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劍師 二

那黑臉大漢又在擂台上說道：「不知哪位英雄願意上台指教？」

劉雲辰見陸離駐足觀看，不由得打趣道：「怎麼？陸道長想上去一試？」

卓青焰眉心有火焰印記，她怕被人識出是拜火教的人，便在臉上蒙了一層面紗。此時她也說道：「陸道長是要那一百兩銀子呢，還是想要那個姑娘？或是都想要？」

陸離笑道：「看看熱鬧而已，兩位莫再說笑了。」

就在此時，對面酒樓忽然傳出一陣轟響。陸離轉頭看去，只見五個大漢氣勢洶洶地圍住一個老頭出了酒樓。那老頭嚷道：「不就是幾罈子酒嗎？連這也不肯賒？還開什麼酒樓！」

其中一個大漢喝道：「老頭！我們敬你是長輩，不忍拳腳相加。快快付了酒錢，此事便罷。你若再撒潑，休怪我們不客氣！」

那老頭忽然笑道：「不客氣？你們幾個黃毛小子，能奈我何？」

那五個大漢見這老頭如此狂態，便怒不可遏，一下子湧上前去，想制住那老頭。誰知那老頭忽然躍起，竟輕飄飄地落在對面比武招親的擂台上。

五個大漢見了，都明白遇見了高人，便不敢再索要酒錢，灰溜溜地回了酒樓。

那老頭正欲下台，黑臉大漢過來說道：「前輩可是要打擂？」

老頭茫然道：「打擂？打什麼擂？」

「這老頭上了擂還不知道是做什麼的，豈不是存心戲弄我？」黑臉大漢心中震怒，卻又想到這老頭方才躍上擂台的功夫，當真是出神入化，便不敢發作，只是恭敬說道：「這是比武招親的擂台，前輩若是打贏我，小女便做前輩的妻子，還有一百兩銀子的嫁妝奉上。」

那老頭聽了，哈哈大笑道：「給我做妻子？哈哈哈！你小子也不看看我是什麼年紀了，就算你願意，你女兒願意嗎？就算你女兒願意，老道我還不願意呢！」

此言一出，台下眾人便發出一陣鬨笑。陸離見這老頭衣衫不整，一頭花白的頭髮也是亂糟糟的，又自稱老道，想來是位遊戲紅塵的道士。那老頭臉上不幹凈，似有許多污垢，陸離便看不清老頭相貌，只是覺得有些熟悉。

那老頭此時又道：「小夥子，老道跟你打個商量，如何？」

黑臉大漢聽老頭自稱老頭，便不再稱他為前輩，於是說道：「老道長請說。」

那老頭說道：「不如這樣，我將你打贏之後，不要你女兒給我做妻子，只要那一百兩銀子的嫁妝，如何？」

台下的人都知道昨日有位年輕道士勝了這黑臉大漢之後，也是提得這個要求，此時聽了這話，又都笑了。

黑臉大漢再也忍不住怒氣了，便喝道：「這比武招親雖是粗人的把戲，卻也是光明磊落的行徑！老道長既無意娶小女為妻，何故出言戲弄與我？請下台吧！」

老頭茫然道：「你這小夥子，好端端地怎麼生氣了？下去就下去！」說完，老頭又是輕輕一躍，翻過了擂台邊圍觀的人群，到了街上。

陸離此時終於想起這老頭便是他師祖凌霄子，慌忙追上前去，一邊喊道：「師祖，師祖！」

凌霄子似乎沒有聽到，仍自顧自地走著。陸離又喊了兩聲，凌霄子仍無反應，剛好陸離此時已到了凌霄子的近前，便喊道：「凌霄子！」

凌霄子聽了，回頭一看，上下打量了一番站在他身旁的陸離。

陸離見凌霄子面色茫然，便無奈說道：「師祖，我是陸離！」

凌霄子恍然大悟，說道：「你是陸離？乖孫兒！長著么大了！」

此時劉雲辰和卓青焰也跟上來了。陸離笑道：「師祖，您都五個年頭沒有回真武觀里了，我和師父都很挂念。」

凌霄子笑道：「挂念我做什麼？擔心我死在外邊？那武當山裡待著有什麼意思。放心，我死之前一定回一趟真武觀。」忽然他又想起了什麼，正色道：「你方才直呼我道號？」

陸離忙說道：「弟子方才叫了您好幾聲，您都沒答應，不得已便……」

說著，凌霄子打了一下陸離的腦門，說道：「沒大沒小的東西！」忽然他又想到了什麼，便說道：「這幾日洛陽盛傳，金陵有位陸道長，以一招金光萬丈的劍法力敵全真，后又與那花魁卓青焰共度三晚。那位金陵城的陸道長，是不是你？」

