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俐後生援主奔馬陵 洪澤郎劫車救恆山
詩曰:
王孫義僕氣相通,周倉走馬護關公。
不辭辛勞越山至,為救家主顯赤忠。
上回說到,焦明武與王子康、張奧康兩個較量,贏了二將,以此教二人皆心甘情願入伙,眾盡都歡喜,就州衙里擺酒慶賀入伙。次后王子康、張奧康回家收拾了,隔日攜帶家屬,與大隊人馬同歸馬陵泊去了。
話說有探子得報消息,報與艾大金三個,唬得三人都道:「休矣休矣,馬陵賊人必來尋仇。」滿統華埋怨道:「早知如此,便不教李、段二賊去招惹馬陵泊。」清百年道:「休說這些沒甚用的屁話!」正說間,轉念一想,忽地大笑道:「有了有了!」卻是有了甚?說來可笑,原是他爹清不屠死了,正好丁憂,回去潛災。滿統華也借故走了。止留艾大金一個,欲再尋計策,乃思索道:「那馬陵泊如今已有梁山之像,俺一個如何能敵?若要投他,早晚也吃二公子一行滅了,還須緊跟定國公,保我一生坐享榮華。」且分付了,暫代清百年,叫相州百姓各家守城,以備不測。
且說回鍾吾寨中,姚雨汐同焦明武、王子康一行上山,陳明遠見又收了二虎,大喜,因聞說楊文軒之事,當時拜謝不已。楊文軒忙去扶起,道:「哥哥折煞小弟了。」陳明遠就令擺宴與焦明武等人慶功。又教王子康、張奧康去段大猛後面坐了,董恩惠、何瓊去吳忱諾後面坐了,再著二女於北山道路口開一作眼酒店。眾人歡喜。
席間,陳明遠細問了李金宇、段大猛二人征討山寨之事,李金宇便說了艾大金等如何分付的,又言說其過往,眾人惱怒道:「如此殺兄背主之人,不殺了如何泄恨!」就請沈濤下山前去探聽消息。沈濤去了數日,回來時正是端午,報知:「那廝現仍在相州,十分提防山寨,滿統華已回澶州,清百年亦不在城內。」眾頭領就要請陳明遠發號施令,婁小雨見了,忙勸道:「且住!眼下山寨雖盛,卻不可逞一時之勇,更因連日征戰,當休生養息。目今只應儲備錢糧,招兵買馬,各寨加緊操練兒郎,沈濤兄長更須時常奔走東京與山寨間,探聽朝廷聲息,以備張叔夜等從淮西征討歸來。至於那艾大金,相州路遠,又近京師,且先留他幾日性命。」姚雨汐聽罷卻笑道:「婦人見識,殺他容易。」二人昔日就常鬥口,本不是大事,卻是一句「婦人見識」,偏惹惱了幾個女頭領,都道:「莫非你見識好過婦人?那如何不是正軍師?」姚雨汐一看,乃是尹柔雨、劉楚、郝郡楠三個。陸影、吳賽鳳有心要替師父圓場,吃張妮眼尖,阻道:「你我都是女兒身,豈可長他志氣。」姚雨汐自知失言,卻不肯在婁小雨面前丟了顏面,逞強道:「既如此,小生這番不設計了,且看婁軍師如何。」
