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首陽綠梅
自與羨門子高分別三日後,宋武以羨門子高指示為由,蠱惑韓虎督率所部三百人北渡大河,途徑溫地,進駐首陽山中。
韓虎本就有心思離開韓國,更想帶著部隊充當資本離去,缺的只是理由;所部新選銳士雖說錄名材軍,可一個個出身不幹凈,執行的又是危險軍務,自然對主將北渡大河,離正面戰場越來越遠的行為保持默認。
首陽山為首,沿大河向東蔓延展開的中條山脈,可謂是晉國發家的風水寶地。進入首陽山時,宋武就感受到了地勢對南面來軍的惡意。
軍隊行進如同搬家,不論作戰、還是生活器皿,一向是越充足越好。哪一樣出現缺漏,那就是短板、漏洞,想要彌補就得要拿人命去填補。
穿著盔甲,執著槍矛,再運幾車糧食去打仗,簡直跟流寇沒區別。正規軍隊行進,不計輜重軍隊陸陸續續的補充,光正軍要運輸的軍資,平均下來比本人體重還要高。
故而,大軍日行五十里,已經算是標準行軍速度。能日行百里,當即加入戰鬥的軍隊,便是精銳之軍。
而這片山呢?是南陡而北緩,這類地勢就造成晉國剛發家時,他們的軍隊向南進攻攜帶軍糧運輸困難不大,撤軍時又是輕裝撤歸,自然不怕急促陡坡。而南邊進攻晉國的軍隊,要進攻時就要帶足軍糧,很抱歉,運輸艱難,戰爭成本很高。
也因為南陡北緩,晉軍依靠陡峭地勢據險而守,臨高而戰,是有極大優勢的。山北之地汾水水系澆灌平原,西邊有大河為屏障,東邊又有太行山為天險,這塊晉地平原,自然成了王霸之基。
宋武因地利而感慨良多,韓虎則擔憂軍糧。
一處山坳里,溪水淙淙,三月末時卻有一顆丈粗低矮,只有三五短細枝椏的綠梅還在綻放。宋武貌似對這株奇異綠梅很感興趣,一手提著商闕寶劍,圍繞著拍拍,又是摸摸,讓韓虎無奈:「軍中乾糧已不足兩日,再尋不到落腳補給之處,軍中便要缺糧。無糧,軍心不穩,一鬨而散,你我可就沒了立身之基。」
宋武渾不在意,道:「山中多野獸,等傍晚時再說。」
的確缺糧,可他對尋找趙政、保護蕭瑤心的差事並不上心,他只想名正言順將自己的五十家兵從戰場里拉出來休整。
故而,來到首陽山地域,就將三百多軍士派遣出去,該伐木的伐木,該狩獵的狩獵,他準備建個寨子,安心屯紮操訓部伍。
訓練軍隊是一回事,他得到天工仙術,首陽山中多靈萃之物,這才是他能用得上的東西。而眼前這顆雷擊痕迹明顯,屢屢不死的綠梅,顯然就是一株奇物。
韓虎是認為宋武得到羨門子高指使,身懷指揮權,而論血脈,加上他又覺得暴鳶器重宋武,就有讓出指揮權的退避心思。
更多的原因是他不想擔更多的責任,一旦運氣不好被南下參戰的趙軍發現,將他們提到滎陽大營對質,他也好有個說辭,將逃避戰爭的責任推給宋武。
見宋武明顯有當山大王的意思,韓虎故作氣憤跺跺腳,悶哼一聲坐在綠梅樹下,背靠樹榦找著地上螞蟻泄恨。
宋武見了笑笑,也坐下背倚綠梅樹榦,懷抱商闕寶劍,問:「你著急什麼?羨門子高是某嫡親仲父,某奉他的軍令去趙國公幹,將來不幸進入韓國,一應干係也在某身上,與公子何干?縱算某錯了,某那嫡親仲父就剩某這一個血親,自然會為某斡旋、開脫。」
