療愈你內心的傷痛

療愈你內心的傷痛

梅玲上午在公司主持一場心理沙龍,主題是:療愈你內心的傷痛。

我明白自己需要療愈,療愈跟林雲漠分離帶來的傷痛;不然,下午我根本無法面對方心怡。但我卻不得不面對她,畢竟,林雲漠已經為她支付了半年的心理諮詢費。何況,我也想搞清楚究竟是什麼事情讓她突然間跟我反目成仇。

我在十幾個參與者當中一眼看到了唐藝馨,她戴了副大得誇張的墨鏡,對我做了個OK的手勢,算是打過招呼。我發現她面容有些憔悴。唐藝馨經常登錄公司網站,公司里有什麼活動,她都很清楚。參與者當中有的人已經認識她,見怪不怪;有的人還不知道她是電視台當紅女主播,只是覺得她很神秘,偶爾會看她幾眼。如果不是因為心裡有太嚴重的糾結,唐藝馨是不會參加這樣的活動的。

看來,太多的人內心有傷,需要療愈。

梅玲首先指導所有的參與者做一種抖動身體的運動,算是熱身活動,然後自我介紹,大家彼此打打招呼。她非常注意保護參與者的隱私,所有的人既可以用自己生活中的真名,也可以臨時給自己想一個代用的名字。唐藝馨這次給自己取的名字是:風中之燭。而我就用自己的本名,因為大部分人都認識我。

終於進入不受打擾的自由聯想環節。我們全都閉目,深深地呼吸。每個參與者都很專註,房間里鴉雀無聲。

我問自己的內心:為何你會受到林雲漠的吸引?

我的內心回答:因為他身上有一些我渴望而我自己並不具備的東西,他在學術上很成功,能寫出非常優秀的論文,是一名博士生導師;而且,他又進入了這個國家的權力核心,我非常仰慕他;還因為,我感覺到了他對我的喜歡;另外,我一直渴望和一個人建立真正的親密關係,彼此依戀、互相愛慕,當他出現的時候,我覺得他應該是合適的人選,所以,我深深受到他的吸引。

我再問自己:那你又為何要離開他?

我回答:因為我覺得他對我是不用心的,至少不夠用心。我在他心裡沒有分量,我不喜歡這種感覺。我喜歡和人相愛,彼此重視和珍惜。既然不是這樣,不如離開。

我又問:既然是你自己做出離開的決定,為什麼又要覺得痛苦呢?這痛苦是什麼?

我回答自己:這痛苦是,求之不得。這世界上有許多東西,不是你想得到就可以得到的。

我再問:既然你明知自己得不到,不是就可以乾脆放下嗎?

我答:我是可以放下,但有些不舍,而且,也要一個過程。

於是我告訴自己:既然知道要一個過程,那就好好跟這個過程相處吧!心如果要痛,就讓它痛一痛吧!內心的痛苦,有時候是一種高貴的情緒和情感,說明這個人的內心並不麻木,對生活依然有追求,痛苦可以讓自己對於生命和生活的理解更為深刻。

我再深深地呼吸,覺得心裡痛楚的感覺舒緩了很多。

我緩緩睜開眼睛,環顧四周,發現唐藝馨滿臉淚水。我憐惜地注視她,輕輕嘆息一聲。

自由聯想環節結束,梅玲要求我們用十分鐘時間每人畫一幅畫,然後,用簡單的語言講述這幅畫。既可以講述真實的內容,也可以抽象概括,甚至可以虛擬事件和情節。

我畫了兩棵桂花樹,一片草地——桂花林是我和林雲漠分手的地方。

解釋這幅畫的時候,我說:「我表達的是一種離別的情緒。我的一個朋友,去了國外,也許這輩子都很難再見一面。」——我決定不透露實情,只選擇一種虛構的、類似的場景。因為我的身份也是特殊的,基本上每個人都知道我也是這個工作室的心理諮詢師。心理諮詢師有時候要懂得給自己戴上盔甲。

梅玲問我:「為什麼是兩棵樹?而且,你仔細看,這兩棵樹是有界限的,它們雖然長在一起,卻並沒有很好融合。』』

我知道這就是我的問題——渴望親密的兩性關係,而現實生活中,我卻沒處理好這種關係。跟老公,只是湊合過日子,不親密;好不容易遇到林雲漠,現在又分手了。總之,我和別人,要麼,是分離;要麼,即使在一起,也並非心有靈犀,彼此相通。為什麼會這樣?我還需要繼續分析自己,修鍊自己。

唐藝馨畫的是一朵掉在塵埃中的花荀。她還給花荀畫上了眼睛,是閉著的,那雙眼睛還有長長的睫毛。

我忍不住揣測,這幅畫,是什麼意思?

花苞、緊閉的雙眼、墜落於塵埃。難道說,唐藝馨,已經把胎兒打掉了?