婁小雨也不與姚雨汐計較,微微一笑,正要開口,忽見水幽蘭何雅寧上聚義廳來報:「哥哥,有要事稟報!」陳明遠見何雅寧來得正是時候,忙喚道:「出了甚事,賢妹快細細說來。」眾頭領見了,各自偷笑。何雅寧便道:「有一先生於酒店跪著大哭,只要求見哥哥,小妹看他哭的凄慘,不知如何應對。」陳明遠道:「必有冤屈,我須親自下山。」就請董浩相隨,又令王凱、石糧誠、李傑、徐寶四個陪同,一齊出廳往山下去。待到那西山酒店處,但見一黃臉漢子跪在那裡,何雅寧道:「便是此人」。陳明遠上前道:「先生來此有何要事?若有冤屈,我馬陵泊定為你做主。」漢子道:「只求見貴寨陳明遠頭領一面。」陳明遠笑道:「我便是陳明遠。」漢子見了他面上有疤,額上一道金印,身後四人持腰刀護定,忙叩首拜道:「只求救我家主人一救!」陳明遠忙扶起道:「先生請起,且上寨中相訴。」
待到聚義廳上,陳明遠道:「先生如何稱呼,你家主人又是何人?」漢子又拜道:「頭領在上,且聽我言。小人乃江陵府人氏,姓索名奧,少時曾習得些法術,別人隨便給起個渾號叫俐後生。家主是逍遙子陳然坤,因祖上有功於朝廷,受封於江陵府,后辭官做了財主,直至我家主人這代。往日那些官吏都敬我家主人三分,主人亦時常招接江湖上的好漢,廣為傳名。只是去歲新上任一個知府,叫張遠志的,乃是當朝張郡王從弟的獨子,最是專橫跋扈,與我家主人不能相容。往常時,尚有他父親和伯父管教,倒還算收斂,如今他伯父連連出征,父親又去了東京入仕,皆拘束不得他,更自號『小郡王』,有意來折難,歪纏道我家主人的宅子有阻江陵風水,要主人搬出,遠近官府亦無敢來干涉的。主人不願,他竟派人來強拆,吃莊上一個好漢打傷了他,便尋個謀反罪名把主人與眾莊客拿了,惟獨闖走了我與那個好漢。我二人商議,各自去尋人來救主人,奔波數日,方到貴寨,一時心性難收,哭了一場。還望眾頭領發兵相救。」有詩讚索奧道:
忠厚主僕秉性通,輕財重義堪多能。
面黃力壯追叔寶,額寬眉粗賽天蓬。
學成法術因思慧,求救馬陵為報恩。
江陵英雄推索奧,世人誇此俐後生。
陳明遠道:「不想竟是陳大官人遭難。那位好漢又是何人,如何稱呼?」索奧道:「那好漢姓張名自強,乃是洪澤縣人氏,因他生於洪澤湖畔,故給自己取個綽號叫洪澤郎。」又聽咸緯廣道:「往年落草大桐山前,正是得陳大官人相助,如今卻是報恩之際,豈能不幫?」孫煥翔、石順友道:「我二人亦得陳大官人資助過,定要救得大官人出來!」陳明遠慨然答應。索奧道:「這江陵府易守難攻,又有數員將官,一個是兵馬統制,喚做病刑天邢耀,德安府人氏;一個是兵馬都監,喚做鑽地龍朱宣林,辰州人氏;餘下一個團練使,喚做鬼見愁白偉成,誠州人氏,只這三個最是了得,其他軍官雖不如此三人,亦非容易對付。小人獨力難支,還請眾好漢搭救!」
姚雨汐聽罷道:「既如此,小可願去……」卻被婁小雨打斷道:「前幾番都是姚兄辛苦,這回也該我去了。」姚雨汐笑道:「這江陵府較相州尚還遠哩,婁軍師如何又要去了?」婁小雨嘻嘻道:「此是救人的好事,何況一來江陵富庶,遠離京師;二來我也曾聞他那三員將領的聲名,正須這般人入伙,以增羽翼;三來,也免得吃姚兄笑話。」只聽曹崇坦道:「軍師無須擔心,那鬼見愁白偉成曾是我師,指點過我些武藝。只須我去走一趟,便可說其歸降。」婁小雨搖頭道:「不可,他現已為官,你為寇,相見如仇人,怎會聽你勸?」陳明遠道:「軍師雖言之有理,然曹兄弟若說服他師父歸順,倒也是好,免得戰場上兵戎相見。」婁小雨本不答應,見陳明遠說了,只得作罷,又喚千面玲瓏李沫瑤、百變魔音仲若冰一同前往,即便有事也好通報。再著朝天竹陸影、九尾狐吳賽鳳兩個與他三人接應。
