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黑與白(途中驚變)
九月初。
雲天一隊人馬順著青炎城西邊大道行進近半月,卻只行了不到兩百里。
不知是發生何事,這一路上碰到無數軒轅氏亦或監司的兵馬佔道,便也如此。
某日,路上又見駿馬開道,眾人退讓。
待這一隊人馬興過之後,欲重新上路。誰想還沒行出百步,又來一隊先頭兵馬把路清占。
反覆數次,明陽眾人只得徹底停下來,看著那些各式各樣的幡旗搖頭苦笑。
天色近晚,於是眾人在附近尋到一處林野河間的闊地,休息整頓。
……
星月空明,萬里無雲,正是晴夜。
藍桃與鼠兔玩累了,終是開心睡去。
營地安靜下來,只剩下噼啪作響的火聲。
「你填飽肚子,還是去休息一會兒吧。」姜曉蝶遞來剛烤好的肉,卻是被小灰一口給搶了。
「大灰,你一天到晚吃個不停,都快長成只肥狼了。」雲天撇嘴一笑,輕撫狼首,后又對姜曉蝶嘆道:「蝶妹,我睡不著那。自從進入這生黃境,我日夜心神不寧,總覺有大事要發生了。」
「不是你胡思亂想,就是你身傷未愈導致心煩意亂。」
「比武已過半月,我傷早好了。不信你摸。」雲天握住姜曉蝶的手直往胸趟衣物里塞去。
姜曉蝶忙掙脫,啐道:「我看你是皮癢了!起來,瞧本姊姊怎麼收拾你!」
「哼,怕你不成!」
話畢,二人赤膊斗到一起。黑白抱著小灰在旁邊懶洋洋的圍觀。
只見姜曉蝶步法收放自如,招式行雲流水,攻而不避,數息便破開雲天的攻勢。
雲天暗道他身手太厲害,即施展乘風行想退避其鋒芒。哪知姜曉蝶猛地一縱,化拳為爪將他扯下,又運用炎力,舒手為掌將他打飛在地。
「雲弟弟,服不服?」
「哼!蝶妹妹小心!」
雲天魚躍而起,三步並作兩步,翻轉身軀,掃起大片青光劍氣。
姜曉蝶沒看清他什麼時候拿出的玉劍,猝不及防,急忙避退。
當她從紫瓠里取出骨矛時,雲天已至身前。
少年輕壓劍身,直挑少女握矛的手腕。
少女轉動骨矛打開玉劍,反藉手腕轉動之勢,從下往上挑揮矛柄,直擊少年持劍手膊。
少年不得不退,便也側身退去。
……
最後,姜曉蝶憑藉手中骨矛佔盡優勢,終將雲天制服。
二人對視一眼,大笑起來。不想此時遠處黑暗傳來整齊的破風呼嘯之聲。
回眸只見無數利箭飛貫而來。
眾人席地而睡,皆被驚醒,或有負傷,但很快躲進樹里黑暗。
如此陣勢,雲天恐有傷亡,便也令黑白運用陰陽二氣覆蓋大地林間,或作療傷、或擋利箭。
食鐵獸一出,對方的箭雨卻是停了。
雲蝶趁此時機救走藍桃,逃到火光之外,欲伺機藉機對方。
此時,只聽黑暗中傳來呼喊:「你是軒轅家哪一氏?」
明陽眾人並未回應,反倒借夜色尋找有利位置。
雲蝶尋到姜子仲,將藍桃交給他照顧。
「小叔,這莫非是軒轅氏人?」姜曉蝶低聲問道。
「你們到底是何人?快快亮明身份,否則便要你們葬身於此。」堆放得呼喊又再響起。
「管那麼多作甚?他們夜裡襲擊,斷不是好人。林間視線昏暗,我們可藉此伏擊。他們人雖多,但我們亦不是好惹的,大不了就是拼個你死我…」
遠處傳出許言的聲音,打斷姜子仲的話語:「誤會呀。我們乃是青炎城姜家的族親,不是惡人!」
「爾等亂徒胡言亂語!給我殺!」
交談無果,對方開始行動,姜子仲急不可耐,即要去安排眾人對抗來敵。
雲天忙將他抓住,道:「子仲叔不可。我們勢孤力薄,又無甲胄,怎能率然與他們對抗?」
「若不反擊,難道要束手待斃?」
「讓我試試。」
少年使勁把姜子仲按到樹邊,即跳到開闊之地。
咻!
