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告別
「小燃……咳咳!」爺爺臉色逐漸變的黯淡,咳嗽地更加嚴重。
羅燃連忙伸手輕輕拍著爺爺的後背,卻被爺爺抬手擋住。
「你……你,你去把我床下的東西拿出來。」爺爺喘著粗氣,沉重的呼吸聲就像是老舊的風箱。
黑色死氣如約而至,逐漸攀上了爺爺枯黃的臉頰。
羅燃彎腰從床下摸到一個用破舊金屬箱,當著爺爺的面把箱子打開。
「嘎吱——」
坑坑窪窪的箱子表面早就被濕潤的空氣腐蝕的不成樣子,外面還有些地方殘留著划痕和泥土。
這個箱子是爺爺行軍是配發的制式手提箱,用來裝個人物品。
曾經這個箱子在羅燃眼底非常神秘。
羅燃剛打開箱子就看到裡面整整齊齊地放著一套軍裝,蔚藍色的臂章上清楚地標示著軍銜還有所屬連隊,剩下的就是勳章和軍用水壺以及一柄鋒利的匕首。
「第三連隊……」爺爺撐著身子坐起來,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摩挲著自己的軍裝。
他彷彿又想起了那段為人類開疆拓土的日子,彷彿又想起了曾經倒下的戰友們。
爺爺嘆了一口氣,臉上卻多了幾分釋然。
「小燃,巷子里的東西你都要隨身帶著。」
老爺子說著自己竟然站了起來,彎腰從箱子里拿出一枚勳章扣在羅燃胸口。
「爺爺,這是您的勳章……」羅燃猶豫著說道,他記得小時候爺爺最寶貝的就是這枚第三連隊的勳章。
有一次,羅燃調皮偷偷地從箱子里翻出勳章扣在胸口,被爺爺發現后狠狠地揍了一頓。
從那以後羅燃就再也不敢去碰這個箱子,他也一直對裡面的東西念念不忘。
但他沒想到今天爺爺竟然親手把自己的勳章送了出去。
爺爺笑了笑,「這不是你小時候就想要的么?爺爺現在送給你,以後一定要戴著它,不要給第三連隊蒙羞。」
「謝謝爺爺!」羅燃強忍著眼眶裡的淚水答應道。
哪怕沒有儀器他也能看到自己爺爺臉色逐漸變的黯淡,就連最後一絲生機也要被消耗乾淨了。
此時爺爺完全就是靠心裡的執念硬撐著不倒下,否則他搖搖欲墜的身子隨時都會永遠陷入沉睡。
「好!」爺爺用力地拍著羅燃的肩頭,欣慰地笑著。
他拿起疊放整齊的軍裝,慢慢地穿在身上。
簡單地動作,爺爺卻做的非常吃力,但他卻沒有絲毫馬虎。
哪怕一個扣子都沒落下,整整齊齊地扣在胸口。
甚至羅燃想幫忙都被爺爺給抬手阻止,這是屬於爺爺自己的事情。
直到穿好一身殘破染血地藍色軍裝,爺爺伸手抹去了衣服上的褶皺,再從箱子里拿出其他勳章掛在自己胸口。
「咳咳……」
爺爺再次咳嗽起來,鮮血順著嘴角慢慢留下,沾染在軍裝上跟曾經乾涸的血漬融在一起。
他喘了口氣,繼續自己的動作。
一枚枚閃耀的勳章有大有小,甚至有的還帶著血跡或是殘缺了一角,但爺爺還是整整齊齊地掛在胸口。
那些都是爺爺這輩子得到的所有榮譽!
「呼……呼……」爺爺喘著粗氣,額頭上滿是汗水,甚至連身子都有些顫.抖。
他佝僂的身子慢慢挺直,迎著淡淡地紅色月光目光看向東方。
那裡……是終焉壁壘的方向!
也是羅燃要回去的地方。
羅燃默默地看著爺爺,喉頭有些哽咽,因為他已經知道爺爺要做什麼了。
這個隨軍出征的老人,把自己所有的青春都奉獻給了腳下的土地,卻仍然對家鄉念念不忘。
「第一聯邦軍,二師團、三連隊羅翰達……歸隊!」
爺爺猛地繃緊了身子,敬了個標準的軍禮,一如出征之前做的那樣。
不算太大的聲音,卻透著堅定和自豪。
他怔怔地看著東方,眼底慢慢失去了色彩。
「爺爺……」
羅燃抹掉了淚水,手指輕輕摩挲著胸口的勳章,沉默著看向那個站著離開的背影。
「我一定會……帶你回家!」
羅燃握著手裡的勳章,慢慢地攥緊了拳頭。
他抱著爺爺的屍體走出房間,轉彎走進了一間還沒有徹底運轉起來的青灰色建築。
這裡是基地里特殊配置的屍體焚化爐。
一旦有人正常死亡,或是被喪屍感染,出於安全考慮每個基地都有這麼一間房子。
只是羅燃沒想到自己也有親手用上的一天。
他抱著爺爺的屍體放在床上,慢慢合上冰冷的櫃門后,轉身摁下了操作台上標示著焚化的按鈕。
「轟——!」
灼熱的火舌猛地從四面八方湧出,羅燃站在外面透過火焰目光逐漸變的堅定。
他知道爺爺當年是跟隨聯邦軍隊來到靈界,但沒想到爺爺竟然對家鄉有如此深厚的感情,對整個聯邦軍隊有這麼深的惦念。
哪怕從來都沒有見過爺爺對自己拿出這些勳章,羅燃也能感受到那一枚枚光榮印證上發生過的故事。
「或許我不明白爺爺您為什麼對第三連隊有這麼深的感情,但我願意回到壁壘那邊,感受您曾經加入過的軍隊。」羅燃輕聲說道。
看著火焰吞噬了爺爺,連帶著那些曾經的榮耀一起融進骨子裡,羅燃轉過身走到門口看著天空。
淡淡地血月散發著不算明亮的光芒,耳邊除了機器發出的輕響,剩下的就是一片沉寂。
整個基地就剩下他一個了……
「先去找到爺爺留下的終焉武裝,然後規劃好路線,最後再帶著東西啟程。」羅燃心底默默地盤算著。
爺爺已經走了,那他也沒必要留下,95號基地里的一切已經成為過去。
「呼——!」
羅燃緩緩地吐出一口氣,瘦弱的身影在地面拉的很長,但他此時卻並不像小時候那樣迷茫,因為他清楚自己應該做什麼。
他知道爺爺曾經是最後一批進攻的聯邦軍隊成員,卻從來沒有見過今天這樣的爺爺。
隨著思緒不斷飄散,羅燃心頭的迷霧被逐漸撥開,東方在他眼中也逐漸變成了一顆種子,深深地埋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