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戰鬥的心（1）
落鷹汗王的王旗樹在突利王的陣后，數百名蒙克拉怒族將軍的旗幟在旁邊一字排開。這時，從各自營中趕來的威爾斯帝國軍將軍們，也絲毫不示弱，在慕拉汗的陣後排開戰旗。
「殺！」慕拉汗向前一揮手，拉馬前沖。
每一名騎士，不管是慕拉汗的黑甲騎，還是突利王的鐵甲騎。在來到這戰場之前，都抱著必死的決心，可以說，沒有任何一個人打算活著回去，只要殺敵，殺死更多的敵人。
黑色，灰色，兩道巨浪撞在了一起。沖在第一排的人，只有六個人還活著。
長矛刺入蒙克拉怒族戰士的胸中，弩箭在黑甲騎的身上，只有還有一口氣，就會不停止攻擊。而活著的六個人，慕拉汗，玻琪，鋼熊。還有突利王以及他的兩員副將。
扔掉長矛，扔掉騎兵弩。這是真正的血戰，兩邊的騎兵各自分成幾十個小隊，不斷的衝刺著，不斷的有人倒下，還在不斷的衝刺著。
整個威爾斯帝國軍被眼前的影像震驚了，不管是軍官，還是士兵，誰也沒有見過如此慘烈的戰鬥，騎士一個個的倒下，活著，卻還在不斷的衝鋒，直到咽下最後一口氣。
慕拉汗與突利王站的只有不到二米遠，兩個人就那樣站著，旁邊血肉橫飛似乎與他們沒有一點關係。
「啊，啊，啊。」城中的指揮官突然大叫起來，使足全身力氣拚命的擊打著戰鼓，他心中難過，自己不知道從什麼迷失了，忘記了自己是一個驕傲的軍人，忘記了自己曾經為保護家園死戰的勇氣，忘記了身為戰士的榮耀，忘記鮮血的味道，忘記自己的驕傲。
原本坐在突利王后陣的落鷹汗王站了起來。
對卡司漢帝國打了多少年仗，還有這一次的全面進攻，落鷹汗王從未見到這樣強悍的敵人，這樣完全捨棄生命的敵人。落鷹汗王有種心驚的感覺，他害怕，他第一次感覺到了害怕。
他怕萬一所有的敵人都這樣無所畏懼的戰鬥。
「不，一定要贏。」落鷹汗王突然大喊一聲：「快，為我們的勇士助威。」
戰場之上，已經沒有馬匹在奔跑，騎兵在扭抱在一起，用可以使用的任何武器還在與對方死戰著。
一陣風吹過，帶走戰場中的血腥。一位身上掛著三支弩箭，數處傷口還在流血的黑甲騎兵迎著太陽站了起來，站的筆直，驕傲的舉起手中的騎士劍。
慕拉汗與突利王等六人還是在站那裡沒有動。
兩方陣后此時各自飛快的跑出幾千沒有帶武器的士兵，快速的清理著戰場。有還活著的，立即抬回去，死去的，屍體則被背走。
很快，周圍除了一片血跡再無其他的東西。
玻琪側頭看看慕拉汗，轉身向一旁走去。走到離開百米停了下來。
鋼熊也向著另一個方向走出百米，突利王的兩個副官向著玻琪與鋼熊分別走去，而慕拉汗與突利王還是面對面的站著，眼睛相互緊盯著。
激烈的戰鬥聲從兩邊傳出，慕拉汗與突利王依然沒有動。
血飛濺而出，兩個生命的氣息在減弱。慕拉汗忍不住將視線轉向右側，一把彎刀此時還深深嵌入鋼熊的身體之中。鋼熊的左手留在那把日劍上，日劍離他有三米遠。
鋼熊在吼著，以最後的力氣將右手月劍刺入對方的胸口。
兩個人都倒下了，直到倒下時還扭打在一起。慕拉汗可以感覺到，兩人還活著。可已經沒有戰鬥的力量，也同樣活不了多久了，那樣的傷，以魔法與藥物都不可能挽救他們的生命。
玻琪受傷了，雖然只是輕傷，慕拉汗也同樣把視線轉了過去。
突利王，卻一直都一動未動，眼睛緊緊的盯著慕拉汗。
「你是否知道，生死之戰時，心必須夠冷酷。」突利王說著，緩緩抽出了自己的彎刀，分握在兩手之中。
慕拉汗心中一驚，他知道自己分神了，向後一個短跳。腳尖一點地面，地上金色的六芒星陣出現，突利王在等，等慕拉汗的手握住刀。
慕拉汗的指尖剛剛碰到刀柄，突利王全力一招六連斬就劈了過來。
蒙克拉怒族這種連斬，傳聞最高級別可以達到二十七連斬，突利王這樣級別的高手，只是使用了六連斬，慕拉汗更是不敢怠慢，後退一步雙手握刀，使用一招大地之嵐，全力應敵。
突利王神情如鐵劍，冷酷無情。在第一招六連斬被慕拉汗全力反擊后，不退，不防，雙手彎刀分開，數以百計的刀氣與慕拉汗來了一次對攻，慕拉汗雙手改單手，背後六把利刃飛出，分襲突利上下左右前後六個方位。