當下婁小雨又思道:「姚雨汐雖有大才,奈何心高氣傲,如今也有許多功勞,越發不肯容人,不是好事。這番我須親自設謀,收服其心,方為山寨長遠之計。」乃分付道:「今回須多用女頭領。」姚雨汐笑道:「莫非廝殺也要女的?」陳明遠道:「山寨女子眾多,本事好的亦非少數,只是刀槍無眼,若依為兄之言,還須教男子廝殺。然軍師既這般說了,必有高見,權由軍師計較。」下面男女頭領皆稱善。婁小雨點起女頭領,閆言在旁笑道:「且如藝潼、雅寧、夢迪、余媛、馬玥、玉一、欣敏、郡楠、王力這幾個姐妹,個個傾城傾國,男子見了動心,若是色鬼見了倒要喜暈過去。」季曉宇笑道:「哪似俺這樣,是個粗人,像個男兒身。」田雅珠亦笑道:「季姐這般,也未必不好,面貌生在自身,何管他人怎地說。」眾頭領皆樂。婁小雨又道:「就令凌飛雪尹柔雨、鐵算盤劉楚、秋海棠夏夢迪、小膳祖馬玥、女易牙張玉一、彩翼蝶許欣敏、神針手郝郡楠,如此如此。」當下便著曹崇坦等人次日先行去江陵府,再令劉楚等人為第二撥,分批進城中,由酆都閻羅王凱、陰曹無常石糧誠、斑斕虎徐寶、花斑彪李傑護送眾女前往。
翌日清早,婁小雨著鐵判官謝德偉撥定朱成統兵,領王鐵樹、孟子程、毛振宇、李明四個為第三撥,雨菲隨行,率軍攻打江陵府。姚雨汐見打江陵大府卻撥的人少,暗自嗤笑雨菲逞強。張妮見走了李明,乃道:「俺有一事卻待與哥哥及軍師言說,因前日里聽了神醫妹妹之事,心裡也挂念一好姊妹,喚做女伯樂於嬌,登州人氏,頗有識人本事,武藝亦不低於俺,早已寫了書信命劉可四個去招她入伙,近來已有回信,還望定奪。」陳明遠欣喜道:「既是賢妹知己,何不早教入伙相見。」張妮道:「這個妹妹卻是野性子,最愛穿房入戶,做好牙子,若她來了,定有許多豪傑同她入伙。」婁小雨接了書信,看了亦喜。
卻說眾人於金沙灘與一行人送行,曹崇坦又道此行必將勸降師父,婁小雨仍舊道:「雖是師徒之情,奈何官賊不兩立。若是你為師,去勸徒弟倒也罷了,如今你為徒兒,反去勸師父入伙,只怕性命有失,不如……」曹崇坦紅了麵皮道:「軍師莫瞧不起俺師徒情分!偏是俺師父不容情的,叫你算計!」婁小雨吃逼住了,只好答應,分付李沫瑤、仲若冰兩個,教扮作官兵,跟隨曹崇坦;又分付陸影、吳賽鳳兩個,別做打算。索奧心急,只問軍馬何時下山,婁小雨反問道:「你既自言會些法術,怎救不得家主?」索奧懊惱道:「多為幻術,當不得真。」婁小雨暗暗記下了,寫了錦囊,交與李明,教她火速下山行事,又令索奧與眾女作一處同行。
