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內心壁壘

丁航的加入讓喬三野內心更加矛盾，做刑警這麼多年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別的不敢說，看人識人的能力算是看家本領。喬三野三十六年的人生中第一次遇見丁航這樣的人，他看不清，甚至分辨不出對方的意圖。

對於喬三野，他深知內心的陰暗已鑄成一座沒有縫隙的城堡，城堡里的惡魔被他藏的密不透風，但就在這幾天，城堡的牆出現了裂痕，惡魔開始蠢蠢欲動。而丁航那雙可以洞穿一切的眼睛，炳若觀火，這讓喬三野的內心十分焦灼。

對待丁航一定不可掉以輕心，更不可放棄懷疑，喬三野暗自提醒著自己。

趙局吩咐喬三野帶著丁航先熟悉下環境和同事，於是二人一同向刑偵一隊的辦公區走去。

「看來，在第一次見面前劉書記就找過你。」

「嗯，我起初沒有想來，一直是在考慮中，畢竟我不想在沾染這修羅場。」丁航淡淡的說道。

「那是什麼讓你改變主意了？」

丁航沖著喬三野笑笑「是你啊，你讓我對這一切產生了興趣。從第一次見面，到下午你來找我，我感覺非常有趣。」

聽到丁航說有趣，敏感的喬三野心裡有些不悅，如此嚴肅甚至是重大的事件在他眼裡似乎就像是玩樂，這讓他很難苟同。

喬三野的臉色有些難看「是么，這個理由我倒是沒有想到。」

丁航看到了他的情緒變化，心中略過一絲滿意「一切都是命運。」

喬三野目視前方「嗯，是啊，就像您說的，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那就看看你製造的幻覺如何了。」

丁航沒有回答，嘴角泛起淡淡的微笑。

喬三野帶著丁航大概熟悉了下各部門的位置及成員，雖然表面一團祥和，但一個陌生人參與辦案大家還是紛紛投來懷疑的目光。

在路過資料室的時候，老鄭剛好拿著暖壺去打水，走廊里跟二人碰了個對臉。丁航來的消息鄭立新早有耳聞，當看見二人時心中已明了，他笑著和丁航點頭招呼了下，簡單幾句介紹后，鄭立新坡著腳走回了辦公室，丁航側眼看了下鄭立新的腿，目光停留了幾秒鐘。

待三人走出一段距離，喬三野低聲道：「之前執行任務時，腿受傷留下了後遺症，警隊之後給他安排到了資料室坐行政班了。」

丁航點點頭沒有說話，側耳傾聽，手指輕輕的隨著鄭立新離去的腳步聲打著節奏。

經過簡單的參觀介紹，丁航基本熟悉了警隊的情況。為了節約時間他提出儘早參與到案件中，喬三野隨即叫上小周和齊磊二人，幾個人一起向樓上的法醫實驗室走去。

當路過電梯門口時，丁航停下腳步按下了電梯按鈕。他叫住走在前面的三人。

「怎麼電梯壞了么，需要走樓梯？」

小周想起之前的教訓急忙說「那個，，丁教授，喬隊他一般不讓我們坐電梯。」

喬三野回身撇了一眼「沒事，今天坐電梯吧。」

齊磊連忙碰了下小周，示意他不要亂說話，小周馬上低下頭不在言語。

幾個人站在電梯前氣氛十分尷尬，而喬三野根本無暇氣氛的問題，此時的他內心十分掙扎。

「叮」的一聲電梯的門打開了，喬三野倒吸一口涼氣走了進去。一進電梯，他頓感電梯中的空氣瞬間凝固成了石頭，把他擠壓在中間喘不過氣來。他僵硬著身體，極力調整自己的呼吸，電梯門緩緩的關閉，上升啟動時燈光忽然閃了下，剎那間，他的心臟像是被人緊緊握住，瞬時血壓上升，手不由自主的微微顫抖，他的腦海里再次閃現7年前電梯中的血腥場面，忽明忽暗的燈光，，，，，，背後的人影，，，，，，從耳邊伸出的利刃，一切都歷歷在目。

那次事件后喬三野便對電梯產生了深深的恐懼，如果不是不想在丁航面前暴露弱點，說什麼他也不會再次走進這個鐵盒子。電梯安靜的緩緩上升，樓層顯示器上數字不停的變化著，喬三野極力掩飾著自己的緊張，但這一切怎麼可能逃過丁航敏銳的感知。喬三野一切細微的變化都被丁航看的一清二楚，他沒有當眾詢問，而是安靜的感受著喬三野的恐懼。

