心沒肺地對奮生說，H省里生活著他的舊情人。奮生只能允許她開這個玩笑，誰讓他大學里犯過錯誤有把柄在她手上了？她不計前嫌，奮生就鼓掌叫好了。

他還記得，他第一次到J市火車站，是為了接大學里的她，那時候陳簡還在備戰高考，兩人還不認識，她便是奮生大一下學期一份重要的考卷。愛屋及烏，自然她坐哪趟車回家，又坐哪趟車回校，幾點到，是一清二楚的。往事如煙，果真那樣倒好，自然煙隨風而吹，你一輩子絕對不會再看見那煙，但往事卻不一樣，它躲藏在你內心某個地方，在你冷不防的時候，悄悄然地從你腦海中冒了出來。奮生永遠想不明白，當年本來水到渠成的一段原本是屬於他的初戀，怎麼就沒能成功呢？

「想什麼呢？」陳簡從對面的下鋪湊到他這邊，看見他傻愣著，上來推了他一把。

「沒，我在想我們要包多少紅包給人家才對。」

「嘿嘿，我看你是回想跟她的美好往事吧？」

奮生沒注意陳簡的表情，隨意說了句，「往事不堪回首啊！」

陳簡板住了臉，好像有點生氣，奮生趕緊更正說，「我是說，往事沒有什麼好想的，過去就過去。怎麼，就生氣了？我一開始說不去參加，你非得說去，這又不是我們參加的第一場婚禮，再說了，婚禮不就都一樣？」

陳簡嘟著嘴說，「你不會沒有勇氣去親眼目睹你當初愛的人嫁人吧？」

奮生一時間竟然答不上來，他覺得事情都過去了那麼多年了，雖然當初自己在她面前說過，會把她一直放在心裏面，可那是青春時候的衝動話，誰的青春不衝動呢？他覺得自己肯定是有勇氣去見證當初自己喜歡的那個人的幸福婚姻，但他只是這樣想，真正到了現場，是如何，自己也說不準。

尹小凡書記親自召開村支部會議的那天，陳奮生就接到唐夢的電話。那是他大學喜歡的第一個女孩子，但因為一些原因兩人最終沒有走在了一塊，大學畢業后斷斷續續地聯繫著，好朋友關係，到後來聯繫少了，就變成了很普通的朋友關係。唐夢在電話里說，「我要結婚了，來祝福我吧！」奮生當時在開會，是躲在桌子底下接電話的，剛接電話就聽到對方說到這句，他有點不知所措，遲疑一會，本能說了句，「好哇。」對方就說了句，「記得帶上你女朋友哦，我等著你。」之後的會議，奮生沒有心思繼續開下去，按部就班地按著尹小凡書記的意思去說去辦。

回到宿舍，他把這件事告訴了陳簡，還沒等奮生說自己已經答應要去參加告訴她，她就說，「好啊，我們一起去參加，給她包份大禮。」奮生卻說了句違心的話，「要不我們不去？」陳簡說，「去，為什麼不去，難不成你心虛不敢去？」

陳簡都把話說到這份上，奮生還能說什麼呢？連夜託人在J市買了兩張卧鋪票，第二天請了假就一起去參見唐夢的婚禮。

他到列車的廁所里洗了一把臉，沾滿水滴的雙手拍打著臉說，「陳奮生，你要鎮定點，你是來給人家送祝福的，記住，千萬不能在出岔子。」

從廁所里出來，變換了一番愉悅的心情，火車到了終點站。他沒想到，唐夢跟她的准老公會到火車站來接他們，唐夢明顯要比大學的時候要胖很多，那時候他們兩個都相互開玩笑說，「我們兩個是怎麼吃都吃不胖的人」，沒想到往事如風，闊別一年半，兩人都胖了。四人客氣寒暄，唐夢先是上來跟陳簡抱在了一塊，然後伸手出來，笑著對奮生說，「老同學，握個手吧。」

奮生看了一眼陳簡，然後才敢把手伸出來，兩手碰在一塊就幾秒時間。奮生之所以那麼小心翼翼，那是他覺得，在這種場合下，女人的敏感性是極為強烈。

在回賓館的車上，唐夢用開玩笑的語氣跟奮生說，「明天你來給我做伴郎，哦，陳簡做我的伴娘。」一輛車上，五個人，司機和唐夢的老公坐前面，奮生夾在兩個女人的中間坐在後座上。