只先說恆山曹崇坦,並李沫瑤、仲若冰、陸影、吳賽鳳四人,行了八九日才至江陵府。李沫瑤、仲若冰欲扮作官兵,卻無衣物,都道:「往日里攻州破府,殺了無數官兵,衣物倒也收得許多,軍師卻怎地不用?」吳賽鳳笑道:「此般容易。」只看迎面走近兩個官兵,賽鳳故意露出雪團兒似的香肩來,慢步上前,暗送秋波,回身便走。那兩個嘴角垂涎,不三不四,一路尾隨,到僻靜無人處,卻吃曹崇坦與李沫瑤埋伏出來殺了。陸影又買了兩具棺材,把屍首攛在裡面。吳賽鳳請曹崇坦剝了衣物,叫李沫瑤二人喬裝成官兵模樣,二人又問棺材何用,吳賽鳳笑道:「權且賣身葬兄,吃虧一回——去狗官處耍子。」
當日酉牌時分,曹崇坦打聽得白偉成正在府衙中,與李沫瑤、仲若冰一同前去,塞了銀子,只說熟人求見,瞞過了公人。彼時張知府不在廳上,三人待進了裡間,見白偉成正與病刑天邢耀於堂上吃酒。李沫瑤與仲若冰守在門外,曹崇坦上前,望白偉成拜道:「師父別來無恙?」白偉成見是曹崇坦,大驚道:「孽徒!聽得你在馬陵泊落草為寇,今日來此何干?」邢耀聽得馬陵泊字樣,方欲起身,被白偉成攔下。曹崇坦忙道:「師父息怒,徒兒雖在馬陵泊落草,卻也是替天行道,專殺貪官污吏、奸佞小人。今山寨為救陳然坤大官人,將引兵前來,只求師父顧全大局,歸順山寨,裡應外合破了江陵府,以免軍兵百姓遭殃。」白偉成怪眼圓睜,怒道:「好個以免百姓遭殃,你自個兒眼下只怕危如累卵!」曹崇坦斗膽道:「非是徒弟誇口,如今徒弟的本事已不在師父之下,只是看在師徒情面上不忍動手,還望師父三思。」不說則好,說罷偉成更怒,罵道:「這畜生,因你落草,倒教為師丟了不少面子,且吃我一打!」鋼牙一咬,揮拳打向曹崇坦,被崇坦鑽個空,一把接住,道聲:「得罪了!」便欲將白偉成掀翻在地。偉成未料他當真敢還手,正待掙扎,邢耀在旁叫道:「賊人焉敢無禮!」起身來幫襯,曹崇坦見邢耀近來,就要撇了偉成,不想卻吃偉成扯住雙臂,邢耀一發趕過身後,把胳膊一拽,踹翻兩腿,就地上反剪雙手捉了。正是:
昔聞螳當車,今見卵擊石。
終是火光里,縮手算已遲。
白偉成見捉了徒弟,環顧四周,道:「孽障!便是死了,也休怪為師無情!」邢耀低聲道:「鼠雀定然知了。」白偉成默默不言。不多時,張知府領著幾個親信,手上托著幾盤酒肉,大笑而來,與二人作賀。兩個無語。張遠志道:「二位將軍果是忠心,不似背反朝廷之人,活捉馬陵凶賊,實為我江陵府百姓之福!」隨即差兩員心腹,乃是宣威將軍李成之子李卜忠、李卜義,押解曹崇坦去京師請功。
原來當初大名府失陷,聞達、李成均受牽連,因此落職。那時李成憤恨蔡京、梁世傑翁婿二人,本欲投遼,卻見女真當興,且聞說那曾頭市曾長者原是女真人,待要投了曾家,好尋干係去了女真立功。時值梁山攻打曾頭市,方不得去,閑散在家。后朝廷征討梁山屢屢得勝,天子追封陣亡將佐,子侄亦有封賞,卻是祝永清知曉李成此事,暗中匿名參了一本,其言:「李成為人,仕任北京,雖落職,卻攜私怨欲投番邦,更兼心胸叵測,投降梁山復又歸誠,雖有功於社稷,然若予以賜爵,只恐人心不服。」天子將此事與張邦昌、王黼等說了,都言在理,故只與李成追封了個將軍,兩個兒子亦未得重用。梁山覆滅后,張叔夜念二子可憐,收在張遠志手下,以待復起。這二人皆有本事,自大名府起就深恨梁山入骨,見捉了曹崇坦,摩拳擦掌,教兵卒豎起兩面大旗,左邊書「金夜叉李卜忠親押反賊進京」,右邊書「青羅剎李卜義特待鼠輩劫囚」,領二百步軍,威風凜凜,浩浩蕩蕩,連夜解上東京,申達朝廷。