突利王這才使用全力，一聲暴喝，整個變成鐵青色，硬是用身體硬擋了慕拉汗這才招。
慕拉汗暗吃一驚，身上金光閃動，穿上氣鋼斗甲。
突利王是強敵，慕拉汗也不弱。兩人一招過後，都停了下來，等待下一招出招的機會。
落鷹汗王卻在一旁暗自吃驚，因為慕拉汗使用的是地之刃，與自己一模一樣的地之刃，按理說，地之刃這種神器，不可能同時出現兩把。雖然有傳聞說，嗜血刃與地之刃幾乎是相同的。
可此時落鷹汗王所感覺到的，慕拉汗使用的地之刃，與自己的沒有一點區別。誰的是假的，誰是魔器地之刃。落鷹汗王有點迷惑，目不轉睛的盯著慕拉汗的每一個動作。
正在全力對戰的慕拉汗，突然感覺到一種心念進入自己的腦海中。
是鋼熊，鋼熊快要死了，他還有未完成的心愿，以那樣的傷勢，鋼熊憑著意志支持著，他在等，他在等慕拉汗戰勝突利王。
突利王有點不明白了，為什麼慕拉汗在這樣的決鬥之時，不斷的分心，這可是武者的大忌諱。可對自己來說，這正是進攻絕好機會，就趁著慕拉汗這一分神的瞬間，自己生平最得意的雙刀彎月斬出手了。
實在太快了，慕拉汗沒有反應及時，只能招架。
有硬擋，有滑力，偶然幾下使用劍神教給他的鏡力擊的招數。
除了落鷹汗王之後，誰都沒有想到突利王這招數如此可怕，竟然是一招得手逼對手防禦之後，連綿不斷的刀斬從各個角度，各個方向斬出。
慕拉汗倍感吃力，就象面對無盡的巨浪一樣。
鋼熊臉上的血已經流入眼睛，他費力的向慕拉汗望去。
「無力無為，無盡自然，隨風起舞，隨劍行。」鋼熊心中不斷的念著這樣的話，這是他山地一族最強的奧義，但真正能完全理解的卻沒有幾個人，他知道慕拉汗的特殊能力，他肯定慕拉汗能聽到。
正在被突利王連綿不斷的刀氣包圍中的慕拉汗，清楚的聽到鋼熊的心聲。
為什麼而戰，為誰而戰。在教師，就是雪的父親，卡司漢皇宮第二占星師曾經說過這話，就是在說慕拉汗並不明白地之刃的真正力量。
這個瞬間，慕拉汗領悟了，力量不是用來炫耀，也不用來欺負別人。真正的力量是用來保護，保護自己需要以生命去保護的一切。自己一直把內心封閉著，從來沒有真正的打開。
要贏，為了聽鋼熊最後的遺言，為了背後站的所有人，為了整個民族不被欺壓，要贏，一定要贏。
慕拉汗身上的氣鋼斗甲消失了，就在所有人都認為慕拉汗不敵突利王之時，慕拉汗全身閃出耀眼的金光，整個人化作一把利刃飛向突利王，沒有鐵器碰撞的聲音，沒有鬥氣對撞的氣流。
一切都停下了，突利王雙手握住彎刀靜立在那裡，身上沒有一絲血跡。
金光消失，慕拉汗恢復了原狀，飛奔著跑向鋼熊。這時突利王這才向後直挺挺的倒下，勝負已分，慕拉汗贏了，因為慕拉汗心中還有愛，還有想要保護的東西。
在所有的一切，只有落鷹汗王一個人看清楚了。
那是非常厲害的一擊，無視防禦的攻擊，直接斬碎了突利王的生命之力，不需要受傷，人一但沒有了生命力，就是死人，根本沒有治療的可能。
這不是地之刃所擁有的力量，落鷹汗王非常清楚這一點，更加可以肯定，自己所擁有的，才是真正的地之刃。
兩邊的將軍們都向戰陣中跑去。
慕拉汗這時已經扶起全身是血的鋼熊，幾十位成名多年的威爾斯帝國將軍圍了上來。當慕拉汗拿下鋼熊的面具之時，威爾斯帝國的將軍們才意識到，這是個被他們一直以來稱為野人的戰士。
鋼熊用最後的力氣，吐出兩個字：「自由。」慕拉汗重重的點點頭，沖著威爾斯帝國眾將軍說道：「還給山地族他們的家園，永遠不再奴役所有的小民族，讓他們成我們的朋友，兄弟，家人。」
「放心吧，以我們這些人的生命以榮耀發誓，這將成為一條永遠不變的法令。勇敢的戰士，請接受我們的敬意。」威爾斯帝國的將軍們拿掉頭盔，面向鋼熊行扶胸禮。
鋼熊笑了，帶著笑容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好兄弟。」慕拉汗的淚水在眼框里打轉，抱起了鋼熊的屍體。玻琪只是受了些輕傷，跑過去拿起日劍，還有鋼熊的左手跟著慕拉汗的身後。