奮生在電話里沒有聽唐夢說讓他們做伴郎伴娘，聽唐夢剛剛那樣說，一時間沒心理準備，不知如何作答。倒是一旁的陳簡幫忙回答說，「好啊。」

之後車廂里一片沉默。奮生覺得氣氛很怪，並想開口問唐夢丈夫是做什麼，卻感覺到有一隻手靜悄悄地搭在他大腿上，因為身上是一件長款的羽絨服，沒有人看見，只有奮生才能感覺到。那並不是陳簡的手。

奮生看見陳簡的圍巾亂了，借故轉身朝向陳簡那邊，幫她重新系好圍巾，那隻手才悄悄移開。快到賓館的時候，唐夢對奮生說，「老同學，可以幫個忙不，我的髮夾好像快掉了，我手戴著手套不方便，你能不能幫我弄下？」奮生一臉窘迫，陳簡已經轉過頭看著他，幸好此時到站，這事也就不了了之。奮生開始後悔此趟H省之行，但既然來了，怎麼也得厚著臉皮呆到明天等婚禮一結束，他就逃之夭夭。

第二天的婚禮場面比較大，在一家五星級婚禮舉辦，沒有什麼新意，還是按常規出牌，走傳統路線，奮生和陳簡的服裝是唐夢安排的，還說就那樣穿回去，算是送他們，出手很闊。奮生包了一個月的工資作為賀禮，也算是跟身上這套衣服扯平了。奮生跟著新郎新娘走向台上，現場一片歡呼，他納悶著，第二次參加婚禮也是第二次做伴郎，他好像聽過做伴郎次數如果超過三次的話，就很能娶到老婆，當然那是迷信的說法，陳簡如今依舊是他的女朋友，難不成快煮熟的鴨子還會給飛了？但他還是心不甘情不願地給唐夢做伴郎，他對自己說，下次打死也不給別人做伴郎了，即使刀子夾在脖子上也不幹！

整個婚禮過程，奮生覺得氣氛很悶，以至於覺得胸口悶，一直到婚禮結束，他沒有笑過。原定晚上還有其他活動，但奮生堅持晚上坐火車回J市，說惦記著村裡的事。

唐夢便說，「那就不為難陳書記了，下次有機會我跟我老公回一趟J市，到時候你可要好好款待我們，殺幾隻土雞那是必須的！」

奮生強歡顏笑，拉摟著陳簡就上了火車。陳簡早已察覺到奮生的不對勁，但在外頭要給足男人面子，即使奮生不是個好面子的人，她這些規矩還是懂得的。仍舊是硬卧下鋪，兩人對面。

「哥，我能發言不？」

奮生眼睛向上斜視下，說，「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事實上，我心態好得很。」

「那你在那一刻，有沒有想過，如果她當時挽著的那個人是你，會是如何一種風景？」

奮生不答，瞬間低沉起來。

「我覺得你肯定那樣想過，你想想，整個過程你都沒笑過，你內心肯定是痛苦的，搞不好你還心不甘哦，當初你們可是還差一步就在一起了的，她還抱過你了。」陳簡是以一種調侃的口吻敘說的，輕鬆詼諧。

可奮生別不是那樣理解，他覺得她是在對他的一種諷刺，便語氣強硬地說，「你有完沒完，我不開心，那是我嫉妒她比我更幸福，我承認我是很小心眼，我就像你們女人常說的那樣，眼裡容不得一粒沙子，我就看不慣她比我幸福。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你也不常常這樣安慰我？你還提她抱過我，那我問你，尹三仔那天晚上說的是怎麼回事，你說啊？」

「我不就跟你開下玩笑啊。沒想到那事你還記得，我承認，那事我隱瞞你是不是對，我一直不就是在找機會跟你說啊。我知道你也一直在等著我開口說，那好，我今天就說，就是一個叫曾凱的，你也認識，農行的業務經理，他成天給我送花，追求我，可我很早就拒絕了他！」陳簡解釋說，說完，如釋重負。

「就那麼簡單的一件事，你怎麼一直不告訴我？」

「還不是怕你誤會。」

「我看你是做賊心虛，你是想給自己留條後路吧？」

陳簡沒想到，奮生會說那樣傷透她心的話，他不再跟她說話，她開始後悔剛剛跟他開那些玩笑。該來的始終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