陸離說道：「原來師祖已知道了這些事，之前弟子在金陵惹出的這些事，叫師祖見笑了。」

凌霄子正色道：「見什麼笑？全真教那群雜毛自然不是真武盪魔劍法的對手，可我聽說那卓青焰是拜火教的聖女，你竟與她共度三晚，你真是給我們真武宗長臉了！」

陸離聽了這話，慌忙看了一眼卓青焰，但她用面紗遮著臉，看不清臉色，便對凌霄子說道：「師祖，金陵之事並不全部如同江湖傳言那般，其中還有許多隱情。弟子身邊這位女子便是卓青焰卓姑娘。」

凌霄子神情一滯，忽又對卓青焰笑道：「卓姑娘你好，老道有禮了，陸離在金陵承蒙你照顧了。」

「卓青焰見過老道長！」雖然蒙著面紗，陸離卻也能聽出她語帶一絲殺意。

凌霄子對卓青焰笑了笑，又對陸離說道：「剛才沒喝上幾口酒便被那群不知尊老的混蛋給趕出來，一點都不過癮！乖孫兒，你身上有銀子沒有？帶我喝酒去！」

陸離還未開口，身邊的劉雲辰便說道：「小子劉雲辰，見過老道長。既然老道長想喝酒，晚輩願意掏銀子！」

凌霄子聽了笑道：「這個小夥子知禮！」

陸離說道：「如此便多謝劉兄了。」

「陸道長客氣了！」劉雲辰又對凌霄子說道：「老道長，晚輩知道一家酒館，那裡售賣的酒香氣醇正，勁道十足，不如前去一飲！」

凌霄子笑道：「你掏銀子你說了算，小夥子，帶路吧！」

卓青焰見這凌霄子瘋瘋癲癲，若是再和陸離一起，也不知又會聽些什麼令她氣憤的話，便想離去。她說道：「陸道長，你巧逢師祖，一定有許多話要對老道長說。想來今日不去尋那鑄劍師了，我先告辭，明日再到藏龍閣找你。」說完，也不等陸離答覆，徑直返身走了。

陸離無奈，只得跟上凌霄子、劉雲辰二人的腳步。三人來到一家小酒館，此時天色已暗了，劉雲辰要了兩壇酒之外，還要了一桌菜肴。三人落座，凌霄子便問道：「乖孫兒，你師父的傷好些沒有？」

陸離說道：「師父命弟子下山去找來了龍蜒草，穩住了傷勢，其中又發生了許多事，待弟子一一說與師祖聽。」他便將秦州魔壇之事和金陵面見天師之事說出。「張天師說也許洛陽有二師叔的消息，弟子此次來洛陽，本想查探一番，可既然師祖在此，也許二師叔之事，師祖已有眉目。」

凌霄子嘆道：「有個屁的眉目，你二師叔失蹤算來快有二十年，我在洛陽也有兩年多了，如果此地有他的消息，我早去尋他了。乖孫兒，其實生死早有天定，你二師叔找不回來便罷了，只是他帶走了我真武宗鎮派之寶，你可知道？」

陸離奇道：「鎮派之寶？師父從未對弟子提起。」

「那鎮派之寶是真武盪魔劍，相傳乃真武大帝未曾飛升之時，在人間降妖除魔所用的佩劍。此劍一直在我真武觀里供奉，直到某一日被你二師叔帶下山之後，便隨他一起失蹤了。」

陸離聽了，當即說道：「師祖放心，弟子定當竭心儘力，找到二師叔的下落，尋回真武盪魔劍！」

凌霄子擺手道：「你若有緣尋回，自然是好事一樁。若是尋不回，那便罷了，也許天數如此。」

劉雲辰見二人談的都是師門秘事，雖未避開他，他卻不好在此旁聽，便起身告辭，又拿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交與凌霄子，說道：「老道長若是沒錢買酒喝，可隨時到藏龍閣尋我。」