一支箭貫入肩頭,疼得他渾身一震。
雲天忍痛抽出箭支,奮力揮著雙手,喊道:「吾族先祖承軒轅大帝之恩,任夏官縉雲。這隻食鐵獸曾在中州西南之地救我性命,便也一直與我相伴。」
見對方無動靜,雲天眉頭一緊,又道:「在下之言,絕無半點欺瞞。」
「你若是縉雲氏之後,就立馬道出宗支。」
「姜雲先祖生有四子,第三子云叔離的四世孫便是我族始祖,始祖名為雲尚,於三苗大亂時,遷至崑崙仙州望夕山之下避難,並從此居於望夕。雲尚始祖之孫雲生,正是在下天祖。」
對方沉寂不多時,怒道:「雲尚確有孫名為雲生,但不周山倒塌后,他們一族皆已喪命於災難之中,根本無人生還!你這無知小兒,怎敢冒充其族之後?」
「我只知望夕雲聚之人多為族親,少有異姓。既然始祖一族死於大難,又怎會有外人知道縉雲氏宗支?吾聞軒轅大帝生有二十五子,子嗣遍布天下,諸如帝鴻氏、公孫氏、軒轅氏各族皆是名聲遠揚。時至今日,我敢斷言這些氏族之間絕不可能道清彼此宗支。請問諸位,是也不是?」
「確也不錯。」
「諸位況且如此,外人更無可能道清你我兩家的宗支。故此,我方才所說,又怎會是無稽之言?望各位大人明鑒呀。若對我等行跡還有疑慮,但請說來,我一定如實相告。」
對方為首者命兵伍放鬆戒備,走上前來細細詢問。
在雲天和許言消除彼此誤會之後,對方就也亮明軒轅氏身份,連連賠禮,或搬來谷糧肉食,或替負傷者敷藥包紮。
其間,軒轅氏為首者帶來幾名縉雲氏族裔與雲天相認。
對方一片好心,亦只能笑顏相對,共敘宗族之誼。
其實雲天對縉雲氏多有不知,亦無認親之心。
他隱藏在笑容下的苦悶,只有姜曉蝶看了出來。
於是少女就陪在其身旁,小心處理箭傷。
上了葯后,姜曉蝶包紮用力過猛,令得雲天倒吸一口涼氣。
軒轅氏以為姜曉蝶不懂包紮傷口,便將她轟走,叫來縉雲氏部下幫忙。
那女子名為雲妠,頗為細心,動作輕柔似水。少年倒也沒有不適,便與眾人說笑起來。
姜曉蝶本就心中有氣,又見心上人與別人談笑風聲,當是一陣怨怒,去到河邊舞矛泄憤。
不去不要緊,一去便又招來青壯兵士的調笑。
姜子仲見不得這般無禮舉動,想上前幫忙,即被許言制止。
當然,雲天亦是看在眼中,心有不快。思索之後,即用他那張能言善辯的嘴說服軒轅氏來一場比試。
說打就打,布好陣勢,明陽眾人前來助陣,姜曉蝶就對上了第一位挑戰者。
十合之內,未用炎力,僅憑一手巧矛,就將其人擊敗。
軒轅氏人為之驚嘆,卻也不服,再上再戰。
……
「老前輩為何不去觀看比試?」軒轅氏為首者見到老人走近火堆,便開口問道。
「世間之事,渺如蒼海一栗。我已年邁,便是事事無爭,以圖個清凈罷了。」
男子一愣,問道:「不知前輩名諱?」
「老朽名為許言。」
「啊!老先生就是名游許言?哎呀,若許言前輩早早亮明身份,我等便不會這般失禮呀。」這人急忙跳起,上前叩首拜禮。
許言起身制止:「大統領萬萬不可,老朽何德何能讓你行如此大禮?」
男子堅持拜完禮,道:「前輩有所不知。家父落難時,曾為前輩所救。此後父親銘記恩情,卻是尋不到前輩報恩。后命族人謹記前輩姓名,亦教我們日後遇到前輩定要以父禮相拜。倘若今日之事被父親知曉,我必會被痛罵一番那。」
許言扶起男子,與其席坐火旁,互相道了個前後緣由,便也想起其父身份。
男子本想誠邀許言一行人到家族做客,奈何身負重任,只得表示以後有機會再設宴相待。
如此一來,倒合許言心意。他們本是隱藏身份出遊,不想沾上是非。如今雲天身旁有食鐵獸,恐這一去,只會迎來無數麻煩。
正當此時,河邊傳來軒轅氏人的驚呼。
好奇情況如何,男子暫別許言,去到河邊。
詢問之下,才知是那姜曉蝶獨身力挫六名同輩,此時已無人敢上前挑戰。
男子咋舌,暗道丟臉,但也為之驚訝不已。他知那六人的本事不凡,平時也就十分重用。可眼下他們皆被一人挫敗,不僅丟了軒轅氏的臉面,更是滅了己方的士氣,於此行不利。