我趕緊轉開視線,望著梅玲,我簡直有些討厭自己的過度敏感。

梅玲望著唐藝馨,微笑著問:「這位名叫『風中之燭』的美女,你這幅畫是什麼意思呢?願意跟我們分享嗎?如果不願意,你可以選擇不回答我的問題。」

唐藝馨早已悄悄拭去臉上的淚水,緩緩地說:「這幅畫,代表我失去的一些東西,也代表一種痛苦,還代表我的祝福和祈禱。」

頓了頓,唐藝馨繼續說:「原諒我不想說得太詳細,我把我的許多種情緒,都藏在這幅畫里。我剛才用心畫畫的時候,我的內心情緒已經有所平衡,這些情緒當中,有內疚、痛苦、祝福、祈禱。我希望所有我失去的一切,都有美好的歸依。」

梅玲問:「那麼,你希望怎麼處理這幅畫呢?是保存,還是用其他的方式?」

唐藝馨說:「我想讓它火化,鳳凰就是在火中涅槃。」

於是有參加沙龍的男士拿出打火機遞給唐藝馨,唐藝馨神情莊重,把那幅畫點燃。火光中,她的淚水從墨鏡里滑落,令人動容。

沙龍結束,唐藝馨和我一起來到我的辦公室,她問:「夢瑤姐,你現在有時間嗎?我想請你出去一起吃飯。」

我猶豫一下,看看錶,已是十一點半,於是說:「現在倒是沒什麼事,不過,我下午三點有個諮詢。」

「那沒關係,我們就在樓下找個飯店,你吃完飯就回來。」

我知道唐藝馨可能有話要對我說,她一直希望跟我是非常密切的朋友,而不想建立太正式的諮詢關係。

我其實很想就在公司叫個套餐,那樣,我中午就可以有時間休息一下。可是,我知道唐藝馨現在很可能非常需要我,於是我答應跟她一起出去。

「夢瑤姐,你可能會罵我不爭氣,我現在正式成為那個人的地下情人了。而且,我半個月前才做完人流。我總覺得那胎兒一定是個睫毛很長的漂亮小女孩兒,可惜,我現在不能讓她來到這世上。」

服務員上完菜,唐藝馨就這樣直奔主題。說完這幾句話,她的眼眶又有些濕潤,但勉強忍住了淚水。

我望著她,「哦」了一聲,表示我還不知道她說的事情,然後,我有點兒拿不準現在該做出什麼樣的反應。

她很快接著往下說:「我其實對當別人的情人真的沒一點兒興趣,可是,那段時間我真是太脆弱了,意外懷孕使得我方寸大亂。那個人表現還不錯,並沒有臨陣脫逃,他說一切可以由我自己來決定,如果我願意生下孩子,他一定負責任,和我一起撫養這個孩子,只是,他可能沒辦法給我名分;如果不想生,他會安排好一切,親自陪我去外地做人流。」

我想,應該是唐藝馨在本地太有名氣了,如果貿然去婦產醫院,那是很容易被認出來的。所以,他們才說去外地。

「他用實際行動表示了他的誠意,真的陪我去重慶做了人流。之所以選重慶,是因為那裡是直轄市,有條件不錯的醫院,但又不像北京、上海那麼繁華,被認出來的風險也小。從重慶回來,他還馬上給我買了套別墅。就這樣,我心甘情願成了他的情人。夢瑤姐,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恥?」

「藝馨,為什麼要這麼說呢?為什麼你覺得我會認為你可恥?」

「可能是我自己覺得自己可恥吧!說實話,我並不愛那個人,至少現在還沒有愛上他,我是被他的溫情和別墅收買了,這裡有赤裸裸的財色交易成分。」

「其實,他買別墅給你,也許是因為他真心愛你,願意用這種方式表達對你的寵愛,還有,也可能有補償的意思,他可能覺得自己傷害了你,所以儘可能用別的方式給你補償。當然,你有權利有自己的想法。既然你這麼看待自己,為什麼不做出符合你自己心愿的選擇呢?」

「可能是我經不起物質誘惑吧!」

「看來你拒絕接納自己的行為,所以你會活得很痛苦。其實面對這樣的事情,有很多種處理方式,如果你對現狀感到痛苦,你是不是可以考慮選擇一種你自己接受的、更好的處理方式呢?」

「我其實想過這個問題。夢瑤姐,你的話點醒了我,我有了一個決定。」

「什麼決定?」

「我要把那陰別墅賣掉,把電視台的工作辭掉,然後去英國讀書,同時看看在國外是否可以有其他的發展,我相信我是有能力做出改變的。」

「這真是你的決定嗎?你考慮過這個決定的損失和風險嗎?」「當然考慮過。損失就是離開這個表面看起來無限風光的舞台。說實話,我對當電視台的主持人,已經有些厭倦。而且,就算我自己不厭倦這樣的生活,再過一段時間,別人也會厭倦我。電視台,尤其中國的電視台,是一個吃青春飯的地方,你年輕就有資本,一旦你稍微年紀大一點兒,快到三十歲,你的黃金歲月就逝去了。怪不得這一陣子,我老是夢見自己坐飛機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原來,我心裡一直是想離開的。對,我真的決定了,重新開始新的生活,我就會接納自己。」她越說越興奮,大眼睛里滿是光彩。

「開始新生活需要勇氣,而且,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情況下,你面對的壓力是不一樣的。你不要以為你現在有壓力,離開這裡就沒有壓力了。其實我們人類只要活著、存在著,就會面臨不同類型的生存壓力,我希望你真正想清楚。」

「我是真的想清楚了,夢瑤姐,非常感謝你,你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唐藝馨居然一口氣吃了兩小缽米飯,她說她已經好多天沒這麼好的胃口了。

可是我的胃口卻非常一般,因為我不知道下午方心怡來見我,究竟會說出什麼話,做出什麼事。

但願她理智一些。

我得提前跟諮詢室的工作人員備個底,告訴他們可能下午的這個來訪者情緒會很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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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什麼來安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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