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礦奴之命
看著樂閑離開，申寶心裡百感交集。
這得什麼樣的理解，才會說出『每月死亡不要超過三人』？
或許在他認知中，礦奴並非算同類，只是一種低劣的生產工具而已。
如果自己沒有晉陞為修士，想來也是『三個名額』里的存在吧。
手持樂閑的文書，申寶徑直來到了礦洞。前腳走近就聽到了陣陣喧嘩，申寶立刻明白又有人吞靈石賭命了！
「二哥！你怎，別動，我來救你！」
推開外圍等待爭奪靈石的礦奴，申寶第一眼就看到了腹部鼓脹如十月懷胎的陳二！依照眼下的速度，不出幾個呼吸，陳二就會爆裂開來。
陳二看到申寶的瞬間，絕望眼神里燃起一股求生希望，用疼痛到沙啞的聲音回復著：「小寶，你等著我！這把一定能挺過去，咱們一起作仙爺！」
「等個屁！」
申寶將靈力運轉至手掌，拍在陳二肚皮上，用自身靈力包裹著靈石，讓它不再繼續融化。另一隻手則沿著陳二胸口上移，將大量靈力引導至喉嚨，隨即往外引導：「吐！」
「哇，嘔嘔……」
陳二再也綳不住，大量泛著酸水膽汁與靈力溶合物嘔吐而出，酸水中更有一顆米粒大礦渣。
正準備看著肚皮爆裂的監礦弟子眉頭一凝，可畢竟面前少年已經成了修士，只能委婉的提醒到：「師弟你救他作甚，吞石賭命全看造化，說不定再忍忍就成了呢。」
申寶眼中怒意轉瞬而逝，掏出兩顆靈石，與樂閑的文書一併遞給監礦弟子：「師兄，這是樂執事的任命。後山靈田眼下正缺人手，讓我酌情抽調一些礦奴去耕種。」
監礦弟子接下靈石與文書，仔細查驗一番無誤，態度更是大轉彎：「都是自家師兄弟，還如此客氣。既然樂執事有令，師弟儘管挑選便是。」
申寶解下腰間水囊，拋給暗中抹淚的陳二：「二哥，洗漱一番，挑十五個踏實人，跟我一起種靈田去。產了靈谷有你們的份兒，坊市有買煉體丹，再不用拿性命去賭。」
「當真？」
「當真。」
陳二眼中再度恢復了希望，撿起不遠處的礦鎬，對著礦洞入口的岩壁一陣猛鑿，吶喊著：「去你的，去你的，挖你娘的礦，礦奴……」
直把吃奶的勁兒都使喚出來，『咔』一聲把礦鎬都砸斷。踉蹌著走入自己那條礦洞，不多時拿著一片破布做成的靈石袋，裡面足有二十餘顆。
將靈石往監礦案桌上一放，彎腰從竹簍里抓出一坨坨熟肉往人群里拋灑：「吳三狗，石頭，六子，大肚皮，小豬兒、水娃、二傻……咱們跟著小寶種地去，以後都他么做仙爺！」
「做仙爺！」
「去你的，礦奴。」
「終於盼到了……」
「都吃起來，這回走了就再也不回來。」
「吃吃吃！」
這一幕直把監礦弟子給看傻了，還是那些唯唯諾諾的礦奴么？若非還是那些灰不溜秋的面龐，他甚至以為是精銳弟子們練劍呢，這氣勢太炙熱。
申寶一陣苦笑，又掏出一顆靈石不動聲色塞入監礦手中：「他們往日壓抑太久了，難得發泄一下，可以理解。」
捏了捏掌心的靈石，監礦也點點頭表示理解：「不礙事，不礙事。」
……
回去的路上，十五人各自背負著不少食物。
百斤熟肉、五百多斤糙米，都是他們平日里藏下的靈石。
每個礦奴都有一顆吞石賭命的心，不過是有些人真做了，有些人還沒被逼到時候。
好些準備賭命的礦奴，往往積攢了十餘顆礦石。這些無法帶離礦洞的寶貝，倒是成為了他們未來一段時日里的口糧！
申寶指著前方剛完成收穫，十幾塊空蕩蕩的靈田：「這就是靈田了，到時候怎麼播種、犁地、澆水都會教大家。待到收穫了，除去上繳雜房執事的部分，會拿出一些分給大夥販賣。眼下靈谷價格跌得厲害，種什麼容我再想想。」
聽到自己能分得一部分產出，十幾名礦奴紛紛露出狂喜。
「寶兒哥，分我們多少啊？怎麼著也得兩成吧？」
「咱寶哥都管事了，兩成哪夠！這闊氣看著就不差靈石，與咱們一半唄。」
「我不求那些，只要比礦洞輕鬆一些就滿足了。」
「賣作礦奴前，我幫村長看過果樹，要不咱也搞搞？雖說前幾年沒收益，待到結果子了比穀物上價。」
