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軍氣狼煙
洛陽城,原東周王宮。
秦新設三川軍團主將,左將軍蒙驁登上王宮高台,枯瘦蒼老的面容精神奕奕,有著不同於老年人,顯得極為銳利、清明的雙眸。
眸中,看到是秦國內史領著的搬遷大軍,還在日夜不停的將東周王室種種庫藏史書、文獻等等竹簡分類編號裝箱。
秦國內史贏豹聽著是文官,乾的也是文官差事,可也是紅線編織的魚鱗皮甲,綴飾紫色,武弁束髮。
步履輕急登上高台,兩掌交疊拇指下扣,掌心正對著胸腹微微躬身行禮:「左將軍,東周宗廟裡,所列九鼎無一是真。」
昭王的兄長,武王贏盪就死在東周宗廟,跟勇士孟賁比拼勇力,扛起周鼎后失手,砸斷小腿而死。
周鼎被替換不出預料,蒙驁呵呵做笑,抬手指著腳下高台,揚著下巴山羊須抖著:「真鼎若在,東周拿出一鼎質賣各國,自不會鬧出債台高築的笑話。」
幾年前東周天子號召天下各國組建聯軍攻秦,主動發起第二次伊闕之戰。周王室沒有財力徵召、武裝軍隊,各國又不再進貢,周王只能找洛陽豪商借錢。
結果各國放了東周天子的鴿子,這位還擺天子譜的東周王湊了七八千軍隊集結到伊闕,結果近在咫尺的韓軍都沒來,這徵召來的軍隊哪敢面對如狼似虎的秦軍?拿著發下的兵甲一鬨而散,可周王欠下的賬怎麼解決?
是故洛陽豪商齊齊湧入王宮討債,逼的這位周天子躲在高台上,這就是債台的來由,形成了典故債台高築。
周王室九鼎,是大禹所造,象徵天下,得之自然也就到了一統天下之天命。夏傳商,商滅為周所有。而現在,卻不見了!
贏豹也有這個心理準備,便說:「為防止真鼎消息流散於列國,還請左將軍下令,將周王室、史官火速運往咸陽。」
反正真鼎不可能在秦趙這兩個贏姓國家,也不會留在洛陽城,贏豹沒心思久待在洛陽。作為大秦宗室,他只關心九鼎下落,拿回去才是他用得上的大功。
蒙驁撫須,身子微微前傾貼近贏豹,說出顧慮:「沒有這些人,本將可無法月余內恢復洛陽版籍。急匆匆遷周王室入關,就怕洛陽周民不滿,平白滋生事端。」
贏豹深深看著神態猶豫的蒙驁,不由緩緩翹起嘴角:「左將軍,我贏姓與姬周的仇,左將軍不清楚,豹可不會忘記。周人要鬧,左將軍殺了就是。於國而言,九鼎重於洛陽。」
頓了頓,贏豹雙臂抬起抖抖寬大袍袖,雙手負在背後:「豹不問左將軍為何勒軍洛陽不動,也不問左將軍為何屢屢不顧熊啟求援,豹甚至不在意洛陽是否丟失或左將軍此戰勝負。豹所在意的,只是洛陽能否按期攻拔,進佔洛陽后能否為大秦得到天下九鼎。」
即將設立的三川軍團里,主將、副將不是入秦關東人,就是在秦楚國外戚,唯一不屬於這兩方的就是內史贏豹,類似於監軍。
贏豹如此表態,蒙驁緩緩點頭:「就依內史。」
宜陽,四更時起,鼓號喧天,熊啟不得不開啟攻城戰。
熊啟幾乎一日一求援,連續半月每次得到的批示都是四個字,蒙驁每次都給熊啟回復四個字:按期而動。直接無視熊啟對攻城器械的要求,以及這幾日對援軍的請求。
秦軍三更起灶,四更開拔,一個時辰後日頭升起時,兩萬大軍已從各個營門湧出,五百人一個小方陣,足足四十二個方陣展開布成東西十餘里寬,前後三層的魚鱗三線陣,又分作中軍、左翼、右翼三個指揮集團。