凌霄子接過銀票后笑道：「小夥子，這個情，我讓陸離記下了！」

劉雲辰對凌霄子施了一禮，又對陸離說道：「陸道長，藏龍閣已為你安排了住處，我先告辭了。」說完，劉雲辰便走了。

此時酒菜已上齊了，陸離便給凌霄子倒了一碗酒，自己吃起菜來。凌霄子端起酒碗一飲而盡，對陸離說道：「你說你在秦州吃了人血妖丹？」

陸離心中一慌，誠聲說道：「雖然當時是弟子是不得已吃下的，可那妖丹畢竟是邪物，還請師祖責罰！」

凌霄子說道：「罰你做什麼？那妖丹又不是你煉製的。你將此事說與張天師知曉以後，他怎麼說？」

「天師說此事乃隱宗所為。」

「我再問你，你為何來洛陽？」

「一是因為卓青焰姑娘身受重傷，弟子要護送她來洛陽；二是弟子差一柄稱手的兵器，來洛陽請人鑄劍；三是天師說洛陽也許有二師叔的消息，讓我前來查探一番。」

凌霄子奇道：「張天師說過讓你來洛陽？他沒有告訴你千萬別來洛陽？」

陸離被問得雲里霧裡，不解其意，便問道：「天師為何不讓我來洛陽？」

凌霄子輕喝道：「看來這張天師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隱宗有一位高手在洛陽，他身為天師，難道會不知道？你吃那妖丹，既是隱宗所為，想來那張天師是想以你試探出隱宗的動向。此招雖妙，卻不顧你的安危，他算什麼狗屁天師！」

陸離驚道：「天師既然知道洛陽有隱宗的人在，為何不前來除掉？」

凌霄子說道：「隱宗之人習練的儘是禁法邪術，兇悍之極，豈是說除掉便能除掉的。而且除了洛陽這位隱宗高手，世間再無其他與隱宗關聯的事物，若是除掉他，正派便再不能得知隱宗的線索了。」

陸離說道：「如此說來，弟子應該立即離開洛陽才是！」

凌霄子笑道：「既已來了，何苦又走。你吃下的那枚妖丹，也許與隱宗一直追索的長生之秘有關。你不妨就在洛陽，辦了事再走。」

「可那名隱宗高手……」

凌霄子喝道：「你怕什麼？有我在此，難道還保不了你的性命？你師祖我活了這麼大一把年紀，留下的東西不多，就剩本事了。你放心，有我在，那名隱宗高手不能那你怎麼樣？」

陸離聽了此言，心中大定，當即說道：「那便依師祖所言！」

凌霄子突然問道：「你吃飽沒有？」

陸離以為凌霄子要考校他的法術，便說道：「弟子吃飽了！」

凌霄子說道：「既已吃飽，那便走吧。和我一個邋遢老道待在一起有什麼意思，去找你朋友去。」

「師祖不考校弟子的修行嗎？」

凌霄子搖頭說道：「那是你師父的事，我是你師父的師父，又不是我的事。走吧，我一個人喝酒自在些。」

陸離說道：「如果出了些事，弟子到何處去尋師祖？」

凌霄子說道：「不必尋我，若是有事，我自會現身，放心吧！」

「那弟子便告辭了。」陸離施了一禮，待凌霄子點頭后，便離開酒館，回了藏龍閣。

第二天一大早，卓青焰便來到藏龍閣，出來迎她的是陳教頭。陳教頭說陸離在房中打坐，請卓青焰在大堂等候。卓青焰聽了，偏要陳教頭帶她到陸離房前。陳教頭不敢得罪陸離，也不敢得罪卓青焰，將卓青焰帶到后，便匆匆離去了。

陸離、卓青焰共乘馬車來洛陽的時候，陸離也常在馬車上打坐。卓青焰知道陸離潛心打坐之時，往往會關閉五感，只余心識觀想真氣遊走體內經脈穴道，故而常常作弄他。她此時來到陸離的房前，見房門未開，窗戶卻半掩著，便到院子里撿了一顆小石子，悄聲來到窗前。只見陸離閉著眼在木床上盤腿而坐，雙手放在膝蓋上，掌心向天，她便以石子瞄準陸離額頭，將起擲出之後，便迅速躲到窗下，暗自偷笑。

陸離在房中驚醒，那顆小石子落在他懷中，他拿起一看，想著石子飛來的方位應是窗口，便轉頭看去，卻不見人，於是笑道：「卓姑娘，是你嗎？」

卓青焰聽見了，便在窗口現身，笑道：「陸道長真是神機妙算，一猜便知是我！」

陸離苦笑道：「在馬車上被你捉弄了那麼多次，我如何不知道是你。」

卓青焰推門而入，說道：「陸道長真是好記性，在馬車上你只知打坐，我無趣得緊，只好捉弄你了。你不是要找那個鑄劍師嗎？快去叫你那位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