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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貫徹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本著嚴謹踏實的實驗原則,對於顧淺這些奇怪舉動,郁柏言決定,這次他一定要大膽假設,然後再小心求證。
在去接顧淺的路上,郁柏言腦海里始終盤旋著一個問題:為什麼顧淺要半夜偷偷跑到自己房間呢?
「我大半夜去他房間,為的就是用指紋解開他手機的鎖屏啊!」
下午最後一節課上完,教室的人已經散了,只剩顧淺急得直跳腳:「誰知道郁柏言睡覺那麼淺,我才剛進去,手機還沒來得及拿出來呢,他突然就醒了!」
「你沒把郁柏言嚇死吧?」蘇雪冬尷尬地咧嘴,笑得比哭還難看,「我要是郁柏言,現在八成都要精神崩潰了。」
說曹操,曹操到。蘇雪冬話還沒說完,郁柏言已經踩著尾音上樓了。
聽到走廊里傳來有節奏的腳步聲,顧淺心道不好,趕緊閉上嘴。
果然,還不到三秒,郁柏言準時出現在教室門口。
「淺淺,我來接你下課。」郁柏言端端正正地站在門口。
顧淺已經習慣了,他在外人面前永遠一副一絲不苟的模樣,只是與她說話時,語氣會有極具反差的溫柔。
「拿著!」顧淺嫌背書包胳膊酸,順勢把書包丟到郁柏言懷裡。
書包很重,打得郁柏言一晃,而顧淺卻視若無睹,像弔兒郎當的小痞子一樣走出教室。
對待渣男要像秋風掃落葉一樣無情,這點蘇雪冬可以理解,但是,對於郁柏言這個還沒被定論的「薛定諤的渣男」,像顧淺這樣目中無人的態度,好像實在過分了些。
蘇雪冬本以為,顧淺亂丟書包這樣輕浮無理的舉動,一定會換得郁柏言的不滿或是白眼。沒想到郁柏言抱著書包春風得意,眼睛里都是小星星,恨不得滿臉都寫著「我家淺淺真可愛」「我家淺淺連撒潑都這麼招人喜歡」。
果然,談戀愛會讓人降智,連湘坪吳彥祖也在劫難逃。
從工大出來,正趕上晚高峰堵車,不論是幾百萬幾十萬的豪車,通通被一律平等地塞在高架橋上。顧淺趴在車窗上朝外看,夕陽的餘暉灑在她臉上,郁柏言注意到她睫毛上粘著亮晶晶的閃粉,像極了很小的時候,自己在天文台看到的滿天繁星,亮晶晶、明晃晃地挑逗著他的視覺神經。
他正想得出神,突然聽她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喂,你看這些車,像不像樂高玩具?」
「嗯。」一想到偷看被人發現,郁柏言趕緊慌亂地答了,飛速地把頭轉向另一邊,轉移話題道,「車好像快沒油了,你知道高架附近哪兒有加油站嗎?」
顧淺實在不清楚附近的,也懶得回答,把手機百度打開推給他:「自己查。」
郁柏言硬著頭皮接過手機,尷尬地打下第一個拼音首字母,餘光正瞥到顧淺手機上的瀏覽器搜索記錄。
——男朋友不願和我肢體接觸的原因。
——朋友圈不曬我是不是不愛我。
——什麼樣的男人是渣男。
沒等郁柏言往下看,顧淺忽地想起什麼,趕緊撲上前把手機搶回自己手裡。
手機屏幕倏然熄滅,漆黑的顯示屏被一片金色的夕陽籠罩起來。
郁柏言突然想笑,至少在他眼裡,顧淺一向慣於人情世故,總喜歡以「大女人」的身份自居,沒想到她還有這樣手足無措,必須依靠瀏覽器檢驗愛情的時候。
她的狡黠、她的圓滑,都不對他成立,在他面前,她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小女孩而已。
於是很快,郁柏言又開始反思,事實就像陳駱說的那樣,顧淺之所以做出一系列奇怪的舉動,無外乎是以為自己對她愛得寡淡。
那他要怎麼做,才能讓她感覺到他的愛呢?