清晨霧氣還未散透,宜陽北城上朝北望去,稀薄霧氣遮掩下,儘是黑壓壓的秦軍,左一堆,右一堆,一堆接著一堆。
列好陣勢后,熊啟站在重型戰車上,戰場上立著黑底白色玄鳥大纛,各處軍功爵為軍侯的校尉十二人先後抵達熊啟面前,回報中軍自己所部就緒的消息。
熊啟看著十二校尉,都是楚地外戚出身,都是他相熟的朋友或親戚,板著臉緩緩拔出劍斜上指著宜陽:「韓國地狹民寡,君臣昏弱!不思以小事大,免那刀兵之災!卻屢屢挑釁大秦,如此不智,合該當滅!諸校尉,聽令!」
「嗨!」
十二名校尉兩掌交疊拇指下扣,掌心對著腰腹,仰頭齊吼。
「我熊啟掌秦國將印,奉秦王之令伐狷狂之韓,今攻拔宜陽,望諸校尉聞鼓而進,揚我大秦國威!軍威!」
「嗨!」
「傳我將令,擂鼓!前進八里!」
熊啟持劍,面目嚴肅扭腰提力,手中長劍瞄著宜陽一刺。
十二名校尉再次齊喝一聲,紛紛上馬朝本陣趕去。
中軍兩側軍陣前排戰車上一排排大鼓擂響,十里寬戰線同時擂響鼓點,首列軍陣,前排重型戰車插著玄鳥戰旗、秦字戰旗、番號旗,各色旗號如林,在步軍輪流推動下緩緩前進。
中間次列戰線,軍士推著雲梯、大弩、大盾牌緩緩前進。前兩列戰線,都是人力推動機械,餘下的軍士都握持三丈長矛(此時一丈十尺約兩米),伍長什長持戈執戟,戈戟稍短只有丈長,比使用者高出一個腦袋。
後排以滿載弓矢的馬拉戰車、騎軍為主,是機動策應力量,步騎車兵參雜。
宜陽城上,鼓聲響徹環繞滿城。咚咚鼓聲中,一捆捆箭矢搬運到城牆上,一名名韓軍或執矛司戈,或提弓等待。
看著越來越近,那黑壓壓,一排排,黑紫白三色交疊的秦軍海浪、林海一樣的陣勢,人人都屏息,感覺喉嚨發乾。
暴渠提劍,領著一眾重甲家兵巡哨城頭,持劍振臂高呼,鼓舞激勵著守城將士。沒有半個時辰,秦軍是無法抵達城下的,還需要整頓隊列,最少一個時辰內是不會交戰的。
「你是大韓的閭將!軍中老人!不是妓館賣笑的女人!」
暴渠右手提劍,左手拎住一名躲在女牆下發抖的軍官脖間綠色披巾,閭將蒼白的臉,暴渠的猙獰怒容瞬間對峙。
喘著粗氣,暴渠扭頭看一眼七八裡外的秦軍陣列,左手用力捏緊狠狠抖了抖這閭將,眥目吼道:「臨戰而生畏,不殺你如何典正軍紀!」
右手持劍橫在這閭將喉嚨,閭將還沒聽明白,脖子就被暴渠一劍劃開,清冷的朝晨,大股的血液噴涌而出打在暴渠臉上,一股白色的熱氣升騰飄起。
丟下軟綿綿抽搐的閭將,暴渠又蹲下左手卸下閭將盔帶摘去頭盔,狠狠將頭盔砸到地上,一手抓著閭將發鬏,右手持劍划拉,削下閭將還在眨動眼皮的頭顱高舉,環視周邊畏懼而避開的守軍,下巴滴血的面容扭曲怒吼:「傳我軍令!臨陣畏戰者,猶如此獠!左右袍澤,可攻殺之!」
「喏!」
周圍韓軍、家兵先後低頭,齊齊應答。
喘著大氣,渾身血液燃燒,暴渠提劍指向親衛將,雙目瞪圓,眼眶內染血,看什麼都是赤紅一片:「速速通傳各城各部,若有畏戰而喪我軍士氣者,不論身份,立斬!」
「喏!」
家兵一分為二,沿著城牆向各城守軍通傳,高呼。
左手提著滴血的首級,暴渠右手提著瀝血的三尺長劍向北城城樓走去,一步一血印,留下一條稀落血線,來到北城城樓。