再說李沫瑤、仲若冰兩個暗守在門外,見曹崇坦被擒,叫苦不迭,只得先逃出府衙。李沫瑤與仲若冰道:「可怎生去救曹家哥哥?若是軍師來了,如何來得及?」仲若冰亦無法子。二人各自心憂,又要去尋吳賽鳳兩個,卻百般覓不得,打聽了方知二人已假作賣了自家,去張遠志府中充作歌女。兩個沒奈何,忽地想起婁小雨之前的分付:若崇坦吃拿,無須擔憂,只匿於江陵府中便可。故二人在偏僻處尋著一楊令公廟居住,專待山寨軍馬到來。
卻說李卜忠、李卜義,帶領二百步軍,監押曹崇坦往東京而去,迤邐前行,將有兩日腳程,來到一個去處,只見山上樹木叢生,形分九處。忽聽得一聲鑼響,撞出一夥強人,當先一個,手持紫金摩雲杵,騎匹駿馬,厲聲喝道:「來者可是江陵府人馬?」李卜義吃這一驚,嚇得說不出話來。那人是誰?卻是索奧口中的洪澤郎張自強,如何模樣?但見:
良駒嘶鳴行山月,鎧甲冰清冷如霜。
橫步千軍憑金杵,身過六尺立諸方。
義生頓施匡濟手,興來長傾琥珀觴。
鄉湖脈脈隨浪子,洪澤郎稱張自強。
李卜忠急道:「兄弟何懼?俺二人聯手,怕他怎地!」說罷,李卜義也重整精神,兩個協力策馬殺來,大刀長槍,舞舞生風。張自強一個接住,鬥了四五十合,未見輸贏。張自強見難勝二將,賣個破綻,勒轉馬頭便走。二將追趕,李卜忠馬快,張自強覷的仔細,回手一杵,幸得卜忠閃的快,仍吃掃破鼻頭。李卜義見傷了兄長,心中忿恨,把馬一拍,挺鋼槍來刺。那時節,林下又飛出數騎馬來,當先兩個狼腰猿臂的壯士,都是七尺以上身材,怎生打扮?只看上首那個粗糙黃麵皮,有幾根髭髯的:
金花戰槊鐵釘排,銀麟鎧甲映日光。
紅纓一簇飄盔頂,獅蠻系帶鑲玉霜。
驍勇慣經幽冥陣,血海不懼修羅場。
上應罡星分乾位,虎嘯塌天王珠江。
這個好漢原是道州人氏,軍班出身,姓王,雙名珠江,綽號塌天虎,善使一條朝天金花槊。為是家鄉逢災,卻吃那太守瞞報了,眼見百姓餓死不少,自家又有老小要養活,因有一身本事,眾鄉鄰都攛掇擁他為首,一起殺了官員,奪了府庫倉廒,逃到這九界山上打劫為生。再看下首那個細長眼,面上白凈無須的:
鐵劍霜氣通鞘寒,寶盔嵌玉戰袍黃。
鎧甲穿連獸吐環,金鈴依馬影垂光。
座下龍駒名棗騮,手裡雙鞭迸寒芒。
原是天星占坤位,王楠豹名震四方。
這個好漢乃是桂陽監人氏,姓王名楠,善使一對水磨竹節鋼鞭,馬上步下都是好武藝,都稱他作裂地豹。曾是軍士,因平時只愛與人較量武藝,周遭的都吃他打遍了,長官不喜他性子,驅逐出來,在綠林四處遊走。途經九界山時遇王珠江劫道,兩個交手半日不分勝敗,以此義氣相投,留下落草。