「對，這靈果子肯定好賣，得多種一些才行！」
……
陳二緩緩解下背簍，彎腰從泥土裡尋到一個大石塊。
來到嚷嚷分一半的礦奴面前，二話不說揮舞石頭直接朝腦門招呼！
三五下砸去，整個腦門血流滿面，軟倒在地不住抽搐。出氣多進氣少，眼瞅著是活不成了。這股狠戾勁兒，完全就是奔著性命而去，連申寶都給驚的汗毛豎起。
陳二仍未歇手，直至徹底砸死對方，捏著石塊起身看著噤若寒蟬的余者：「還想要多少？都說說。讓你們脫離礦奴賤命全是寶哥恩賜，不知曉感恩的白眼狼。地都沒下就吵著分一半，埋進土裡全是你們的！」
作為一個敢拿自己性命作賭注的狠人，陳二更不會把他人性命當回事。
自從砸斷礦鎬那一刻起，他的命途已經與申寶捆綁。面前居然有人上嘴皮碰碰下嘴皮，就想分走一半？他們或許已經忘了自己半個時辰前還是礦奴，命賤如螻蟻的玩意兒。
忘了不要緊，死上一兩個，總會想起來的。
直到此刻，申寶理解了樂閑那句『每月死亡不要超過三人』的意境。有些時候真不怨修士太漠視凡人性命，而是不殺幾個凡人做做樣子，他們會愈加的不安分。
甚至於監礦弟子們，還會有意的慫恿礦奴去吞石賭命。看著他們爭搶帶血的靈石，讓礦奴們無法聯合起來謀取更大的權益——為什麼挖到一顆靈石兌換一斤熟肉、五斤糙米，而非更多？也不乏有礦奴詢問過，得到的回答是一劍穿心。
申寶緩步上前，取下陳二手中滴血的石塊，驚得眾人不自覺連連後退：「你們眼前看到的靈田也並非我的，是雜房樂執事讓我耕種而已，每季還要根據收成繳納一部分。種植靈田不比凡田，種子先得用靈石育種，犁地淺了根莖扎不進地脈，犁深了又容易傷著地脈損耗靈力。」
「經常來回巡視，補種護地都需要修士來處理。眼下就我一個修士，能產出多少心裡著實沒底。只能說，如果大夥肯努力，收穫以後少不了好處。若是抱著一季暴富，還是轉身回礦洞吧。種植靈田能暴富，輪得到咱們？」
礦奴如果算作是凡人里的最底層，谷農就是修士里的最底層。唯一的區別則是前者可以被隨意殺戮，後者只要不觸犯門規，基本的生命安全不必擔心。
陳二的殺戮，申寶的真誠，還有地上的屍體都在述說著：你們只不過從命如螻蟻，升做了螞蚱的檔次。如果不滿足繼續貪婪，腦漿迸裂就是下場。
芒山坊市一行，八寶粥屬於突發性機遇，離去的谷農們留下的物資很齊備。下一季的靈谷種、鍋碗瓢盆、糙米腌肉，還有居住的木屋一應俱全。
一眾礦奴分到了各自的木屋，還有劃分到每個人的靈田區域。
申寶大致講解一番后，就讓讓他們散去，拎著一條活魚走進陳二屋內。
熟悉的一番操作，將一碗帶著魚腥味與靈石清香的肉屑遞給陳二：「不要嚼，直接咽下去，好東西。」
陳二的殺戮，也讓申寶明白這並不是地球，這異界有著自己的價值觀、道德觀。有些自己不便處理的事情，需要有人幫忙完成。面前這個人，不僅夠狠，且能幹實事。
「這魚肉！含有靈力？」
剛剛入腹，陳二就感受到吞咽靈石般的灼熱感。不過很快脹熱就停止，肚腹內的靈力雖然難受，總歸在可以忍受的範圍內。相比起直接吞靈石，感覺弱了十倍有餘。
趁著四下無人，申寶輕聲道：「這就是我能晉陞鍊氣修士的秘密，多食用幾次你也能行。別告訴他們，我眼下的修為，約束不了一幫修士。」
陳二點點頭：「明白，誰不聽話我就宰了他。」
出了木屋，申寶看著空蕩蕩的十幾塊靈田有些發愁。
種什麼？
靈谷是不可能了，芒山坊市一行，按照老黑頭的話講，完全是白忙活。
靈果，雖然沒有種過果樹，起碼也知曉些常識，那玩意沒有三年別想有產出。
眼下兜里雖說有百餘顆靈石，想要養活大夥三年不靠譜，自己還要不要修行了？
來到這個修仙異界，不會真守著靈田混一輩子吧！
賺靈石只是過程，絕非結果。
望向夜空繁星，尋找著那顆記憶中的光點，知道那隻能是徒勞。
「如果有的選，寧願回去做那個每天六點半起床，喝著豆腐腦擠地鐵的小廚子。賊老天，你起碼讓我把房貸還完啊……」
這句無意義的嘀咕，恍若靈光一閃，申寶腦海中浮現三個字：豆腐腦！