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起兵

李敬唐的聖旨最後，不僅褫奪了李玉洲和李姝純的爵位、名號以及俸祿，還下了一道『立殺令』，賜靠山王的原配吳夫人白綾，即日自盡。

群臣事後才知道，魯州太守何深秀送來盛京的求援信中，有提及是甘州世子李玉洲和長公主李姝純帶來了鹿州叛亂的消息，關鍵是李傲天死於鹿州——即可從側面推測，當時李玉洲和李姝純可能在場，換言之，倆兄妹並沒有保護好王朝的儲君，這是嚴重失職！

散朝時，程思清挺著孕肚，讓宮人以最快的速度抬她回寢宮，剛進門便用越州方言急喊：「母嬤，母嬤……」此為娘親的意思。

吳夫人正忙著給程思清縫補過冬的棉襖，聞聽她喚，笑著輕訓：「傻囡囡，不是說好在私下裡才能喊娘么？」

「大事不好了母嬤。陛下要殺你！趕緊走，趕緊走！」

吳夫人驚而不亂，也沒問原因，只是拿著棉襖，憐愛地摩挲程思清面頰：「我若走了，誰來照顧你飲食起居？」

程思清鼻腔一酸，哽咽起來：「都什麼時候了……母嬤還記著思清……」

「你幼時隨文匡公來甘州，與我一見如故極是親近，我見你沒了娘親，便讓你喚我娘親……」

程思清抓著吳夫人的手打斷她話：「求母嬤快些出宮……求你了母嬤……」

「宮人這許多，你卻沒半個心腹，若是陛下知道是你放脫了我，你當如何自處？」

「我臨產在即，陛下即便震怒也不會將我如何，母嬤不必挂念……」

「可我若走了，陛下對玉洲，對姝純，對王爺，又會如何？」吳夫人溫言柔語，淺淺一笑「來思清，母嬤剛給你縫了襖衣，就差一隻袖子了，你穿上看是否合身。」

程思清含淚接過雲雷紋的花色襖衣，正準備試穿，宮門外便有大批御林軍來到。

程思清驚得急呼：「母嬤快走。」

吳夫人絲毫不懼，昂首挺立，將程思清護在背後。

只見御林軍大將朱燦，手執白綾而入，先向程思清行禮：「皇后萬安。」轉向吳夫人道：

「吳夫人，末將奉陛下之命，送你一程，你是自己來呢，還是要末將……嗯？」

吳夫人從容不迫，高聲吩咐：「請皇後下去安歇，記得一日三餐，按時按量飲食，早晚注意保暖……」

「母嬤……」程思清被太監和宮女拖入內苑時，發出凄厲尖叫「啊………」旋即暈厥過去。

「來吧。」吳夫人雙目緊閉，泰然受死。

朱燦深吸一口氣，將白綾繞在吳夫人頸上，用力收緊。

良久。

吳夫人軟軟地癱倒在地，面目祥和，宛如生時。

……………………

李玉洲和李姝純從盛京看望完吳夫人，回甘州才三天，正忙著籌備組建自己的隊伍。

甘州因是盛京衛城，防務由狼賁軍承擔，近百年來嚴禁百姓私配長於一尺的刀具，更別提弓箭、長槍類兵械。

李玉洲此次回來，在妹子李姝純的謀劃下，以世子的名義向民眾開放了此一禁令，並允許擁有田產五畝以上的小康之戶，可以建立自己的護院團練，團練人數不設上限，並給予減免一半的田賦與雜稅。

這些團練平時由僱主豢養，戰時則要收歸世子，由王府指揮。

甘州境內有聰明人一下看出了門道，所謂團練，明面上是私人用來看家護院的武裝，實質卻是王爺和世子掩人耳目的借口，關鍵在於養著這支武裝力量，不用王爺和世子出一分一毫的錢銀，這才是最高明的地方。

於是，為了減免田賦雜稅也好，為了自身家財的安全也罷，抑或為了討好靠山王與世子李玉洲，甘州境內數萬大戶人家紛紛響應號召，招攬鄉勇，組建私人武裝，短短兩天時間便形成了十餘萬人的團練規模。

一時間，靠山王要擁兵自立的消息不脛而走，也是在此時，李玉洲和李姝純爵位遭褫奪，吳夫人被賜死的消息相繼傳來。

吳夫人娘家本是甘州首富，無論出嫁前還是出嫁后，抑或是被丈夫送回甘州近十年的時間中，都常置辦學舍與葯廬，賑濟災民，幫扶衣食無著者，收養戰亂中的難民孤兒。深受百姓愛戴。

此番噩耗，全州百姓驚聞之下，無不悲慟。

李玉洲與李姝純抱頭悲哭，痛不欲生，好不容易振作起來，立即傾全城之力，起兵逼宮。

第二天子夜時分，甘州新軍打入了由自家狼賁軍擔任戍衛的盛京，期間在靠山王的授意下，楊潛，趙青，周克等當年吳夫人收養的孤兒，率輕騎萬餘，馳援世子，這才讓李玉洲入主盛京事半功倍。

宮闈深處。

扶病強起的李敬唐來到皇后程思清鳳榻邊，逗弄著她枕邊的嬰孩，苦笑不已：

「天要亡朕，是個女孩兒。」

程思清本也沒打算讓自己和孩子捲入爾虞我詐，刀光劍影的皇位爭奪中，生女兒正好遂了她願。

李敬唐顧自己道：「李玉洲打進來了。完全在朕的意料之中。」

程思清因為吳夫人被絞殺，動了胎氣提前分娩，有氣無力本來不想說話，可是聽到李玉洲三字，她渾身一凜，不顧疲憊立即問：「陛下在城中埋伏了大軍么？」

李敬唐背靠床欄，吃力地搖頭：「朕早朝時下的詔書你也聽了。可知朕的用意？」

程思清神煩意亂身心俱疲，搖了搖頭：「臣妾不知。」

李敬唐吁了口氣：「朕點明幾位有資格繼承大統的王侯，唯獨沒有靠山王叔，所倚仗的，便是『名正言順』這四字！」

程思清立即明白過來，擎蒼王朝以李氏為正統，要麼無子嗣禪讓，要麼按長幼尊卑來接班，無論哪一種，講究的都是法禮上的名正言順。

雖然當今天下靠山王的兵勢最盛，但他和李玉洲並沒有繼承資格，各州各路王侯不僅不會服氣，還有正當的討伐理由，可群起而攻之。

「其實……」程思清慨然勸解「陛下與其讓宗室們自相殘殺，不如現在就去打開先祖皇陵，畢竟目前的狀況，離亡國滅種也差不多了……」

李敬唐抬起布滿老年斑的右手，輕拍腦門：「是朕昨晚沒有說清楚。」頓了頓「要滿足開啟先祖皇陵的條件，必須得是李氏男性後裔只剩最後一個，若沒有，則不能打開。」

「亡國滅種……原來是這個意思……」程思清幽幽一嘆。

這時門外一陣喧嘩，李玉洲風風火火地闖入程思清寢宮，身後跟著李姝純，還有楊潛、趙青兩位將領及萬餘士卒。

「豐唐你來了。」李敬唐取出銀針扎入自己太陽穴，精神頭又足了幾分。

「是啊，我來了，皇兄。」李玉洲名豐唐，字玉洲，此時手執寶刀與李敬唐互相敵視，繼而擦肩錯身，慢慢走向卧床難起的程思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