而他作為長輩,又作為統領,不好直接開口讓族人再上,只得使些眼色給身旁的小輩。
「可還有人敢與我一戰?」少女橫矛一指,威勢如焰,更是助長了明陽眾人的歡呼聲。
雲天見狀,皺眉凝目,一臉苦愁。
他曾示意姜曉蝶適可而止,給對方留些情面。
哪知少女根本不理會,直接狠狠將那六人給收拾了一頓。
若眼下對方再無人應戰,那麼必會與軒轅氏人不歡而散。
哎。還是自己的錯呀。
嘆息之際,只見一道身影掠入戰圈,揮弓將姜曉蝶打退兩步。
定睛一看,正是雲妠。
二女一進一退,戰得不相上下。
軒轅氏人見雲妠逐漸壓制了姜曉蝶,便也高聲歡呼,以助其威。
姜曉蝶骨矛雖有優勢,可雲妠以弓作拼殺之舉,實是從未見過,故而難以應對。
已至河岸,退無可退。
她那弓招看似輕巧無力,卻是可以悄然化去我招式中的大半力量,故每次攻她亦無作用。她步步緊逼,是想令我無法發揮長柄的優勢。
思罷,姜曉蝶抽矛虛挑,藉機脫身。拉開距離之後,只用刺擊之法,專攻其發力之處。
不過光使刺矛,就會收放不便,破綻百出。
雲妠深知這一點,即轉攻為守,欲待其空隙,奪下骨矛。
正以為一切如願,誰想姜曉蝶刺出的一矛猛地上挑,將她右手打開,亂了她的身形。
只此一瞬,姜曉蝶也不收矛,並借勢往其胸膛刺去。
雲妠退時,左手反握弓把,轉動弓身,用弓弦鎖住矛頭,猛然拉扯。
姜曉蝶此時想收矛,已然來不及,便是上身一傾,栽了下去。
骨矛渾然一體,柄頭相連。雲妠拉扯時,弓弦自然是被拉斷,亦摔倒在地。
眾人呼喊間,二女迅速拾回兵刃,遠遠對峙。
姜曉蝶調整好呼吸,又再攻去。
可雲妠不再與她近戰,卻是拉開很長一段距離,邊跑邊修復著弓弦。
待弓弦結緊,便虛作射箭。
聽聞弓弦聲,姜曉蝶一驚,急忙閃身避往一側。躲開之後,又不見利箭。
雲妠如此反覆數次,令得姜曉蝶進退兩難,越發急躁。
只待分神一瞬,虛中藏實,雲妠即從握弓手腕的纏帶上抽出三縷蠶絲化作箭支,一齊射出。
那白絲箭一點不比骨石箭支慢,並且尖利更甚。
姜曉蝶還未看清,絲箭已至身前。
簌!簌!簌!
看上去十分堅利的箭支卻在眨眼之間,炸裂成無數絲線,將姜曉蝶的手臂、腰身束縛成繭。
雲妠笑著把少女拉到身前,輕撫小臉,問道:「妹妹服氣否?」
不知為何,身邊驟然變熱,以為有變故,欲專神應對,卻見姜曉蝶驚呼一聲,朝自己倒來。
此時,火熱感也隨之散去。
雲妠雖察覺這其中不對,但不知其故,就也作罷,穩穩接住姜曉蝶。
二女這麼一抱,雙目相對,皆是笑了起來。
姜曉蝶后也表示自己心服口服。
而在眾人眼中,姜曉蝶就是不慎跌倒,為雲妠所扶住。
如此一來,軒轅氏不僅歡呼雀躍,更在明陽眾人之間得了個好名聲。
……
此事告一段落,軒轅氏人替傷者處理完畢后,不多停留,告別離去。
那統領留下一塊金石牌,並告訴許言,有它即可在中州暢通無阻。
得此方便,雲、蝶、許言三人親自將其送至大路一裡外,才折返回來。
……
眾人已睡,雲蝶去到河邊。
「那時,是你用石子將我擊倒的吧?」姜曉蝶逼問雲天。
「啊?蝶妹你在說什麼呀?」
「可惡!看打!」
少女揮拳捶打,少年連連求饒,道:「早給你使過眼神,你卻不明我意,故只能如此了。」
「我怎麼可能不知?還不是你故意氣我!」
「哪有此事?我喜歡你還來不及呢,怎會氣你?」
姜曉蝶一臉嫌棄,不想多言。
雲天伸手將她攬入懷中:「是我思慮不周。本想借這比試讓蝶妹出出氣,然後點到即止。誰知這軒轅氏打不過還糾纏不休,可是讓我們蝶兒白白受了委屈。」
少女也不掙扎,就靜靜依在少年胸膛,望那夜空。
星月相伴,柔情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