一個字一個字說出來?不不不,對於他來說,這種方式既矯情又肉麻,實在不可取。
想來想去,直到後面那輛賓士開始摁喇叭,郁柏言才恍然回過神,原來高架已經開始通車了。
「你剛才走神了,在想什麼?」車子發動那一刻,顧淺問他,話音裡帶著若有似無的質問。
郁柏言腦子轉得飛快,立即回答:「想現在要帶你去什麼地方玩。」
「玩?不是要回去做題嗎?」顧淺頗有些受寵若驚。
「那你是想做題,還是想逛街?」郁柏言一邊朝她好脾氣地笑,一邊明知故問。
顧淺高高舉手,雖然表情依舊,眼睛里卻透出藏不住的喜悅:「當然是想逛街!」
「那我陪你逛。」
郁柏言踩下油門,車子好像一隻滑翔的雨燕,朝城市最中心的繁華處飛馳而去。
想來想去,只有逛街的時候,他見她笑過最多。
很久以後提起這件事,顧淺還在說,沒想到他當時那麼會撩,一下就猜到自己的小心思。
但只有郁柏言知道,他才不是在撩,又或者說,他從始至終都不會撩。他只是想著,一定有一件事,能讓顧淺由心而發地開心,那麼,這件能讓她笑的事,就是他最應該做的事。
「一會兒我在前面的步行街等你,你先去停車吧。」顧淺從車窗探出頭看了一眼,說話間已經打開車門,拿起手機。
郁柏言點頭:「放心,我很快就好。」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深秋的天色,即使是黑暗,也格外柔和。
步行街逐漸熱鬧起來,六點一過,街道兩側的商鋪一瞬間亮起彩燈。顧淺逆行在洶湧的人潮中,身邊是形形色色的過客。偶爾走過一對比她歲數更小的情侶,纏纏綿綿,好像有說不完的情話。半大的孩子推著滑板車亂竄,身後跟著人到中年的父母。還有老人,鬚髮斑白,佝僂著腰,滿臉都是褶子。
世間的人,每一個都充滿特點,只有老人和孩子,總是頂著一張模糊的臉。顧淺有時會想,會不會,或許是因為他們接近原始的狀態,所以變得面容模糊?
一邊走,一邊想著這些莫須有的事,顧淺的腳步停在兩家服裝店前,在那兩家商鋪中間,擠著一家很小很小的糖人鋪子。
在這裡賣糖人,不會虧本嗎?顧淺疑惑。
糖人,好像很久沒吃過了。印象里的糖,還是過年時奶奶熬的豬油糖,放了麵粉和綿白糖,很膩,她吃不下一整塊,總是舔一舔就過足了癮。
「我要一個糖人。」顧淺上前一步,客客氣氣地問捏糖人的大叔,「麻煩您給我捏一個葫蘆娃好嗎?」
旁邊拿著豬豬俠糖人的小孩子一臉茫然:「姐姐,什麼是葫蘆娃啊?」
顧淺本想解釋,一時又不知怎樣才能解釋清楚。等顧淺組織好語言,拿豬豬俠糖人的孩子已經被母親帶走了。
代溝,這絕對是代溝!看著孩子的背影,顧淺唏噓不已。
「姑娘,這個糖人二十塊錢。」大叔把葫蘆娃遞過來,「你看看是付現金還是……」
「掃碼吧。」顧淺從口袋摸出手機,這一摸就愣住了。
等等,這不是她的手機啊!
該不會是下車時拿錯手機了吧?顧淺眉頭一皺,趕緊改口:「那個,我還是給您現金吧。」
可是再一摸口袋,顧淺眼淚都要下來了,老天啊,她的錢包放在書包里,書包還在郁柏言的車上!
顧淺尷尬地抬起頭,沒等開口,突然從身後遞來一張鮮紅的百元大鈔。
「再捏一個小蝴蝶吧,就是葫蘆小金剛身邊那個小蝴蝶。」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顧淺如獲大赦。她轉過身,正一頭撞在郁柏言懷裡。
四周都是亮晶晶的,張燈結綵,玲瓏斑駁,他站在煙火俗世里,也襯得整個人明晃晃、亮晶晶。這樣的場景,這樣的風光,縱是豪放如辛棄疾,也要寫下「燈火闌珊處」這樣婉約的千古佳句。
更何況顧淺?
「你的小蝴蝶捏好了。」大叔在後面叫他們。
顧淺接過小蝴蝶,把它塞到郁柏言手裡,瓮聲瓮氣地說了句「謝謝」。
「和我謝什麼謝。」
郁柏言話音未落,忽然見顧淺朝他身後的方向看去,隨後愣了一下,她神色微變道:「我不想逛了。」
郁柏言順著她的目光往身後看,一眼就看到黎夏笑得甜甜的,站在不遠處朝他們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