韓虎長噫一聲,咧嘴吸氣,被說中心事左右張望:「不是這意思,而是這四周荒郊野嶺的。山中多鬼魅,若遇到妖祟之物,多少是個麻煩。」
這話讓宋武笑聲更大,右手按住商闕劍柄緩緩抽出,青色劍身蝕刻明黃色菱形交錯花紋,十分的美麗:「這口商闕,不僅僅是一口寶劍,更是飲血過千的兇器。如此兇器在手,漫山妖物,避之不及,又如何敢現身討死?」
清涼山風呼呼吹來,韓虎只覺得透骨陰寒,渾身難受,起身拍拍屁股,扭頭對宋武道:「希望如此,某去陽坡晒晒太陽,這地方陰邪。」
宋武笑笑,低頭認真觀察抽出一尺長的厚闊商闕,他視線中,商闕劍身蝕刻菱紋向外塞著一波波氣息,其中似有怨魂在他耳際呢喃。
歸劍入鞘,宋武抱在懷裡,閉目小憩。
劍身入鞘的一瞬間,山風停息,反倒是綠梅上三五短細枝椏開始搖擺,黃綠色的綠梅朵朵落下,芬芳撲鼻。
睡夢中,宋武一襲薑黃色錦袍綴飾雲紋,頭戴金冠高坐樓台,眼前萬軍林立,槍矛、甲光折射日光,層次分明,甚是威武。
他正要露笑,突然警醒過來,就見眼前一片片綠梅如雨紛落,蓋住他的雙腳,芬芳撲鼻。
扭頭四望,卻已不見陽坡上的韓虎,就連幾十步外執勤警衛的彭錐等人也都不在。
突然,背後傳來腳步聲,宋武一個翻滾,瞬間淹沒在綠梅花瓣海洋中,單膝跪在淹沒下身的花海中,他手按劍柄抬頭去看,又搖搖腦袋甩去髮絲上粘附的花朵。
只見丈粗綠梅樹榦背後,露出一條修長、光潔而圓潤的小腿以及赤溜溜的粉白、嬌嫩腳踝。
「何人?」
一名身姿高窕,渾身只披著黃綠薄紗的女子走出來,長發垂地,面掛薄薄綠紗的鵝蛋臉女子對他微笑,一雙漆亮圓圓眸子神采奕奕,聲音稚嫩:「公子至首陽山,首陽山神遣綠娥前來侍奉公子。」
宋武緩緩起身,這女子雖一襲薄紗開叉長裙,可穿與不穿沒區別,讓他頓時有些難受,手按劍柄:「如何侍奉?」
兩人之間花瓣層層飄落,綠娥微笑:「做舞一曲,還請公子高抬貴手,放綠娥一條生路。」
宋武後退三步,跪坐在落花鋪徹的花毯上,頷首:「請。」
綠娥頷首,上前一步,雙臂招展揮舞一黃一綠兩條紗帶,展現身軀之柔美、剛勁,一舉一動間,不時雙目停留在宋武面容上,眼眉含春,嬌媚動人。
不多時,笛聲響起,宋武握緊劍柄,循聲緩緩抬頭,就看綠梅樹上多出一個青袍小童,騎在枝椏之間,一雙短小粉嫩指頭按在尺八之上,吹奏。
樂聲清脆,猶如天籟。
只是這童子愛左右扭頭,一雙黃眸子很是惹眼,甚是活潑,不似宮廷樂師那般專註、嚴謹。
一曲舞罷,綠娥故作勞累,臉頰紅撲撲,氣息粗重,一雙眸子又可憐兮兮:「公子,可乎?」
宋武目光上下打量,這綠娥體態,幾乎能算是他見過最美麗的女子,無法以言語來形容。氣質清雅,又飽含魅惑,恐怕不是人間能尋之尤物。
綠娥也在宋武目光下,原地招展雙臂,轉身展現身姿之美,轉了兩圈,還是目光可憐兮兮,復問:「公子,可乎?」
宋武搖頭:「你也算良善,能活千年更為不易。我不殺你,只要一臂。」