李家兄弟倆見又來兩員猛將,慌忙接住便斗。二王戰二李,兩對良駒交錯,四般軍器互迎,槊來刀擋,鞭去槍敵,眼見斗到八十餘合,二李力怯。正待轉身退走時,只聽後面一陣嘈亂,張自強自領著一群嘍啰在那伙軍兵隊里卷殺。二將也顧不得曹崇坦,望著江陵府方向落荒而逃。
張自強殺散了軍兵,上前打開囚車,放出曹崇坦。曹崇坦大喜,道:「得三位好漢相救,大恩難報!不知此處是何地,敢問好漢大名。」張自強道:「此地名喚九界山,我乃洪澤郎張自強是也。你可是馬陵泊上的頭領?」崇坦驚道:「正是,好漢莫不是逍遙子陳大官人府上同索奧走了的?」自強點首,望山上招呼來一個人,曹崇坦一看,不是李明又是哪個?李明道:「婁軍師知你必定出事,因我腳力好,特分付早趕來尋人接應救你。」崇坦又問道:「姐姐如何知此處有救兵?」李明笑道:「卻是張妮那未上山的於嬌賢妹,寄的書信中寫道,已邀九界山的兩位王頭領只待共同聚義,故而軍師教來。」張自強也道:「當初俺走投無路,尋人不著,餓的乏困,也是幸得那女伯樂救了,又教投九界山調養些時日,可再去請馬陵泊的好漢,二山寨一同攻打江陵府以救主人。恰巧李姐姐又到,說你必有此劫,派了嘍啰前去打探,果不其然,專在此必經之處埋伏救你。」
曹崇坦先謝了眾人,又深慚自己魯莽,心中早已深服婁軍師,又道:「這女伯樂必是個好女子,待她上山來請她吃酒。」李明笑道:「妮妹說她是個沒定性的,信里言沒甚功勞,不好入伙,因聞山寨遠近有個青石山,亦多有好漢,欲要說那邊也來投靠,方肯上山。」眾人讚嘆不已。張自強又請塌天虎王珠江、裂地豹王楠兩個過來相見。這二王在此聚集數百嘍啰,打家劫舍,也曾受過陳然坤的資助,故亦準備要去搭救。五籌好漢當晚就在九界山上置宴言歡,李明又說起鬧濰州殺鮑保之事,王珠江三個都拍案叫絕。
卻說次日,那李家兄弟逃回城內,張遠志見說被劫了囚犯,大怒,道:「若是再拿了,就地殺了,把首級送去京師請功。」二人皆道:「如今馬陵泊軍馬不日便到江陵府,太守當好生防備。」張遠志冷笑道:「怕他則甚!天底下哪個不知本官乃張郡王侄兒,昔日梁山草寇猖獗,也教伯父挨個擒拿殺了,便是馬陵泊的榜樣!」說猶未了,只看一個將官進來,乃是都監鑽地龍朱宣林,稟道:「本奉知府相公鈞旨,往平城縣借兵,怎奈那縣令清一年不願發兵,一將尚不欲借我等守城。」原來這張遠志自捉了陳然坤,深知他有情義於綠林,只恐遠近山寨知道了要來報仇,特令朱宣林去遼州平城縣借將——看官且聽,這偌大一個江陵府,如何卻要向一縣城借兵?此處不言明,後文自有分曉。
只聽張遠志大罵道:「肏他娘歪屄,只行那腌臢事來,當本官不知!待伯父征淮西班師,必教參他一本,好歹也發落了他!」又分付眾將道:「如今馬陵賊人將來攻打,還須諸將出力,爾等須與城池共存亡,方不失忠孝仁義!」大小軍官都領諾,各自領兵,備守城池,正是:
奸官逞用,吃豪傑一戰喪膽;軍師設計,教膏粱夢裡授首。
直使:
江陵府中黑煙起,承道閣上赤焰生。
不知馬陵泊與江陵府較量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