秦軍在他視線中,抵達城外三里的地方開始變陣,首列步軍推著一輛輛戰車收縮,斷成三截,組成中、左、右對外弧形障礙工事。
首列收縮形成的兩個陣勢隙縫中,次列的秦軍又合成兩股向前移動,穿過首列布置的障礙帶后,又鋪開戰線,收縮為更為密集的六里。
而末列機動戰線也跟著變,步軍方陣向前朝中軍大纛所在的熊啟戰車靠攏,車兵布置在最外方便沖陣或堅守維持戰線,兩部車兵後面是稍稍靠內側的騎軍陣列,方便隨時出擊策應各部。
這是首列、次列、末列三條戰線同時變陣,在城上韓軍看來此時的秦軍顯的雜亂,可秦軍各個五百方陣體系分明,變陣時散而不亂,井然有序。
秦軍中軍,熊啟揮手:「勸降。」
按著規矩,幾十騎奔出,勸降成功秦軍頂多就是劫掠財物,若是失敗,攻城後攻破,必然是屠城。幾十年來,白起給秦軍塑造了這種傳統。
熊啟側頭問身邊一名彩帶束髮,身穿五色長袍的方士:「可有希望?」
這方士拄著藤杖,看著宜陽城頭,搖頭,聲音含糊不清:「血氣瀰漫,必有惡戰。」
「畢竟暴鳶之子鎮守,暴氏投降,我也不敢輕信。」
熊啟感嘆說著,就見勸降騎士還沒開口,城頭就甩下一顆頭顱,一眾勸降騎士勒馬相互看看,就轉身撤回。
見此,熊啟露笑:「先生看吧,這就是暴氏的回答。」
方士撫須,聲線干啞:「可惜城中兩三萬生口,韓王不識天數,苦的終究是韓地百姓。」
熊啟有些不愛聽這話,他揚起下巴看著宜陽城上綠色韓軍戰旗,眨眨眼努力去看,就是看不到所謂的一城、一軍氣象,便問:「先生觀周邊,可有隱匿之軍?」
方士雙手拄著藤杖,展目望去,緩緩左右搖著頭環視,良久:「山林寧靜,禽獸自在。草木氣息悠然,並無大軍潛伏,將軍可安心攻城,若有敵軍潛匿至此處二十里內,某便會察覺。」
他能通過山川氣象探查,自然也有人能隱匿大軍形成的氣象。宜陽周邊丘陵較多,雖然易於埋伏、迂迴,可方士有信心在韓軍行動時察覺。
可能是距離較遠,也可能是羨門子高技高一籌,也有暴鳶所率材軍、家兵精銳的原因,可以收斂殺氣,控制情緒。
方士沒有察覺宜陽城南山中潛匿的四千韓軍精銳,可這四千精銳里的羨門子高卻察覺到一東一西,兩支在異術遮掩下運動的軍隊。
山坡林下樹蔭下,羨門子高拄著絹布包裹杖頭的藤杖抬頭斜視,西邊軍氣凝聚如狼奔,卻遠;又看東邊軍氣,竟然是生角巨蟒凌空繞行,隱在雲霧中若隱若現。
微微皺眉,羨門子高撫須沉吟,露出笑容,輕呼一口氣。
東邊,八千魏軍身披輕便犀甲掛火德鮮紅披風,背著乾糧、劍、弓、矢,手中提著丈長格鬥短矛戟,三人一列。也是五百人一隊,分散行軍相互交替掩護,又彷彿在彼此追逐競賽,新開闢的山林小路里輕快行進。
唯一騎馬的人,留著絡腮鬍子,一身紅漆漆亮的鐵札甲,頭戴編札圓盔。手提一根丈長金黃銅棍,身形高長,兩條腿搭在馬腹兩側,腳尖險險能擦地。
身後健碩親兵大步追趕,其中一人握著旗槍,白底紅紋一個『朱』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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