雙目泛著水霧,綠娥花容失色一片慘白:「公子,要妾一臂,何用?」
宋武緩緩舉起手中商闕寶劍,嚇得綠娥倒退兩步,竟栽倒在地,漫天花雨停息,兩條腿對著宋武,叉開,看的宋武頓時瞳孔微縮,有些無語:「你也是千年精怪,變人時,要像一些。」
那兩條豐腴、纖長的白嫩大腿頂端,雖罩著一層薄薄綠紗,可下面什麼都沒有,就跟木雕、傀儡木人似的,宋武興趣大減,真不知道這樣的精怪能活這麼久,究竟靠了什麼手段。
綠娥悻悻做笑,起身還問:「公子,要妾身一臂何用?若無大用,斷妾身一指可成?」
宋武晃了晃手中握著的商闕劍,道:「子武缺乏沙場搏殺利器,取姑娘一臂,續為商闕劍之柄。」
商闕劍劍身二尺長,加上雙手握持的劍柄,整體長度還不如宋武手臂長度。這東西材質甚好,做護身短劍是極好的,可不能用作戰場殺敵。
小心翼翼上前兩步,綠娥腦袋探向宋武,眯著眼睛,高挺鼻子嗅了嗅,薄薄嘴唇開啟,一口白牙呵氣馨香:「公子身懷土德,若能殺北二百里處的蛟龍,以蛟龍之珠鑲嵌劍上,妾願做劍柄。」
「蛟龍?」
綠娥後退一步,微微頷首道:「公子身懷土德,取那惡蛟水屬蛟珠綴飾劍柄。如此水土兼濟,妾乃木屬,寄居於公子寶劍,自可生存,又能不損分毫。」
宋武笑了笑,問:「那蛟龍來自何處?」
綠娥皺眉:「八年前黑龍陛下遊歷首陽,在泉中憩息。泉中有魚,飲得黑龍陛下龍汗,這才有了成蛟化龍之資。」
「哈哈哈!你這小妖精,又是如何得知?」
宋武手按劍柄,眥目望去,語氣不善:「誑我去尋蛟龍,死於蛟龍之手。而你,自可生存如舊,又能不損分毫,是與不是?」
綠娥雙膝跪地,頓首,語氣幽怨:「不敢有瞞公子分毫,妾身生於斯長於斯,已有千年。懵懵懂懂,自明辨事理以來,已有二百餘年。無法移動分毫,時時風吹雨打,每年萬物萌發之際又有春雷擊頂。」
說著,梨花帶雨,語腔悲戚,仰頭看著宋武,目中滿是渴求:「小青常說外面天地廣大,人物有趣。妾身眼中只能見這一隅之地,一草一木皆在心中,甚是無趣。年年難逃春雷擊頂之刑,更不知還能延續多久。」
宋武不言語,綠娥繼續說:「公子不信,不若問問小青。」
宋武抬頭,低矮綠梅樹上的青衫童子雙臂撲扇緩緩落下,小跑的宋武面前,眯著眼睛笑著,揚著腦袋脆生生,又語氣急促,竟然帶著趙地口音:「姐姐所言皆是小青目睹,當時首陽山神殿下召集山中精怪前往拜謁黑龍陛下,小青自然也去了。」
宋武頷首:「行,某去看看。」
說著拔出商闕劍一寸,小青怪叫一聲撲著雙臂飛走,綠娥更是直接融到一地沒膝花毯之中。
「呼!」
宋武猛地睜眼,目光上抬,見枝椏上綠梅只剩寥寥幾朵,枝條有氣無力不見此前蓬勃生機。而一隻翠鳥正抓在枝椏上,看著他打鳴,一雙黃色眼珠子左右轉著,很是靈動。
他伸出手,這隻翠鳥撲扇翅膀盤旋飛下,落在宋武手指上,揚著小腦袋,脆聲鳴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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