「三哥，三哥。」

小周的聲音喚醒了喬三野，他猛然抬頭，額頭上滲出了冷汗。

小周看著他的表情一臉疑惑「三哥，到了。」

喬三野回過神來，走出電梯「啊，不好意思我剛才在想事情。」

丁航看看喬三野「我想抽根煙，喬警官一起吧，抽一根再進去。」

喬三野讓小周、齊磊二人先去法醫實驗室通知老杜準備下，自己和丁航來到了樓頂的露台。

此時的丁航並不是真犯了煙癮，而他故意為之是想讓喬三野放鬆下有利於一會探討案情，而更重要的是他試圖窺探他的心理，更多的了解他。

兩人走到露台邊，丁航拿出一包煙遞給喬三野一根。

他接過煙叼在嘴裡，不等找出打火機，丁航已經把火打著送到了面前。

「喬警官這次我帶火了，我給您點上。」

喬三野急忙把手汗在身後擦拭下，伸手護住風，待煙被點燃后輕輕拍了下丁航的手背。雖然喬三野極力掩飾剛才的情緒，但在指尖碰觸丁航手背的一瞬間，他還是感受到了喬三野因緊張輕微潮濕的皮膚。

喬三野沒有說話，貪婪的吸了一大口，長長的呼出一口煙霧，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

丁航輕輕的吸了一口，望著眼前霧霾環繞的林立高樓。

「人類的恐懼大多源自於記憶中的不幸，特定的符號語言，特定的環境，總會產生條件反射，這也是人為動物性的一面，你怎麼看。」

喬三野此時已經恢復了鎮定「呵，丁教授怎麼突然說起這個來？」

「你的職業必定讓你經歷過很多殘忍甚至恐怖的場面，所以我感覺這個問題你應該有發言權。」

喬三野心中明晰丁航的意圖，這讓他即焦慮又抵觸。他故作冷漠的說道「我沒有想過那麼多，也沒什麼可恐懼的事情，見多了就習慣了。」

丁航看著他笑道「有時恐懼的另一種表現是憤怒和急躁。」

「也許是吧，咱們這是第三次見面，我希望你能把注意力多用在案子上。」喬三野的自我保護機制督促著他馬上結束這個危險的話題。

「當然，你不用擔心這點。」

丁航深知潤物細無聲的循循漸進才是可以走入一個人內心的最好方式，對於喬三野這種內心壁壘堅實的人更不能著急。

「我聽說你對案件還原分析有特殊的敏感力，並且可以作出罪犯的側寫畫像。」

喬三野彈了下手上的煙灰「側寫畫像能力是有一些，但是這些大多也是基於經驗和一點直覺力，其實很不可靠，很多影視劇以及文學作品誇大了對側寫畫像的渲染，但實際上這個最多只是個輔助。」

丁航點點頭「聽見你這麼說，我很高興，客觀的面對自我優勢不被外界聲音左右，這是令人敬畏的素質，那案件還原分析呢？」

喬三野的思想徘徊了下，這是他不願提起的話題，他確實有著一種近似異能的案件還原力，這讓他成功破獲很多案件，與此同時自身也在承受著能力對他的反噬。每次的能力釋放都讓他更接近崩潰的邊緣。

他曾無數次的走進罪犯黑暗的內心，讓自己成為黑暗的一部分。這讓他成功的抓獲了罪犯，但也讓陰暗的惡魔永久的留在了自己的身體。

「偶爾可以，在一些證物和設想十分確定的時候。」喬三野沒有隱瞞，的確如此，他的這種能力並不像電影中演的那樣手到擒來。

丁航輕輕的吸了一口煙，轉頭看著喬三野「其實我更感興趣的是，此能力的來源與承受者最後的命運。之前在美國我接觸過一些和你能力類似的人，他們大多是在現實生活中遇到了精神上的重創，有的甚至是死裡逃生才獲取了這份能力。也許是某些刺激性事件激活了他們大腦沉睡的一部分，那你呢？」

喬三野內心為之一震，丁航說的沒錯，自從7年前的那次死裡逃生后他整夜失眠，就算睡著也是噩夢糾纏，他的精神幾欲崩潰。後來在一些藥物和心裡治療下慢慢好了起來，但也就是從那時起，他在調查案件時腦中總會出現罪犯的行為畫面，起初他認為是休息不好出現的幻覺，直到發現他能完整的構建犯罪全過程。

喬三野眉頭緊鎖，只是默默地抽著煙。

「沒關係，不用回答也可以。」丁航看著喬三野的沉默沒有繼續追問。

丁航熄滅了剩了半截的煙「我們走吧，去看看屍體。」

喬三野猛吸一口，把煙抽到只剩過濾嘴，轉身向出口走去。

「你剛才說，承受者的最後的命運，他們怎麼了？」喬三野突然問道。

「有的瘋了，有的自殺了。」丁航淡淡的說道。

喬三野聽后臉上沒有任何錶情，不用丁航說他自己也能猜到，這種被黑暗吞噬的人定會不得善終，在他的心裡早已視死如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