三千鐵甲騎，戰死二千九百三十一人，四十四人重傷致殘，十三人還在暈迷之中，沒有一個人此時能站起來，日後還能再拿劍的，只有十二個人。蒙克拉怒族那邊，最後只有二個人活了下來，卻永遠不能再上戰場了。
一場大陸戰史中，最為慘烈的戰鬥的結束了。留在那平原上的只有那紅色的血，斷劍，殘盔。還有久久不能消失的劍與盾牌的敲擊之聲，以及每一個戰死騎士的英勇傳說。
慕拉汗抱著鋼熊向營地緩緩走去，他不讓人接手，他要親自把鋼熊帶回去。
三千鐵甲騎抬在擔架上，他們的身上蓋的威爾斯帝國軍那無數引以為傲的戰旗，抬著他們的，是擁有無數的榮耀與驕傲的將軍。
他們是英雄，他們的奮戰讓所有人這之欽佩。
「血戰，為我們的家園而戰。」在劍與盾的敲擊聲中，這樣的喊聲幾乎是微弱到無法讓人聽到。一個人，十個人，慢慢的這樣的喊聲蓋過了劍與盾的敲擊之聲，從平原，到城裡。
有淚水，有激情，有人以劍刺血立誓，必與蒙克拉怒族死戰到低。
落鷹汗王終於低下了他那高傲的頭，他想錯了。此時他感覺到了害怕，放棄生命的戰士，是可怕的，是可敬的，是不可戰勝的。蒙克拉怒族的勝利可能就要到此為止了。
身經的百戰的落鷹汗王下令收兵，把自己關進的帳蓬之中，陪著他的，只有突利王的那對雙刀。
停戰了，沒有約定的停戰。
蒙克拉怒族的兵營營門緊閉，被圍攻多日的城牆下不見吶喊之聲，守城的士兵似乎還並習慣這樣的平靜，也可以說，他們心中有一種衝動，一種與敵人拚死血戰的衝動。
威爾斯帝國軍主營外，一字排開擺了二千九百三十二個高台，最中間那個，比其他的高出一倍不止。大半的威爾斯帝國軍官與士兵都列陣站在這些高台的周圍。
一位年過半百，黑髮中有些花白的將軍緩緩走到了中央的高台前。
面對著這個高台，這位將軍久久不語。自加入威爾斯帝國軍至今，已經近四十年，經歷過大小戰鬥上百場。自從軍之日起，威爾斯帝國對卡司漢帝國較大的戰役，他每一次都有參加。
胸前的那些勳章象徵著他曾經的輝煌，身為軍人的驕傲。
面對著這個高台，這位頭髮有些花白的將軍把自己胸前的勳章一枚枚的解下，釘在高台的木柴之上。爬上高台，取下自己的頭灰輕輕的放在鋼熊的頭邊。又解下了自己腰間的配劍。
這把配劍是上一任威爾斯皇帝親手賜給他的，以獎勵他的戰功。
配劍上有威爾斯皇家的標誌，這標誌代表著見到皇帝可以免行跪禮。
將配劍放在鋼熊的手邊，然後拿起日劍掛在自己的腰間，跳下高台，走了約十米遠，一把扯下自己身上威爾斯帝國軍的徽章還有軍銜，隨手就扔在地上，頭也不回的走回陣中。
又一位將軍出列，除了軍銜低於剛才那位將軍之外，論名頭，論戰功，論聲望是不相上下的。他先把自己的徽章軍銜，連同勳章都一起扔掉，這才爬上高台，放下自己那把同樣有威爾斯帝國皇族標誌的佩劍，拿起了鋼熊右手邊的月劍，走回陣中。
兩位將軍對視一眼，都重重的點點頭。
「為民族而戰，為百姓而戰。」這一刻起，他們已經不再是威爾斯帝國軍人，他們放棄了官職，放棄了爵位，留下的，只有一顆戰鬥的心。
許多的軍官都走到高台前，拿走了黑甲騎兵的頭盔，胸甲，佩劍，以及每一件象徵軍人身份的東西，同時也留下自己的勳章與軍銜。所有的士兵肅立在四周，非常的安靜，沒有人說話，都在靜靜的看著。
威爾斯帝國皇家護衛隊在這裡有幾個人，此時走出了一位魔法師，手心凝聚著一團火焰，正當他打算將火焰投向高台的時候，一個顯得稚嫩的聲音高喊一聲：「等一下，神箭騎士的火要由我來點。」
一直站在慕拉汗身旁的鳳凰大喊一聲。
鳳凰恨自己，恨自己為什麼來晚了一步，為什麼沒有跟著慕拉汗大哥一起出動，恨自己，為什麼路上沒有好好趕路。
鳳凰在昨天深夜趕到，帶著納什製造的一些秘密武器，雖然數量不多，但留在墨雲郡的所有人都認為，這也足夠在最需要的時候，改變整個戰爭的局勢，鳳凰這才帶人急急趕來。
可當鳳凰帶著一臉的興奮與喜悅趕到時，卻只看到營中掛滿了白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