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江山
「別傷害朕的皇后!」李敬唐做了十幾年天子,即便油盡燈枯,說話時的語氣神態,仍有常人所不具備的威嚴。
李玉洲頭也不回:「思清與我青梅竹馬,我敬她重她,怎麼可能傷害於她?」
李敬唐渾身一凜,心中升起不好的感覺。
就見李玉洲單膝跪在鳳榻一側,伸手輕撫程思清右頰:「讓你受委屈了思清。」
「我好想你啊玉洲……」程思清啞聲哽咽「我沒保護好母嬤……」
李玉洲俯身親吻程思清額頭:「你自身難保,誰也怪不得你。」說著逗了逗嬰孩:「快叫爹。」
「什麼?!」李敬唐腦子裡『錚』的一聲,好似靈魂被擊打出竅,狂退兩步,鼻腔中忽得湧出一股溫熱。
李玉洲回身一笑:「皇兄,你這五六年娶了不下三十個妃嬪,為什麼最後只有思清一個人懷上了呢?」
李敬唐怒火攻心,哇哇嘔血,口齒不清地痛罵:「你們這對狗男女……狗男女……是你們給朕下的毒對不對?」
「我們沒有下毒……」程思清虛弱地回應。
「李家哪一代帝王不是靠黨同伐異,殺盡不服之宗室而坐穩龍椅的?」李玉洲發泄似地喊完「皇兄你那麼多仇家,早該料到自己無法善終。」
李敬唐只覺眼前天旋地轉,一個踉蹌倒在地上。仇恨,不甘,懊悔和痛苦好似洪水決堤一般,迅速淹沒了他最後的清醒意識。
恍惚間,李敬唐彷彿看到了半年前的一場夢境:青龍龍頭被麒麟咬下當繡球戲耍。
李玉洲將鳳榻的薄紗蚊賬降了起來,慢慢走向李敬唐:「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殺害我母后!」
李敬唐已經口不能言,緩緩消失的意識在心中大喊:李玉洲名豐唐,字玉洲,號飛麟!
「安心上路。」李玉洲對著李敬唐頸項手起刀落,寒光閃處,血腥一片。
第二天清晨,靠山王親臨盛京,身邊還帶著一個男嬰。
當程思清成為太后,靠山王帶來的男嬰便成了幼主,李敬唐生前留下詔書,試圖用所謂的名正言順框住靠山王,沒想到被輕易化解。
處於權力旋渦的中心,別說程思清不能自主,就連李玉洲也不能,他們只能聽從威嚴肅厲,不苟言笑的靠山王。
七天後,吳夫人出殯。
當年蒙她收養,長大成人並創下一番軍功的楊潛,趙青,周克三位大將分外傷痛,繼而與李玉洲一道,身披縞素,頭綁白絹,抬著吳夫人的楠木棺材出了盛京。
李姝純全程扶靈,而在月子中的程思清,則在馬車內送母嬤最後一程。
………………
魯州城外,鹿州大軍,中軍營帳。
趙世皓看完各路探子送來的軍情后,找來堂妹趙澈思,激動地彈著其中一張信紙:「澈思你看看,你還跟我說哀兵必勝——我說什麼來著?李敬唐被身邊的人下了毒,已經命在旦夕,只要我們把他唯一成年兒子的人頭送去,就能送到他最後一程,雖然經過與我預料的不符,但殊途同歸啊!」
趙澈思接過信紙看了一遍,微笑著點頭:「世皓哥哥越來越厲害了。」
趙世皓志得意滿:「那是。」頓了頓「李敬唐殺了李賢忠的結髮妻,逼得李玉洲那鳥人直接逼宮弒君,可惜我不在場,這等好戲一輩子都碰不到幾次。」
趙澈思將信紙還給堂哥:「程思清生了雙胞胎呢,倒給李敬唐留了點香火。」
趙世皓嗤之以鼻:「這兩崽子如果能活到十歲算哥哥我輸!李賢忠那老匹夫,鐵定要脅迫人家孤兒寡母,玩代管王朝,號令諸侯的把戲。」
趙澈思點點頭,又轉過話題:「本來現在是攻打越州的好時機,可惜濱州那邊,顧家人還沒給個准信呢。」
「顧恤部這廝帶了一頭肥豬趕路,快不起來,不過按最慢的腳程算他應該也快到了,若再遲上幾天,本世子的千秋大業可真要被耽誤了!」
………………
濱州城內,駕著馬車剛剛卸下蠕蛭太歲的顧恤部連打三個噴嚏,心說:誰在挂念我?嘴上則吩咐士卒,好吃好喝養著蠕蛭太歲,轉身前往州府衙門,準備與父親顧炎麟商談和鹿州結盟,一同攻打越州城的事宜。
顧恤部剛進衙門,就聽老父親在內堂大喊:「浪先你又縱容部下殺俘虜,老夫的話你當耳旁風么?」
程浪先跪在地上兀自辯解:「元帥,這些官軍士卒是不會投降的,留著浪費糧食啊。」
顧炎麟氣得直跳腳:「那你無差別屠殺前來投奔的難民,這又是什麼情況?」
程浪先苦笑:「元帥啊元帥,這些難民中必然混有官軍細作,若給他們進了城,那咱們的兵力部署,糧草供應情況就有可能被探知,這個風險我們冒不起啊。」頓了頓,程浪先語氣越發輕巧「再者說了,越州那邊也是這麼乾的。現在魯州,越州,濱州,安寧州受到兵禍牽連而流離失所的難民數以十萬計,到處都在殺,根本分辯不過來。」
顧炎麟辯不過程浪先,正要動手,眼角餘光瞥到顧恤部,只得收了怒火,擺手道:「罷了罷了,浪先你先下去。下回切記,刀口抬高一寸,活人無數啊。」
「謹遵元帥教誨。」程浪先拱手起身,朝顧恤部無所謂地咧嘴笑,大搖大擺地下去了。
「父親消消氣。」顧恤部扶著顧炎麟落座。
顧炎麟捋著長髯一嘆:「鹿州那邊的蟾宮線索是假的吧?」
「父親的消息倒是靈通。」顧恤部笑著也坐。
「現在全天下人都知道了,李傲天借妖物的手殺了鹿州世子,后又被趙風揚砍了腦袋。現在李敬唐已死,擎蒼王朝是李賢忠做主了。」
顧恤部笑道:「細節有出入,趙家人哪裡殺得了李傲天,分明是三清教的入字輩高手清理的門戶。」
顧炎麟聽聲辨音,鎖住眉頭:「恤兒,你說這話,怎得好像自己與三清教無關一樣,也不喊師叔師伯了?」
顧恤部一愣,心中腹誹:我雖被迫入魔,但所得修為堪比天元境,明顯利大於弊,三清教既容不下我,我還看不上他們呢。嘴上嘆道:「此事說來話長,將來詳談。」轉而岔開話題「對了父親,鹿州的趙王爺和世子想和咱們結盟,定個時間圍攻越州呢——入城后,地盤、人員與財物對半分。」
顧炎麟對幼子離開三清教頗有微詞,見他暫時不想提,又有結盟這等要事,便也放了下來,緩緩道:
「快入冬了,這仗開始不好打了,軍中正在籌備錢銀糧草,為父與眾將領商量著是不是該養精蓄銳,等到來年春天再說。鹿州趙王爺既要結盟,那就結唄,夾擊鹿州的時間可以再定嘛。」
「趁熱打鐵啊父親,打下越州平分,咱們再把安寧州和佛州收入囊中,那這天下三分之勢便能形成了!」顧恤部興奮得兩眼冒光,是真得類似於野獸的異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